樓道裡迴盪著怒氣沖天的謾罵，隔著門框都能感覺到那股殺氣騰騰。

葉穆喘著氣緊靠在門上, 沒幾秒的功夫, 白皙的面孔便透出細微的冷汗。

這倒也不是因為害怕或者恐懼，而是因為心驚。

被陳陌摟在懷裡的那瞬間, 他差點就想陪著他一起瘋！

“砰”“砰”

劇烈的踹門聲接踵而至, 外面嘈雜一片，嗡嗡震地頭疼。

葉穆煩躁地抹了把臉, 低著頭坐在了地板上，眸光裡有倦怠，“夠了, 別再胡鬧下去！”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卻意外地讓人聽的很清楚。

陳陌攥著拳, 臉色臭的不行，“我倒是想啊，但你把我當白痴一樣耍算什麼意思？”

葉穆眸底有著嫌棄，“你怎麼不說是自己好騙。”

陳陌慪火了，“那也是信了你的邪！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竟然說話不算話。”

葉穆皺緊了眉頭, “這話跟你自己說去, 前幾個小時前還答應我說要分手的那個人又是誰？”

陳陌嘖了聲, 忍不住吐槽，“這能一樣麼？”

葉穆胸腔起伏著，氣息有些不穩，“哪裡不一樣, 又是恨我又是要回來住，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陳陌黑著臉嗤道：“如果有答案我就不用在這吹一夜的冷風了。”

葉穆不耐，“那就滾回去想，等有了答案再來告訴我。”

陳陌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都說了我沒地方去，你讓我回哪裡？”

葉穆有點怒了，“大街，垃圾堆，下水道，隨便你去哪，總之別再來煩我。”

陳陌一拳打在了門上，“你他媽什麼態度！”

葉穆被他弄得快要奔潰，“我就這個態度，你要不愛聽就給我滾。”

陳陌氣的手指直打哆嗦，在徹底爆發前及時深吸了口氣剋制住了自己。

媽的，他今晚留在這不是為了吵架拌嘴的，如果再這麼爭下去那就跟之前沒兩樣，理智告訴他應該幹點什麼。

他想跟葉穆好好地談談，兩個人雖然都有各自的死結，但他真的不想就這麼分手。

內心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重複著，他想跟這個男人在一起，不止現在，從今往後都是！

陳陌發狠咬唇，低頭捏了捏眉心，沉默了許久，嗓音低沉地道了句：“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看的那檔綜藝節目麼？”

葉穆勉強平靜著，“上個月一起看的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指哪個。”

陳陌拉開自己的行李箱，淡道：“那個婚姻協調的。”

葉穆微斂眸，腦中浮現出當時的電視畫面，“有點印象。”他不太理解陳陌突然間提這個的原因，但沒多問。

陳陌用嘴咬開筆蓋，撕了一頁紙下來，“當時那個心理專家說了，倆個人如果吵得實在不可開交就拿張紙把想跟對方說的話寫下來，這樣可以避免不經大腦的氣話給彼此帶來的傷害，也能更好地解決問題。”

葉穆不太感興趣，“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玩這種低階的遊戲。”

陳陌低垂著頭攥著筆寫了一行字塞進了門縫間。“別廢話，先試試看。”

葉穆皺眉，撇了眼那張白紙，遲疑了會兒還是接了過來。

很蒼勁俊毅的筆跡，整整齊齊羅列著十幾個舒體黑字。

【當年的事，我確實恨你，但這不代表我們就不能在一起。】

葉穆輕描淡寫地掃了眼，也悉悉索索地落筆，給對方回了封過去。

【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個白痴!】

陳陌接到紙就炸了，但還是忍著怒寫了回去。

【我的意思是比起那件事，我更希望能跟你繼續在一起。】

這次的表達算是很婉轉的，可以說是做出了讓步，暗示著為了倆人的發展，可以對當年的事既往不咎。

葉穆的態度卻不冷不熱，只用雋永清秀的筆跡回覆了幾個字。

【所以呢。】

陳陌氣的肝疼，恨不得掐死他，但還是憋住了自己那口怨氣。

【所以你現在是什麼想法。】

葉穆盯著那張紙陷入了沉思，靜止了很久方才攥著筆動了下。

【繼續為了上床而談戀愛嗎？】

陳陌低垂著英俊的眉眼，眸光微閃爍，斟酌了近十分鐘才落下筆尖。

【我不想否認，我喜歡跟你做。】

葉穆冷笑，看到的那一刻指尖的溫度漸漸流逝。

【去夜店吧，那裡有的是人讓你做。】

陳陌眼中劃過一絲複雜，微側著俊臉刷刷地攥寫了句回覆。

【我還跟以前一樣，排斥厭惡所有同性戀，除了你。】

這句話的解釋過來就是你是特別的、不同的，但在葉穆看來卻一樣的諷刺。

【也是，再怎麼樣也是操習慣了的，你確定不是來噁心我的？】

陳陌撫上額頭，露出些微的苦惱。

【你冷靜點，我只是希望對你坦誠，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都告訴你。】

葉穆垂眸，面無表情地寫了一句話。

【不管你怎麼說，這種建立在肉體關係上的感情，我不需要。】

陳陌落筆有些猶豫，一時也不該寫什麼。

【給我多點時間，或許到時我就能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想跟你在一起。】

葉穆知道他在盡力挽留，但卻難以抑制內心的那股不適感。

【不用說那麼多，我就問一個最直白的問題，你考慮好回答我。】

陳陌點頭，直接在紙上寫了個回覆。

【可以。】

葉穆筆尖用了點力氣，讓紙張刻畫出深痕，醞釀了好久才一字一頓地寫了出來。

【你喜歡我麼。】

陳陌看到問題的時候滯了下，足足有半個小時，他都低垂著劉海，在那裡握著筆沒寫出半個字來。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這個困擾了很久的問題，他自始自終都沒找到答案。

葉穆等了很久，再沒收到紙條，眼眸黑沉沉一片，彷彿泯滅了所有的光。

天矇矇亮的時候，他給陳陌遞了張紙過去，上面寫了輕描淡寫的幾個字。

【算了，不重要。】

陳陌捏著那紙條，心裡亂成一團麻線，想回覆點什麼，但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下筆。

葉穆一宿沒睡，此時也有些累了，不太想跟他繼續周旋，頂著黑眼圈面容憔悴道：“今天公司要開晨會，你先上班去。”

陳陌把紙條整齊地疊起來塞在衣服口袋裡，緩緩挪動已經凍地發麻的腳，“你也準備下，ppt上有些內容需要你來分析。”他還是不放心葉穆一個人在家。

葉穆伸直了腿，直接以頹廢的姿勢半躺了下來，“不用，今天我請假。”

陳陌聽他嗓音確實疲憊至極，但還是在那堅持，“去公司也可以睡。”

葉穆眼眶裡一圈熬夜的紅血絲，連跟他吵架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吐字道：“不去。”

陳陌沒轍，退一步道：“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帶過來。”

葉穆閉了閉眼，不耐道：“走吧，別來煩我。”

陳陌其實狀態也沒比他好多少，見他這樣也不再自討沒趣，默默離開了。

熬夜很傷身，更何況是在這麼寒冷的冬天露宿。

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裡，批覆檔案、電話跟客戶往來、查閱資料，他都出於渾渾噩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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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腦跟身體漸漸處於發熱的狀態，讓人幾乎不能思考跟工作。

熬到下午四點多的時候，他終於吃不消暈倒在了辦公桌前。

劉怡幫他辦了很多手續，除了高燒之外，還確診下來有急性闌尾炎。

做完手術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夜裡。

陳陌睜開的時候意識還有些渙散，病房裡空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困難地在旁邊的櫃子上摸索了好久，他才拿到了手機。

開啟螢幕對著那些未讀簡訊跟來電翻了好久，男人的眼眸逐漸露出失望。

什麼都沒有，那個人沒再聯絡他。

陳陌微咬唇，年輕的臉孔冷成冰塊，憋著口硬氣也沒打過去。

那晚上，他就那麼盯著病房裡的那個窗戶看了一夜。

我喜歡你麼？

撇去那些床上的快活，我還喜歡你麼？

不止是你，連我自己也很想知道。

在醫院躺了近三天的時間，他的腦子裡一直循環往復地想著這個問題。

但有些事就是這樣，越想越容易繞進死衚衕。

直到出院的那天，紙條上的那些字他還是沒落筆寫下回覆，但卻忍不住開車去到了那棟公寓。

也沒什麼特殊原因，主要是他太想他了。

如果思念也可以成疾的話，那他一定病的不輕。

在外面摁了很久的門鈴沒人響應後，男人便開始撥打葉穆的手機。

“嘟嘟”

通話等待提示音響了沒幾秒就有個熟悉的系統聲響起。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被登出，目前暫停服務。”

陳陌微怔，心裡莫名咯噔了下，腦中有個想法一閃而逝，立馬給私家事務所發了條訊息過去，自己則在公寓前繼續等。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從白天到晚上，他都沒見到那人的蹤影。

深夜的時候，對門的鄰居碰見他，把實情告訴了他。

原來葉穆已經搬家了。

事務所的人也很茫然，因為葉穆在之後沒有用到任何身份證之類的相關證件，所以他們也沒有查到任何相關資訊。

電話登出、住址變更，那人就這麼平白地消失了。

沒有一點徵兆，更沒有留下一點口信，就這麼安靜地走了。

殘忍又決絕。

陳陌整個人都僵住了，當時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