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第二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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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二十一年九月十三日, 晉國公主李瑾月啟奏聖人, 重新將張九齡調任中央朝廷, 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代替蕭嵩拜相, 聖人允准, 百官鹹服。臨危受命, 張九齡走馬上任, 開始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又有郭子儀、李光弼護駕有功,官拜金吾衛左右大將軍, 整頓殘餘禁軍十二衛, 領長安城護衛重任。以楊弼為首的幾名大臣, 在危難之際能夠不畏暴力, 智鬥歹徒,率領百官度過最為艱難的時期,楊弼擢升為門下侍郎,其餘幾名大臣均有封賞。

壽王李瑁因參與叛軍起兵,被奪去王爵, 收回封地,查封王府, 貶為庶人。李林甫讒言惑主,與叛軍首領史思明一道抄斬問罪。

九月十五日,李瑾月、郭子儀率軍出征, 李光弼留守長安。叛軍尚未清繳完畢, 安祿山仍在逃, 亟待捉拿問罪。

九月廿八日,李瑾月急行軍抵達河西軍駐紮地,與蕭四郎碰頭,兩軍合併,繼續追擊向北逃亡的安祿山。

十月初四,安祿山即將抵達居庸關,若讓他出關,便是萬里燕山山脈,再想捉拿便是難上加難。李瑾月當機立斷,點出一支速度最快的輕騎兵,親自率領加速趕往居庸關。同時借用千羽門最快的傳訊通道,向居庸關守軍發出攔截令。

十月初六,安祿山殘軍被居庸關守軍攔截而下,爆發大戰,不敵,向東逃亡。李瑾月繼續追擊。

三日後,十月初九,李瑾月終於咬住了安祿山殘軍的尾巴。當日傍晚,兩軍展開追逐戰。安祿山再次不敵,丟盔卸甲,狼狽不堪,身邊只剩下十來個人,拼死護著他繼續向東逃。

李瑾月片刻不喘息,繼續率兵追擊。終於,十月十一日,在燕州桃谷山附近,成功追上安祿山,將其斬於馬下。

整個十月,四境均發來捷報,分散逃亡的叛軍一一被剿滅。十月廿八,最後一支叛軍被全殲於朔州善陽附近的蠟河谷,至此,由安祿山、史思明發起的幽州軍叛亂事件徹底平息,從七月至十月,歷時四個月,這場叛亂,給大唐帶來了不小的劫難。

晉國公主李瑾月身居平亂首功,授封正一品天策上將,加封鎮國安平公主。蕭四郎擢升從一品安西節度使,河西軍全部受到豐厚嘉獎,軍官升一品,軍士得錢糧。蘭陵蕭氏頓時躍升為毫無疑問的第一門閥。

朝廷平亂的同時,江湖之上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位於蜀中的唐門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唐家堡內大門洞開,其內空空如也。數十年來唐門積攢下來的財富也都徹底被搬空,連一片紙屑都未曾留下。千羽門發出通緝令,通緝在逃的所有唐門門人。短短一個月內,在江湖上掀起不小的波瀾。截止十月底,千羽門共抓獲了三十餘名在逃的唐門門人,經過嚴苛的審訊之後,這些唐門門人有一部分罪責較輕的被留在了千羽門內受到看管,罪責較重的一部分人,本就犯下殺人搶劫等重罪,則被送入囚牢,再無出頭之日。

唐門,一個立足江湖近百年的大門派,手段凌厲、門人神出鬼沒,名號震懾江湖多年,卻就這樣一夕之間消失不見。此役,使得江湖重新認識到了千羽門的巨大能量。舉手之間毀滅唐門,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

時間進入十一月,皇帝身子愈發虛弱,患上嚴重的咳疾,日咳夜咳,總也不好。時常休朝,無心理政。朝政全部交由鎮國安平公主代理。

十二月,已入寒冬。大明宮的修繕接近尾聲,皇帝卻不願離開興慶宮回去。李瑾月入主大明宮,改名為鎮國安平公主府的原長樂坊晉國公主府閒置下來。

十二月望日朝會,已擢升中書令的宰相張九齡,領百官上奏聖人,請聖人立鎮國安平公主為皇太女。鎮國安平公主辭,聖人延後再議。

此後連續幾日,張九齡兩度奏請聖人封李瑾月為皇太女之事。聖人也並未拖延,每次都問鎮國安平公主意見,但都被公主辭讓。

三請三讓,第四次,皇帝直接下了詔書,封鎮國安平公主為皇太女,以繼儲君之虛。這一次,李瑾月未再辭讓,接詔,入主東宮。

沉寂了數年的東宮,贏來了它的新主人,一位前所未有的女主人。數十年前武皇登基時的震撼還殘留在大唐百姓的心中,數十年後,史無前例的皇太女的出現,更是讓人覺得天翻地覆。

百姓們炸了鍋,人人都在討論皇太女之事。極為反常的是,朝中卻一片寂靜,一點反對聲都聽不到。

不是群臣都贊成李瑾月成為皇太女,只是這位掌兵公主眼下手握大唐最重的軍權權柄,力挽狂瀾,安定叛亂,這樣的大功績,他們根本找不到半點反對的理由。難道只是因為她是個女子?那當年的武皇又算是什麼?以皇太女繼位,倒也算是名正言順了,武皇以太后之位登基他們都能容忍,皇太女本就姓李,皇帝也相當支援,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何況,這位皇太女確實比聖人其他的兒子們要優秀太多,不僅僅領兵有方,治國也相當勤勉,代理朝政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就已經能將國事處理得井井有條。更是虛心求教,絕不妄自尊大,有禮有節,態度溫和,讓群臣如沐春風。皇太女已經拜張九齡為師,學習治國之道。每日聞雞起舞,夜半點燈,這等刻苦勤勉絕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這樣做的。

眼看著被安史之亂攪得一團亂的朝局,在李瑾月的治理下迅速恢復生機,短短幾個月來,更是蓬勃煥發出新的力量,群臣只覺得,一顆璀璨的紫微新星正在冉冉升起,真正輝煌的時代就要到來了。

然而只有一點,讓群臣擔憂無比。那就是李瑾月的後嗣問題。無疑,李瑾月的兩任前夫都不在了,眼下李瑾月身邊半個男人都沒有,卻有一個楊玉環終日裡不離半步,纏綿陪伴。對於皇太女的私生活問題,群臣也不想過問太多。但既然是儲君怎能沒有後繼之人,皇太女應儘早納入新的夫君,生下個一兒半女才是正事。

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很多老儒便覺變扭,若皇太女當真納了夫郎,那入贅的夫郎該如何稱呼?若是太子,那正妻便是太子妃。皇太女,難道要喚作太女夫?彆扭,實在彆扭!

皇太女剛剛入主東宮,這個問題,還是延後再議罷。

開元二十二年的元日到來,大朝會如期召開。李瑾月的皇太女身份正式宣告天下。大朝會的繁瑣複雜,讓身子本就不好的皇帝很快再度病倒。元月初三,皇帝便再度移駕修繕之後的華清宮養病,點名要李瑾月陪同。李瑾月攜楊玉環出發,朝政國事暫時交由張九齡代為管理,李瑾月許諾三日後便歸長安。

其實並非是皇帝點名要李瑾月一起去,而是李瑾月自己要去驪山。因為在那裡,有她這一生最為重要的兩位朋友在等候她。她們不日就將啟程離開京畿,回金陵去。讓她們在驪山上等待自己,是李瑾月做的安排,她讓她們泡一泡溫泉放鬆一下,尤其是小凰兒,她還沒泡過溫泉。她雖貴為皇太女,可再多賞賜也給不了她們。沈綏功名利祿全都看淡,半點都不求;張若菡得以與愛人相守,又有了疼愛的女兒,此生更是再無所求,她實在找不到報答她們的辦法了。

一路前往驪山的路上,天陰沉沉的,有雪粒偶爾飄下,點在李瑾月的面頰之上。她騎在馬上,眺望遠方的灰濛天地,呵出一口長長的白氣。悵然失落,無可奈何,她越是往高處走,越是離她們越來越遠。她明白的,孤寡君路,高處乃寒。她再也不能做那個任性逞能,與夥伴笑鬧的李卯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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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為君,身形已伶仃。天際黑雲將欲雪,離人思歸難訴怨。腸斷驪山闕。

而就在那驪山闕上,沈綏與張若菡正烹茶觀雪,笑然注視著李瑾月手提糕點,獨自舉步走入客院。

“卯卯,你可算來了。”沈綏傾壺,香茗入盞,氤氳熱氣熨皺了李瑾月的心,她不知為何溼了眼眶。

“你要的胡麻餅,也不知你怎的就吃不膩。”李瑾月將手中的紙包放在了沈綏手邊,賭氣般道。

沈綏彷彿沒有注意到她的神情,拆開紙包,拿出一個胡麻餅撇開,分了一部分給李瑾月,又分了一部分給張若菡,自己手中拿著最後一部分,道:

“吃吧,今日是咱們六未會最後一次碰面,吃得飽飽的,咱們好上路。”

“說什麼呢……”張若菡瞪她一眼,沈綏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李瑾月氣呼呼地咬了一口胡麻餅,碎屑撒了一身她也不管,甕聲甕氣道:

“你們就不能留下來嗎?”

“不能。”沈綏說得毫不留情,李瑾月難過極了,甚至沒辦法抬眼去看她。

“但是卯卯,你需要我們的時候,只需一封家信,我哪怕在天涯海角,都會趕到你身邊。”沈綏溫聲道,隨即她笑道,“你知道怎麼能找到我。”

“我知道你不要那些功名利祿,不要也罷,但哪怕只是做個刑名推官,難道也不成嗎?你們留在長安城,我也好常常能見到你們。”李瑾月嗓音乾澀,彷彿是被胡麻餅噎到了。

“卯卯,二十年前太平公主府大火之後,我便入了江湖。一日入江湖,終生是江湖人。入朝堂實非我所願,不過是為了查明真相,還原當年的一切,給我自己一個明明白白的解釋。但是卯卯啊,經歷了這麼多,我才體會到做一個明白人有多累有多傷,不若糊塗點,我糊塗,你也糊塗,不也挺好的嘛。”

李瑾月沉默不語,淚水順著眼角滴落。張若菡從袖中取出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溫柔笑道:

“你要對玉環好,她小了你那麼多歲,跟著你出生入死,你若負了她,我定饒不了你。”

李瑾月哽咽,淚水洶湧溢位。

“莫哭了,你是君王了,怎能讓人看到淚水。就算要哭,也絕不能在人前。”張若菡將自己的帕子塞到她手中。李瑾月拿著帕子蒙住雙眼,泣不成聲,口中胡麻餅實在太乾澀,淚水一浸,更是犯了苦,她咽不下去。

“卯卯啊,我最後給你的諫言有三點。其一、如若有人阻你與玉環之事,絕不能妥協,玉環登頂後位之時,便是你徹底控制天下之時。在這件事上,半點不可讓步。其二、有關後嗣的問題,雖然還早,但你現在就要留心了。在宗室子弟中早日發現好苗子,精心培養。我唯一能給你的建議是,將蘭陵蕭氏蕭八郎的兒子蕭克勤收作你的義子,留在你的身邊。這個孩子,是鞏固你與蘭陵蕭氏關係的重要籌碼。其三、善用武將,留心割據。雖然王忠嗣效忠忠王,曾與我們為敵,但他的軍事天賦極高,乃是守國門的良將。眼下迫於局勢被棄置到了幽州重新守邊,但你要早日啟用他。削弱那些在地方不斷坐大的節度使,你必須早日想出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否則安史之亂能來一次,還能來第二次。卯卯,你肩上的擔子很重,我不善治國,給不了太細的規劃,最終的辦法,還需要你自己動腦筋,多去與我岳父,還有玉介、楊弼商量。”

沈綏一條一條慢慢說著,李瑾月認真聽著,情緒總算平復下來,那口噎在嘴裡的胡麻餅,也總算被她咽了下去,她端起茶盞飲下茶水,緩緩舒了口氣。

“赤糸、蓮婢,我心知留不下你們了,也不再強留。只盼以後你們能隔幾年就來一次長安與我相會,以解我相思之苦。”

沈綏與張若菡相視一眼,微笑點頭。

翌日,大雪紛飛。驪山腳下官道口,李瑾月與楊玉環並肩而立,為沈綏一行人送別。沈綏、張若菡、小凰兒、沈縉、千鶴、伊顰、秦憐、忽陀、無涯,還有千羽門的幾位堂主和兄弟,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並列在眼前,向著李瑾月微笑。李瑾月拱手,深深一揖。沈綏瀟灑還禮,身後所有人也隨她動作向李瑾月一揖而下。

“卯卯,保重,來日相會,煮酒再敘。”

“好!”

眾人上馬上車,沈綏跨上馬兒,手中雪刀刀鞘一拍馬側,馬兒揚蹄而去。車轔轔馬蕭蕭,直到車馬隊伍緩緩消失在道路盡頭,李瑾月都還在原地久久站立。楊玉環沒有催她,默默陪伴著她。天地一片白茫茫,乾淨透徹極了。

“走得好,走得好啊……”李瑾月長嘆,拉起楊玉環的手,緩緩回首而去。

烽火熄,伶仃立,白雪掩塵跡。

恰少年懵懂時,經世事不易。

結君子,竹馬誼,垂髫三人行。

幸落魄歲月,你音容歷歷。

一朝縱分別,不墜青雲志。

重逢再相識,初心仍不棄。

酒一壺,茶一盞,且將昔年敘。

一腔熱血,肝膽相濟。

長笑踏歌,紅妝淚憑。

生死都隨浮雲去,笑問此生何所懼?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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