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第二百八十章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多年以後, 沈綏回憶起開元二十一年六月上旬至十月下旬這四個月時, 都會慨然失笑。那是一段無比忙碌的經歷,每個人都懷著共赴生死的悲壯感,全力以赴地投入到爭搶先機的戰鬥中去。條件簡陋的田莊是他們戰鬥的主要中心,不知有多少條情報在那四個月中從這裡發出收入。所有人從清晨忙碌到夜晚,分兩班倒, 絕不留任何空閒時間。不僅僅是沈綏、李瑾月這些人, 就連楊玉環, 乃至於小凰兒也加入了幫忙的隊伍之中, 篩選情報, 成了每個人都需要承擔的工作。也是在那四個月中, 千羽門的情報能力被發揮到了極致,沈綏無比慶幸先祖給自己留下了這樣一個寶貴的財富, 正是因為有千羽門的存在, 他們搶佔了先機。

六月初八,兵符丟失。五日後,千羽門就查到了兵符的去向。壽王的人護送兵符抵達頓丘, 終於洩漏蹤跡,被千羽門發現。千羽門一路暗中跟蹤, 順帶保護兵符不被其他勢力搶走。

自千羽門發現兵符後,直至六月十七日兵符抵達幽州境內, 千羽門不斷收到各路發來的情報, 在眾人的努力下, 很快便鎖定了另外兩股追蹤兵符的勢力, 一是尹御月派出的人,分兵兩路的人馬已經合二為一了,他們顯然也已經鎖定了壽王派出的送符人;二則是忠王派出的人,他們落在最後,暫時還沒能尋找到壽王的人,只是單純趕往幽州。針對這兩股勢力,千羽門也分別派出了追兵跟蹤監視。

但是一直到六月十七日兵符進入幽州境內,這兩股勢力都尚未能追上。

然而就在兵符進入幽州之後,情況急轉直下。

幽州的前線情報回傳突然中斷,本來幾乎每日都會有一封信傳來,結果從六月十九日開始,一直到六月廿四,足足六日,音訊全無。灞橋總部陷入了無與倫比的焦灼之中,從幽州附近的千羽門外圍傳回的訊息來看,似乎幽州之內發生了動亂,眼下全境關卡道路都有重兵把守,插翅難飛,其內有什麼情況,實在不清楚。

六月廿五,終於有訊息從幽州境內傳出,幽州范陽分部舵主封子堅千辛萬苦打通了一條通訊渠道,將消息傳遞出來:

【幽州八成將領出現異常調兵行為,全境封鎖,恐軍隊上層已發生兵變。】

看來封子堅似乎也不瞭解軍隊的內部情況,這是一個非常不詳的預兆。

又過兩日,終於有李瑾月相熟的幽州將領傳訊回來,說是幽州眼下形勢波詭雲譎,根本弄不清楚誰是誰的人,誰又是不是打算渾水摸魚、漁翁得利。並且最近有至少十名五品以上,擁有區域性換防調駐權力的將軍行為讓人費解,他們彷彿商量好了一般,將手下兵力全部佈置在了幽州四境的必經要道關卡之上,嚴陣以待,彷彿正在等待著什麼時機。

沈綏當機立斷,傳信給最前線的封子堅,讓他密切關注李瑾月直屬部隊中的兩個人——安祿山與史幹。

當初安祿山與史幹作為範陽牙行一案的次要犯人被抓捕,因為身中毒素被控制,不得不為邪教,其實是白六娘做事。隨後沈綏命顰娘給此二人解毒後,將他們收留在李瑾月收編的薛家軍主力部隊之中,讓他們從低階兵士做起。沈綏當初收留此二人的原因在於她看中了安史二人的謀略與膽識。此外,她也是故意將此二人留在了范陽軍中,是為了做一個餌,以等時機到了,她可以順藤摸瓜,免得丟了此二人,會引來更大的麻煩。她可並沒有放鬆警惕,她始終懷疑這安史二人的來歷問題,懷疑他們可能與尹御月有所牽扯。

根據李瑾月的說法,安史二人在幽州的這些年,在軍隊中安安分分,而且在針對奚、契丹部落的戰爭中表現出色,立下赫赫軍功,被忠王派去的大將裴伷先看中,很快就提拔成為了從五品和正六品的武將,各自手下都有五千多人的部隊,且有資格參與范陽節度府的軍事會議,相當於有高階參謀之職,手握軍事決策權。

李瑾月對這二人還是相當欣賞的,他們的能力確實擺在那裡,是不爭的事實。安祿山詭計多端,最善出其不意,相當善謀。史幹勇猛非常,更有常人不及的狠絕,一上戰場便猶如殺神降臨,讓敵人聞風喪膽。故而李瑾月並沒有阻撓此二人的升遷,但是她對於這二人也一直處在觀察之中。正是因為這二人來歷不明,又曾經與自己為敵,李瑾月並不能確定他們的立場,因而始終有著防範之心。

如今,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安史二人果真是尹御月安插在幽州軍中的暗線。如今時機到了,尹御月啟動了這條暗線。這條線恐怕非同一般,會將幽州攪得一團亂。

沈綏讓封子堅調查安史二人的信是於六月廿七發出的,至六月三十日,回信傳來。封子堅的信字跡都在發抖,很難想象他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下這封加密信的。

【幽州大亂,此前控制源千鶴之術再度出現,幽州一半以上的高階將領都被控制住了,喪失了思考能力。】

沈綏暗道不好,急忙詢問皇帝八百裡加急的使節走到哪裡了。回信道,已入幽州境內,不日將抵達范陽節度使府頒佈詔令,收繳兵權。

沈綏心想來不及了,看來一場兵燹將無法避免。好在這也在她的預估範圍之內,她有應對之策。只是現在要達成目的,恐怕要走彎路了,而且會更加費時費力。

進入七月,幽州前線與長安灞橋總部徹底斷了聯絡,而攜帶李瑾月的兵符進入幽州的壽王屬下,也如泥牛入海,再無任何訊息傳出。李瑾月的兵符現如今究竟落入誰的手中,不得而知。忠王的屬下走得最遲,趕到幽州也最晚,等忠王手下抵達幽州外圍時,全境已封鎖,他們無法入內,只能在外乾著急。

彼時長安這邊卻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之中,前些日子還焦急地想要收回兵權的皇帝,近些日子竟然對此事絲毫不提,一直窩在驪山之上休養,再無任何詔令傳出。可憐壽王、忠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多次要求面聖,都被拒絕。沈綏估摸著,或許是尹御月已經全盤控制住了皇帝,奈何現如今她們沒有能力再闖驪山營救皇帝,只能讓尹御月得逞。不過皇帝的判斷本就與她們的目的背道而馳,救皇帝也不急在一時,至少下一任儲君徹底定下後,或許皇帝才會有性命之危。

又過十日,壽王實在坐不住了,派李林甫親往幽州探聽虛實。忠王則冒險下了驪山,帶皇甫惟明、韋堅等少數人馬親自快馬往冀州而去,他要去借冀州兵,他已判斷幽州失去控制,恐不日大兵就將南下,早日做準備,或許能力挽狂瀾,建立大功。李陌與他交情頗深,手中握有僅次於幽州兵力的冀州軍,乃是幽州南下最為重要的一道屏障。因而忠王打算搶佔這個先機。

然五日後,冀州刺史李陌突然叛變,扣押忠王為質,情勢再度急轉直下。此事一出,充分證明幽州以外的地方勢力各懷鬼胎,李陌顯然是一個投機者,他似乎打算從幽州之事中取利,即便得不到好處,至少不能有損失,忠王對他來說,顯然是一個最好的挾持物件。忠王之於他,相當於漢獻帝之於曹操。

長安中央朝廷的官員已經嗅出北方前線不對勁的氣氛,近些日子來,不斷有官員要求面聖,全部被皇帝拒絕,官員們聯名在殿外請願,要求面見聖人,都被無情地擋在殿外。金吾衛大將軍楊朔一直守衛在殿外,不讓任何人跨入一步,誰問皇帝情況,都只是一句話“陛下玉體欠安,須無聲靜養,不見任何人。”有他在,誰也不敢強闖,何況大家也都明白楊朔是最為忠誠的將領,既然他如此沉穩,皇帝恐怕並沒有出事。只是皇帝沒出事,北方出大事了!大家都等著向皇帝稟報,以求明確的旨意下來,好去做事。如此不聞不問,到底是什麼意思?

時間已入七月中旬,盛夏酷熱難當,人人情緒焦灼,數千雙眼睛全盯著幽州的局勢。聖心難測,沒有皇帝的明確旨意,底下大臣也只能乾著急,不敢擅自行動。有部分察覺形勢不對的官員,已經讓全家老小打好包袱,率先轉移走了,就等著隨時跑路。

七月底,聖人終於下了第一道旨意,命金吾衛將軍王忠嗣攜詔令,率三千金吾衛士兵,急行軍前往幽州,查明之前下達的詔令的執行情況。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而此時,一直未曾傳出訊息的尉遲焉終於有訊息了。封子堅經過大半個月的艱難尋找,終於找到了失蹤了的尉遲焉。這位李瑾月的左膀右臂,身受重傷,身邊只有一個十人的拱月軍小分隊,一直躲藏在深山之中。根據她們的回報,早在六月上旬時,整個幽州就已陷入了詭異恐怖的氣氛之中,將領們陸續失去理智,完全任人擺佈,竟然推舉戰功資歷全然不足夠的安祿山與史幹二人作為幽州大都督府的代理大都督和先鋒大將軍,而且此二人手上居然有皇帝任命的詔書和幽州大都督府全部部署的兵符,包括李瑾月的直屬,幾乎是轉瞬間就將幽州兵權全部拿下。如此看來,壽王送兵符的人失敗了,兵符還是落入了安史二人的手中。拿下幽州後,他們便開始了斬殺異己的殘酷行動,一切不受控制的隱患,他們都不會放過。這當中自然包括李瑾月留在幽州的一千拱月軍親兵。

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尉遲焉試圖連夜帶領拱月軍潛逃出去,奈何被發現,一路搏殺,拱月軍死傷大半,到最後窮途末路,尉遲焉等十一人是在另外一隻小分隊牽引敵軍注意力的絕境下逃出,拱月軍除了她們,幾乎全軍覆沒!

這件事無疑對李瑾月是一個重大打擊。那些姐妹們,對她來說是出生入死的同伴,是她耗盡心血組織建立起來的親兵部隊,她們沒能死在抵抗外敵的戰場之上,卻死於內部叛軍之手,這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然而,更為沉重的訊息再度傳來。八月初,安祿山、史幹正式發兵,率先攻打幽州西南側的易州,幽州鐵騎捲土而來,如冷箭勃發,撕裂大唐脆弱的內部防禦線,製造出一個恐怖的貫穿傷,並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向西南方向推進,直逼洛陽、長安而來。叛軍與王忠嗣率領的金吾衛於莫州短兵相接,王忠嗣不敵潰敗,回兵冀州,與忠王匯合,暫時偃旗息鼓。

八月初十,安祿山以及更名為史思明的史幹二人打出“清君側”的旗號,向任何敢於抵抗他們的力量宣戰,一場浩劫突然爆發。自此以後,這場持續了兩個多月的動亂留筆史書,史稱“安史之亂”。

而史書也將永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定這場動亂的英雄人物之名——安北晉國大公主、瀚海大都督李瑾月。唯一一個手握重軍兵權,以平亂大功獲得皇太女之位,順利登頂大寶的女帝。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