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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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不早, 李瑾月稍晚些時候還要去皇城當值, 沈綏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給她換上,又讓忽陀打了盆水來,洗淨踩得髒兮兮的雙足, 穿好鞋襪,重新盤好髮髻。聖盃展出一事, 她不親自坐鎮不放心,這一個月, 只能這般精神緊繃, 她每晚也不宿在公主府,只在皇城角樓裡闢出一間禁軍將士值守用的房間來住。沈綏問了她聖盃展出的一些基本情況,留她用了晚食, 便送她出了門。

臨走時, 沈綏想起件事,提醒李瑾月道:

“公主, 還記得我之前與你提過的楊氏叔┲侶穡俊

“我自是記得, 此事後續如何?那賀蘭家可曾找過你們麻煩?”

“尚不曾。楊氏叔殼捌涫稻妥≡諼壹抑校乩技以菔鄙形湊業剿恰g乙蛭罱ケ鉤鮒攏乩技乙膊輝倮湊夜し鍰玫穆櫸場l島乩技葉諢瞬簧俟凵途恚罱乩頰苣歉魴∽誘米牌渲幸徊糠衷阪潿凳, 暫時沒空理會楊玉環之事。但不能保證他哪日又想了起來。總之,還是要從根源絕除此事。”

“他們竟住在你家中?”李瑾月下意識往身後的院子裡望了一眼,當然, 她什麼也沒看到。

“公主,此事宜快,再過一兩日,我身體再好些,咱們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將此事辦妥吧。”沈綏道。

“好,我明日或後日會再抽空過來,到時候再詳細談。”說罷,李瑾月利落地跨上沈綏借給她的馬,策馬出了門。

沈綏目送她離開,剛轉身,就看到楊玉環正立在廊下柱旁,正往這裡看。沈綏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邁步往回走。走到近前,她笑而問楊玉環道:

“如何,楊小娘子,那便是你最欽慕的晉國大公主,今日一面,觀後何感?”

“大公主性情中人,個性直爽豪邁,敢愛敢恨。”楊玉環微微低頭,面頰薄紅地回道,她的評價依舊很高。

“呵呵呵呵呵……”沈綏笑出聲來,搖了搖頭,也不回應楊玉環的評價,徑直回了院內。

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早,便是四月廿五,也是沈綏定好的上張府提親之日。之前她已經給張府那裡遞了貼,打過招呼了,張府亦有回信,表示隨時恭迎。因此今日張府必然有所準備。

沈綏肩膀上還有傷,但只要不提重物,行動上與常人無異。呼延卓馬專門出到城外,替沈綏打了一對活雁。沈綏本想自己親手去打,可最後死活被家裡人攔了下來,勸她有心意就行,不要太看重形式。沈綏只得勉強接受了,心中還是頗有些無奈。

新郎親自上門提親納采,還真的比較少見。但因沈綏父母雙亡,並無父母之命,自己親自上門也說得過去,而且也顯得重視。不過,沈綏還是專門找了洛陽城最好的媒人,陪著她一起上門,這媒妁之言,還是必須要有的。

雖然提親納采的環節,聖人已經替她做了,她依舊要自己親自完成一遍。其實,提親納采是兩個環節,提親是先請媒妁上女方門提親,女方有意,才有納采,也就是男方準備一對活雁,上女方門送禮。沈綏是將這兩件事並作一件事來做了。而聖人甚至已經替她將六禮完成到了第五禮,就差最後的迎親了。

這日沈綏到張府,見到了張若菡的祖母盧氏,二叔張九章,二嬸王氏,但唯獨並未見到張若菡。這是自然,張若菡現在也是即將嫁人的女子了,怎麼能隨意與“男方”見面。因而自從沈綏離開藥王堂歸家後,張若菡就被禁足於張府,再也不能出去了。

老夫人盧氏一直很開心,看沈綏的眼神,那叫一個越看越喜歡,最後簡直捨不得放沈綏走。張九章夫婦替九齡兄長審查這位新婿,卻也挑不出毛病。五官上乘,口舌清晰伶俐,談吐非凡,身姿筆挺,氣質絕佳。說起話來很有見地,青松赤梅般的人物,允文允武。又是如此聰慧非凡一人,連破大案,前途無量。只覺這年輕人真是美好得過分,怪不得能將三娘的心給俘虜了。

前些日子,張九章從張說那裡聽聞張若菡與沈綏之事後,就立刻寫信去了嶺南,報給大哥張九齡知曉。張九齡回信,一切聽憑母親盧氏掌眼做決斷,母親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字裡行間透出喜悅,可以看出張九齡聽聞女兒婚訊後,還是很高興的。

此外,張九齡還透露,自己可能不日就將歸來,或許就在年中。

提親納采很順利,而且張家人也不怕被人說心急,當場就合了姓名、八字,重算了一次婚期,與聖人所算的一致,便當場擺起香案祭品,沈綏與張九章一起跪下,祭告天地。便算是完成了六禮中的四禮,即:納采、問名、納吉、請期。沈綏只需隔日下聘,便完成納徵,最後就可迎親了。

這迎親日就定在五月初八,說來也巧,按照沈綏和張若菡的八字來算,這大吉之日就在目前,沈綏請來的媒人連道:天作之合,真是此刻不婚更待何時。好話說得盧氏更是開心,皺紋都笑開了,彷彿年輕了十歲。

隔日,沈綏果真立刻送來了聘禮,她是大商人,出手闊綽,一點也不含糊,聘禮中有好些寶貝,竟是連張家人都沒見過。沈綏是江南人,送蘇繡絲綢、東海夜明珠、水晶瑪瑙之類算俗的,最吸引人眼球的,莫過於一種被沈綏稱作“水族箱”的寶貝了。全是活捉回來的海洋生物,水母、海馬等等,裝在琉璃水箱中,極其漂亮。那琉璃水箱內就好似微縮的海底世界般,還有龍宮一樣的宮殿存在其中,別緻非凡。

聘禮中還有大量的機關巧技在其中,別的不談,單說匣櫃,沈綏送來的東南西北四寶如意組櫃,除卻用料考究之外,都極富創意和心意,有著變化多端的玩趣。

下聘當日,張府門外是來來往往的人流,排著長長的聘禮車馬隊伍,還聚集了大量的圍觀群眾。千羽門洛陽分部的兄弟全來了,各式各樣的寶貝被搬進了張府門中。其實沈綏送的不多,她知道洛陽張府太小了,沒地方放,長安張府,還有一大部分已經同時送了過去。乃至於嶺南張府,都有千羽門嶺南分部的兄弟同步下聘。

到最後,運聘禮的馬車,也是聘禮的一部分,那是沈綏的改良馬車,輕便、舒適,內部空間還大,一下就四輛,全部送給了張家,以至於將張家空間不大的馬廄全部塞滿了。

就這樣,沈綏還覺得不夠呢,本來她親自列了長長的禮單,若不是沈縉強行給她砍了一半,她怕是要把更誇張的東西送給張家。

納徵這一天下來,最慘的倒不是那些搬運聘禮的兄弟們,反而是納聘禮的張家二房郎主張九章,嚇得下巴和眼珠都快不屬於自己了,一日下來,手軟腳軟,整個人都虛脫了。他任職鴻臚卿,自認什麼寶貝都見過了,可今日卻大開眼界。這些聘禮,甚至將聖人賞賜的那些綾綃綢緞等等宮廷之物遠遠甩在了後面。

他這侄女婿,究竟是何方神聖?!太嚇人了!

那日,張若菡雖不在前堂,但是事後家中被堆砌得滿滿的聘禮,她是親眼目睹了。說實話,作為新娘子,她內心深處還是很甜蜜的。可沈綏的做法,卻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她們張家向來清平,不至於窮困,但也從不富裕,更不會去追求那些窮奢極欲的寶物。這麼多寶貝,他們張家還真消受不起。但有一點,沈綏卻並不是一味地堆砌寶物,顯示自己的財力。她下得每一件聘禮,都飽含著她的心意,全部經過她的手,進行過精巧的改造,變得生動有趣起來。

聘禮單最後附了一封信,寫著張若菡親啟,那封信張九章給了張若菡。張若菡開啟一看,只有一句話:

十七載思念結晶,盡數與你。

於是淚水充溢了張若菡的眼眶。

今年自己生辰時,她做了一個“心蓮極樂”送給自己,而這些聘禮,就是她十七年來,每逢思念張若菡時,為她而作,有生辰之禮,也有上元節、乞巧節、盂蘭盆節等等節日的禮物,當然也有非特殊的日子裡,她製作積攢下的物什。如今這些,全成了聘禮。

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如此下功夫的聘禮了,凝結了她整整十七年的思念,正如沈綏自己所說,是她思念的結晶。每一件物品不起眼的角落裡,都有沈綏最後刻下的蓮花圖案,與“心蓮極樂”長得一模一樣,代表著它們全部獨屬於張若菡。

那些相同的蓮花刻紋,細心的張家人其實也發現了,不過他們倒也沒多想,只以為是沈綏專門定製的,出於同一工匠之手。即便如此,也徹底感動了張家人,這世上,還沒聽說哪家下聘,所有的聘禮都是專門定製,刻上了象徵新娘的圖紋。這一條,就足以代表新郎的用心了。

下聘那天,張說也在張家,卻只有他,在看到這些聘禮後,高興欣慰之餘,莫名起了疑惑。他發現,這些聘禮有新有舊,雖然都保養得很好,但其中有幾件明顯上了年頭,可這統一的蓮花刻紋卻又是為何?他困惑了。

最沒心沒肺要屬無涯了,這丫頭開心得跟過節似的,看著那一件件的寶貝,眼睛都直了。往日裡提到沈綏,總有些彆扭,可現在一口一個“姑爺好”“姑爺棒”“我家姑爺最厲害了”。要張若菡說,這丫頭就是個財迷,鑽錢眼裡了。

那日晚間,如豆火光之下,張若菡提著小剪子剪斷了最後一根線頭。撫著手底下的牡丹花紋,她溫柔地笑了。一輩子愛蓮,唯獨在嫁衣上繡了牡丹,可這牡丹,卻成了此刻她最愛的花。

“三娘?還沒睡啊。”趴在一旁的無涯從打盹中醒來,看見張若菡面色柔和地撫摸那件她繡了好幾日的嫁衣。

“嗯,還差個圖樣,我趕著繡好了。”

“繡好了?!”無涯蹭的就起來了,雙眼在火光下發亮,她忙道:

“三娘,快試試,快試試!”

“試甚麼,你這丫頭。”張若菡的面色有些泛紅。

“三娘~~~我想看您穿嫁衣,一定美極了。”無涯拽著她袖子撒嬌道。

張若菡不答應,無涯就死纏爛打,張若菡拗不過她,便勉強答應試一下。

大紅的嫁衣,其上繡著朵朵七彩牡丹,繁麗似雲般,繫好衣帶,束起赤金的絲扣腰帶,顯露出窈窕的腰肢。其外還要披上霞帔,穿起來繁複,今夜便也不穿了。但饒是如此,也讓無涯看痴了。

素來衣著色調清淡,慣常給人白衣勝雪印象的張若菡,大約是生平第一次穿得如此色彩妍麗。正因著如此,卻帶給人一種強烈的反差感,大紅將她襯托得如此之美,美得驚心動魄,哪怕無涯跟了張若菡二十多年,日日朝夕相處,見慣了她的容顏,卻仿若初見般徹底被驚豔。她從不知道,自家三娘也能如此的嬌美動人,那是一種傾國傾城之大美,就好似涅金蓮,就此光華璀璨,普照眾生。

無涯已然詞窮,她不知該如何去形容自家三娘身著嫁衣時的美態。

而當張若菡站在銅鏡前,瞧著自己身著嫁衣的模樣時,忽而笑了。那一笑徹底奪了無涯的魂,她忽然恐懼,若是讓外人看到此刻的三娘,怕是要壞事。而此刻的三娘,卻只是尚未上妝,亦未盤發的狀態。若是全部收拾完畢,出嫁當日,怕是要轟動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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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慶幸,新娘是全程遮著面部的。但此等絕世佳人,只是一個背影也能奪人性命。

張若菡卻沒她想得那般多,她大約也被自己的模樣吃驚到了,忽而笑出來,只是因為她覺得鏡中的人兒一身赤紅,彷彿當年第一次見到赤糸時一樣,那感覺有些好笑。不經意想起有首詩歌,興起,她便輕晃嫁衣裙襬,微微舞動身姿,緩聲唱了出來:

“何以致拳拳?綰臂雙金環。

何以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後。

何以致契闊?繞腕雙跳脫。

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

何以結中心?素縷連雙針。

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

何以慰別離?耳後玳瑁釵。

何以答歡忻?紈錦赤霞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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