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陸九喉頭微哽。
他小心翼翼的環著懷裡人的身軀, 熾熱的溫度熨滿了胸膛, 才教他知道,自己總算沒有來遲。
嗚咽的問句彷彿給他打下了一針強心劑, 教他總是吊在懸崖邊緣的心臟奇蹟般的安定下來。
“我來了,是我來遲了……再也不會了。”
他擁著自己險些失去了的珍寶,嗓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一聲聲, 一句句,輕言細語的寬慰著,只想要將人從可怕的臆境中喚回, 教他擺脫這段噩夢。
神情是那樣的柔和, 然而在看不到的地方, 目光卻是截然相反的冰寒狠戾。
他死死的看著地上的那攤爛肉。
不遠的血泊裡躺著一個人形,被他暴怒之下抓著腦袋摜在了牆上, 頭破血流, 生死不知。
想到楚歌待人有多好,這人又是怎麼做的, 便有一股怒意填滿了胸腔。
腦海中各種念頭翻滾咆哮,只教他想要把眼前人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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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溫言細語, 連他都已經闊別許久了。這個畜生不但享受了,反而還恩將仇報。
又有一股後悔升起,鋪天蓋地席捲了心臟。
陸九無比的痛恨自己, 為什麼要鬧那麼大的脾氣, 為什麼沒有在查清楚這人底細的時候, 就勒令楚歌,不許與他來往。
——哪怕是遭了怨恨也沒有關係。
也不至於出現今天這樣的事情,險些被……
陸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按捺住胸腔中洶湧激盪的殺意。
心裡蟄伏的那頭兇獸猙獰的咆哮著,害怕嚇著了懷裡的人,被他狠狠地按了下去,關在了深處。
他不願意楚歌見到他的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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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
耳邊響起了哽咽的嗓音,凌亂的喊著,含含糊糊,沙啞而又破碎不清。
極難辨認,可他就是知道,那喊的是他的名字。
是這樣的害怕。
險些被人施以暴行。
“……沒事了。”陸九啞聲說,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脊,“一切都過去了,你會好好的,不要再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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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聲譁啦啦的響。
磨砂玻璃門上滿是霧氣,而陸九站在門外,看不清楚門內的情況。
他看了眼時間,發現這時候距離楚歌進去已經有了一個小時之久,就剛才的工夫,他已經把事情全部處理了,也仍舊沒有出來。
讓人止不住的生出擔憂。
陸九敲了敲門。
過了不知道有多久,在他都已經決定要取鑰匙把門強行開啟的時候,浴室門終於被推開。
楚歌穿著並不合身的寬大衣服,攀住了門簷。臉頰原本是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此刻被熱騰騰的水汽蒸騰,竟然也有一些紅暈。
那目光初時有些渙散,沒有焦距,落到了人身上,才漸漸凝聚起來。
他走了一步,撞到了傷處,臉上不由得帶出了痕跡。
陸九從櫥櫃裡取出了淺棕色藥瓶,要給他擦藥,卻在觸及了楚歌目光的時候止住。
“……謝謝,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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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酒揉散在了掌心,那感覺有一些陌生。
楚歌很少自己動手,大多數的時候,都有另外一個人代勞。
他知道那個人眼下一定是願意的,可是卻並不想要勞煩,儘管他知道,隔著一道薄薄的門板,那個人就站在門外。
卻不知道……究竟是在逃避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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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 、腿上、身上,處處都是傷。
藥酒被揉開了,直直的貼在了傷處,刺激得人生疼,但他像是沒感覺一般。
沙沙的電流音響起:“楚三歲,嘎哈要這麼自虐啊。”
楚歌卻答非所問:“統子,你為什麼不給我找一根鋼管呢。”
系統:“???!!!”
它不得不道:“……嘎哈啊你想,你這胳膊腿兒,就算是有鋼管也擰不過他啊。”
楚歌平靜的說:“沒關係啊,隨便捅死誰,都可以的啊。”
小巷子裡,施暴者與受虐者,死掉了誰……都無所謂。
系統被他平靜的樣子給嚇到了:“你冷靜一點兒啊楚三歲。”
楚歌道:“我只是隨口說一說的呢。”
然而口氣聽上去半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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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垂下頭去,看著自己沾滿了藥酒的雙手。
指節分明,皮膚蒼白,彷彿其上淡藍色的血管,都要透過皮膚迸裂出來。
十五歲的時候,屬於少年的,一雙荏弱不堪的手。
手指無力的蜷曲著,想要做什麼都做不了,想要辦什麼都辦不到,如此的醜陋。
他低聲道:“我回不去曾經的學校,我離不了這個不該來的地方……只是為了經受這一遭嗎?”
當年初來乍到,滿心惶惶,一身流言,孤立無助。
難得的善意,伸出援手,卻沒想著對方是披著人皮的豺狼。被堵在那個小巷子裡的時候,心裡又是有多麼的悲涼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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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吃點東西,填一填肚子,這裡有粥……”
門被敲響了。
楚歌擰開了把手,正對上了擔憂不掩的目光。
他有一些迷惑,又有一些不解,終不過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該回去了。”
陸九眉頭微皺:“已經都這麼晚了,你回去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不不如今天先在這裡住一晚,明天再走。”
縱使楚歌現在看上去再正常,他也無法忘記那個狼狽不堪的模樣,情緒激動的時候,抱著他哭得快要崩潰掉。
出了這麼一遭事情,陸九打心眼兒裡的擔憂,只想要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以免再出了意外。
窗外的天色已經黑了。
這個時候,大概連末班車都要趕不上了吧。
楚歌知道這是滿懷的好意,悉數都是為了他著想,可是……
“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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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心頭一震。
他害怕激起了逆反的情緒,知道自己沒有法子再勸下去。
這裡對於楚歌來說,終歸是太過於陌生,想要回到能夠給他安全感的地方,也是人之常情。
陸九還沒有忘,楚歌害怕他。
可是從前的那一次,分明不是這樣的,楚歌小心翼翼,卻是想要接近他的呀?
是他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那先吃點兒東西再走吧。”陸九後退了一步,滿心的澀意,“……吃完了,一會兒我叫人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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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讓司機在停車場等好,然而楚歌執意要坐公交車。
陸九勸也勸不動,一句重話也不敢說,當真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無可奈何。
他陪著楚歌走到了公交車站,瞅了一眼站牌,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時間。
——半個小時以前,末班車就已經走了。
陸九心裡冒出來一點兒喜意,但是面上卻不顯,只假裝平靜的陳述這個事實:“末班車已經沒有了。”
所以就趕緊聽取他的建議,司機都已經準備好了呢。
楚歌仰頭看著站牌:“還有夜班車。”
登時間,陸九一口氣不上不下,憋在了嗓子眼兒裡。
楚歌側頭,看著他一副被氣堵著了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有一些想笑。
就是這個氣鼓鼓的樣子,自己埋在心裡邊生悶氣,口是心非的不得了。
“……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啊,一會兒我自己上車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陸九只是搖頭。
大晚上的,孤身在外,他不放心。
楚歌本來想說,自己一個男的,還能被咋的。還沒來得及出口,眼前就掠過了那張青筋暴起、陌生可怖的面龐,還有那雙令人惡心的手,所有的話都卡住。
陸九說服不了他,他也說服不了陸九。
他們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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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有一點黑影靠近,在視線裡漸漸變得清晰。
沉沉的天幕下,夜班車終於來了。
陸九摸出來兩枚硬幣,哐當哐當的扔進了投幣箱裡,態度堅決的跟在楚歌身後,一併上了公交車。
車上人很少,看不見幾個人影。
楚歌走到了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陸九隨即坐在他的身旁。
車身搖晃了搖晃,隆隆的發動機作響,終於緩緩行駛了。
窗外掠過了熟悉的風景,隱沒在了晦暗的夜色裡。
一開始的時候倒還好,越往後,身體就有一些難受。最後一排的空間比較狹小,對於陸九來說,不得不縮手縮腳的坐著,著實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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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麼會兒,陸九忽的肩上一沉。
楚歌睡著了。
他小心翼翼的調整著姿勢,想要人睡得更舒服一點。楚歌眉心擰了擰,輕輕地囈語了一聲,卻並沒有醒過來。
耳側聽聞的是平緩悠長的呼吸聲,來回往復,像落在了他的心頭。
有那麼一會兒,陸九隻情願這條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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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終歸是要醒的。
遙遙的一路顛簸,越是走便越是偏僻荒涼。
陸九已經有些睏意,但仍然要打起精神,車上的人來了又去,越來越少,等到達終點站的時候,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司機開始趕人了。
陸九拍了拍他的手臂,楚歌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到了,該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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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大概猜不到,這一章是如何的命途多舛
下午的時候我寫了一半,又覺得不太好。晚上回家後從九點開始寫,本來興致勃勃的準備大幹一萬字,結果就這三千,寫了刪刪了改,磨過來,磨過去磨到了凌晨四點半……
今天上午起來,又覺得不對,推翻了再寫了一次……
頭都給我寫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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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穎河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