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君嫌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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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風夏蟬。

矮山託著孤月。

山谷裡站著好看的人。

好看的人在唱歌:“今夜還吹著風,想起你好溫柔--”

身後的地面上,殘肢斷臂。

顧客一直在山谷這片空地正中,身體隨著歌聲搖曳起舞。

手動叫舞,足動為蹈。飛劍是胳膊的延伸,於是飛劍也飛舞如醉酒。

看似隨意的身體晃動,每次都恰到好處的避開了襲來的法器,飛劍。

被圍殺的那晚,顧客回答宮娥自己失去墨家機關箱還是什麼,其中一個身份是如意境界武夫。

如意境,身如意,無所掛礙也。

優秀的人說實話,俗人總覺的在說假話。顧客不喜歡騙人。

飛劍所到的地方,鮮血飛濺,切斬肢體,卻偏偏不傷及要害,今夜山谷中這十幾人,就這樣被一點點耗著死去。

為首一個漢子背配雙刀,用極快的速度做出應對,一面藏在人群之後,並不暴露自己身份,一面以心聲指揮眾人:“務必找機會攻進去貼身纏鬥,別讓他鈍刀子割肉。長肥,飛劍傳訊宮娥告知位置。詹大騎,試著以身換傷,挾制住他的飛劍。柳明墜浪兩人配合進去將他逼住,不求殺人先讓他分心。其他人覷機進攻,自保為上……”

然後被一劍貫穿頭顱。

剩下十餘人,被傷而不死,咒罵不已。已經有人明知難活,開始用性命施展咒術。

唱歌間隙,年輕人嘴上也唸叨不停。“嘛呢?嘛呢?喊什麼?既然出動來一群人圍殺我,還讓我跑了。就得做好被我跑掉以後被我挑落單的襲殺的準備吧?”?

“你們這些人怎麼都這樣,就仗著你們弱所以你們就有理?你一小瘦子跑到大街上把一整條街都罵遍了,然後就因為你只有一個人,所以就不準這條街上的人打他?老子不罵你祖宗就不錯了。你們進捲簾人之前,師傅沒教過你們有借有還才是道理?”

“我顧客就喜歡當鏡子,把有臭毛病的人身上的毛病還回去,教你們做人。”

這十幾人的小隊,被從小院養傷後恢復實力、循蹤跡跟來的年輕人故意漏出的痕跡吸引,一路尾隨而來,然後被吹著口哨現身的顧客困住。

飛劍法寶造不成傷害,武夫近不了身,逃也逃不掉,求救信號被陣法攔截。終究有兩個此前熟識的近戰武夫配合默契,其中一人拼著重傷引開飛劍,另一個身披符籙甲冑的另一人則以極快的速度欺身,試圖拼著受顧客幾拳,也要停滯他的身形,只有讓他受傷,所有人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顧客只用了一拳。

符籙甲冑洞穿,武夫連人帶甲被釘殺在地上。

那晚在城中,事先被埋伏,他們五十餘人圍殺他一人,顧客有太多手段施展不出。

那麼今晚則形勢逆轉,他顧客甫一現身,先喊的就是“快快投降,你們已經被我包圍了!”隨後真的一人圍殺他們十幾人。

於是飛劍折返穿插,挑飛眼耳舌鼻,大腿小臂,血液飛濺中帶著零碎的筋膜,沉下心去看,高速飛舞的金屬帶出的紅色,被年輕人在月光下潑灑成漂亮的弧度,殘忍而悽美。

其中有一個姑娘,自始至終,沒有被飛劍波及。

甚至有幾次,年輕人的飛劍斬碎她前面一人的半邊耳朵,鮮血猛的撲滿她的臉頰,然後繞了個彎鑽入她身後一人的膝蓋骨。

她幾個恍惚之後,確認飛劍並不會傷自己後,收手帶著慘笑躲在一棵樹後,不再出手。

我見青山多嫵媚,今夜青山屠宰場。

良久。只剩她一人。

顧客道:“商筱婕,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

女子道:“你知道我名字啊。”

那天晚上,她的任務是執弩。顧客從樓中現身時,她的眼神最溫柔,下手最恨也最狠。

顧客逐漸走近,“我當然記得。”

女子笑容滿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年輕人語氣溫柔,“那你告訴我,剩下的人,她們在哪裡。”

女子不再笑,“我要活著。”

顧客點頭,“我不捨得。”

女子猶豫片刻,道:“我們分了三撥,一批去了東平城方向沿途搜尋,宮娥大人帶人返回了臨淄,她說有點不對勁。”

尚筱婕說話的時候,顧客一直越湊越近,呼吸可聞。

尚筱婕閉上眼睛,輕聲說,“顧郎君……”

顧客走到了樹後,左手拖鐮。

身後,樹與頸皆斷。

空氣中似乎是她說的後半句話,“你不騙我多好。”

顧客抬頭,月在中天,山風迷眼。

年輕人轉頭向北,緩緩唸叨:“兩撥人都這麼說,看來是真的。而且你們是餌。”

“不值啊。”

年輕人一腳跺地,塵土四濺,御鐮而去。

山谷中樹下,月光滿地,滿地殘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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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有群舟壓境,大風迷眼。

隨著最後一批飛舟到達,五千萬璀錯錢清點完畢悉數到達。富水銀樓,或者說穆山大嶽修行宗門夫如宗,與南姜楚國墨家四主姓之一的白姓之間的這宗青錢生意,終於算是步入實際程序。

從這位全名叫做孫棹琦的墨家行走拄著那根手杖邁進銀樓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旬時光。

兩方人聚在銀樓後院,一改此前輕飄飄的風雅態度,開始一條條梳理條款定契。夫如宗的外門供奉宋仁斢被點破身份後,不再藏掖,正式出面與孫姓行走斡旋。墨家這邊也不再只是孫棹琦孤身一人,除了此前照過面的押送飛舟的船隊頭領,幾名從未見過面的同行夥伴也一一露面。

其中一人,住在珍珠泉客棧的前樓,曾經多次去往孫棹琦的乙八號院會晤。捲簾人圍殺顧客的那晚,他不小心露了行蹤,還無奈向來善後掃尾的客棧掌櫃拱手行禮。

這個人的存在,阿慶早就探聽到彙報給褚掌櫃。夫如宗作為大盧國的地頭蛇,當然不會連對方明裡暗裡來了多少人都不清楚,只是阿慶作為一個凡人夥計心思這麼機敏,還是讓包括宋供奉在內的幾人高看一眼。

不僅如此,在雙方初步盤桓兩日後,又有一批人從姜楚國趕來,為首的叫白四印,是個精神灼爍的中年人,言行舉止都透著股幹練果決,與孫姓客人的行事作風大不相同。中年人到來後,褚掌櫃和孫先生就暫退案後,由著宋供奉和這位自稱是白姓老爺子貼身管事之一的白四印具體敲定細節。

富水樓作為夫如宗的山下根基產業,有何種額外情況如何籤

寫條款其實早就有例行規矩,但這次存錢數目委實過大,數目大,某些時候就可以不是那麼講規矩。

白四印也不是一個很喜歡用生意人的方法講規矩的人,於是原本比較順利的落契在幾條關鍵條款上就有了爭執。修行者精力往往勝於常人,夫如宗和墨家白姓這次閉門商談,完全達成一致,就又用了七日時間。這些時間,幾批渡船完全停在停蟾渡,每日都消耗著巨量的青錢。

褚掌櫃笑言,單單這幾日的推敲磨合,上交給渡口的耗資也是不小,這筆錢與其讓渡口掙去,還不若早些達成一致,早些玉成此事。

孫姓行走也哈哈笑,說“給停蟾渡的只不過是看得見的死錢。條款說不清楚,未來若有問題損失的可是看不見的活錢。所以大丈夫不拘小節,你我生意人不大丈夫。事不可不預不密,往後就算有爭議,你富水樓擔不起,我們還可以找夫如宗的嘛。”

然後拉起褚掌櫃的手,“喝茶喝茶,讓他們倆操心去。”

好在最後總歸是皆大歡喜。

這時候又換成褚掌櫃與孫姓行走操持瑣事,要向大盧國朝廷申報,以臨淄城南的柴望山山神之名,簽訂“山盟”。

長安王朝以前,修行中人來去隨意,行事更往往陰陽無常,難以約束。相互間爭名奪利,哄騙、毀約者比比皆是。於是在一統全州以後,李氏王朝以伐國之戰中陣亡的有功之臣、史上名人甚至被自己所滅王國的高德大賢,分封為各地城隍、山神水神,以代替以往的藩王分封鎮壓一洲氣運。那些飛來飛去的山上神仙,凡成立的修行宗門、家族都被統一登記造冊,與李氏王朝以山根水脈籤訂契約,設“大常督天司”專門管理,才有了如今修行者的在牒修行者與散修的區別。

於是“山水盟誓”在修行者之間也逐漸普及,凡涉及根本大事,則就近尋求王朝冊封的山水正神,以一山一江氣運締結契約,稱為“水誓”或“山盟”。一旦違約,在山水正神的裁定下,違約方會遭到極其慘重的氣運反撲。

當然,每次簽訂大盟,都需要向所在山水神供奉一大筆青錢“保金”,作為將來動用山根水脈的消耗補充。

長安國祚斷後,沒有了讓山上山下聞風色變的長安國鐵蹄和手段極其嚴厲且高妙的督天司,已經無法再現當年“山盟既立,神哭鬼泣;水誓難違,削骨誅髓”的昭昭盛況。

這種方法依然在修行者之間流傳下來。只不過現今各國各自建立的修行者諜譜已經越來越不全,在譜修行者和散修的界限越來越模糊。而且負責裁定盟約的山水正神沒有了督天司稽核,由各國朝廷選拔出的新任神祇愈發偏離“高德大賢”的標準,山神水神,生前不也是人?只要是人,就自有漏洞可鑽。

這次選擇的柴望山是穆嶽山脈腳下的一座小山,山脈本體並不高大,其山神地位卻極其崇高。舊神朝時人間帝王登穆山山脈封禪告天,“登山以柴告天,山下以望祭地”,柴望山是以往人皇行望禮之所。因此無論山下王朝如何更迭,千百年來,柴望山神、乃至穆山山脈各大主山的山神位置都穩當得很,因為沒有一個王朝可以有資格“冊封”他們,是如今修士為數不多的可以放心信賴的舊山水神之一。

當然,這些事都是閉門相商,阿慶也接觸不到的。雖然經過此事,阿慶已經算是走進了富水樓核心幾人的視野,褚掌櫃也有意提攜這個少年老成的少年向上再走一步。但當下最多帶他開開眼界,離真正介入富水樓事務還太遠。

銀樓大堂的活計交給了陳老實暫替,落契一事又進展緩慢,因此這段時間,陳慶之就突然變得有點無所事事。名義上他負責招待對方帶來的一眾僕役,但那些個墨家來人,即使是下人,也有著股眼高與頂的疏遠勁兒,阿慶自己也不想讓自己找不痛快。

簽訂山盟那天,夫如宗從本門調來了一批地牛車隊,體型巨大如屋,都蒙著眼睛,身體兩側的長毛成簇系著兩排銅鈴,拉著比牛身還要巨大的車子,俟這邊山盟簽訂,就可以入停蟾渡清點交接,轉運青錢入庫。

兩撥人由大盧國沇水郡的官員陪同,乘車去往百里外的柴望山腳,從山外三十餘裡全員便下車,步行登山,以示對山神的尊重。

隊伍行至半山腰時突然停下,只聽見隊伍後方一陣喧譁,有樂聲隱隱傳來。隨後山風呼嘯,是柴望山的山神騎白虎現身,踏空而行,從隊伍後面趕上來。

阿慶扭著頭看白虎從頭頂呼嘯而過,脖子隨之轉動,白虎小跑落到前面去。恍惚間看見那個山神出奇是個年輕樣貌,眉目俊朗,一晃而過,再細看就看不清了。少年腦海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他胯下白虎足底的烏黑中透著股紅色的趾囊。

沒過一會,徐老司匱和墨家一人從隊伍前頭過來交待,讓雙方原地等候,只由大盧官員和雙方核心數人上山即可。山君半山腰來迎就算是盡了相應的禮數,再往上,山君覺得麻煩。

徐老司匱往下走傳完了口信,返回時拍拍阿慶肩頭,道:“你小子可惜嘍,沒眼福。簽訂山盟的大光景,別說山下凡人,就是好些修行中人,有的半輩子也見不到。”

阿慶琢磨了下,沒認為山君是為了盡禮數故意來迎的,哪有迎人是從隊伍後面追上來?

不敢細想,只覺得這位山君行事不羈,頗有仙氣。

隊伍從山道上等候了許久,見山頂還不知多久,兩邊下人都開始四處走動。阿慶蹲在石階上用下襟給脖子扇風,還是耐不住悶熱,跳起來往一旁小路鑽去,走走停停,轉過一叢茂密的竹子,竟然藏著一小塊平坦的石崖。

崖上風大,涼快不少。

然後崖邊一處竹子的竹蔭底下,一個身影聽見腳步聲,嚇了一跳,趕緊把雙腳從崖邊收回來,站起身,縮在竹蔭更裡面。

阿慶認得她,是那個新來的好凶的白家管事白四印帶來的人,好像是個私人婢女,連僕從都不是,身份並不高的樣子。

既然身份不高,阿慶也就沒那麼多拘束。平日裡應付的都是生意答對,看似機敏周密,實際上極其耗費心力。少年又擅聽,無論是真正的聲音還是有的客人話外有話,總是能聽出好多門道,於是就更要讓心思多轉幾分。平日裡就算是和銀樓後院的丫鬟們調笑,透出來點這年紀該有的憊懶勁兒,其實也是十二分精神只松了三四分。

少年老成,老成,終歸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阿慶故意走到離女孩很近的崖邊,問:“這麼巧,你也乘涼啊?”

身後的身影又往後靠了靠,竹子沙沙響。阿慶猛的回頭,看到了竹影下一雙睜得圓圓的眼睛,還有被粗布裹著的

後半個腦勺。

阿慶是真的好奇了,問:“這麼大熱的天,你包著腦袋幹嘛?”

蒙著腦袋的少女道,“要你管。”上下掃視,看阿慶也是個下人的樣子,大著膽子也坐在石頭邊上,離阿慶最遠的竹蔭一角裡。

阿慶促狹心起,悄悄歪著身子,伸胳膊作勢欲夠,要把這奇怪女孩子頭上的包巾扯下來——只是作勢,阿慶很清楚玩笑做趣和不尊重人的區別。

那個婢女卻突然如遭電擊,在阿慶還沒將胳膊伸過來,身子眨眼就跳了起來,用目光瞥了阿慶一眼,然後轉身鑽進竹叢裡。

“這……誰啊,這麼大反應?”阿慶有點目瞪口呆。

那個女孩的眼睛裡,沒有一般女孩的羞惱,是一種真切的嫌惡。

“她是個墮民。”

少女離去,緊接著有柺杖聲一輕一重從竹後小道傳來。

阿慶呆了呆,這下換他趕緊從原地站起,貼著崖邊畢恭畢敬喊一聲:“孫先生。”

在這個關鍵節口,孫姓行走竟出現在小石崖上,眼鏡圓圓,很慈祥的樣子。

孫棹琦眼望崖外流雲,道:“墮民,也有叫做怯憐戶的,聽過沒有?”

阿慶恍然,那個女孩子衣衫破舊,手掌生繭。“聽過一些,但瞭解的不清楚。只知道墮民地位很是低賤,世代為奴。”

孫棹琦繼續說道:“很久以前,這天下可不是現在咱們人族佔幾洲大勢,那時候……活著,就辛苦得很。萬妖治世,我們人族只能偏居一隅苟延殘喘。後來才有了武夫出現,但也是筋不健骨不強,並不佔優勢,一族崛起之路,阻且長。所以就有些人,也試圖在武夫之外闖出另外一條路來。既然人族血脈孱弱,那就不妨借些血脈。”

阿慶睜大眼睛,“借血脈?借誰?”

孫棹琦呵呵笑,這少年與當年自己第一次聽聞墮民由來時的反應別無二樣。“對啊,能向誰借,自然也是妖族。妖族萬千,某種意義上,人族其實也不過是那時候萬千族群中的一支而已,與現今你見的狐獾貓犬並無二致,總有那麼些交好的族類,相互通親。”

“另外,還有一大部分,是持續到如今的萬年作戰中被其他族類擄走的,有的沒成口糧,供了一些其他的樂趣,僥倖沒死,還產下了孩子,也都有著些妖族血統。這些人,天生筋骨強健,在當年那場舉世大戰裡也曾是出了不少的力氣。只是大戰過後,人道登頂,形勢逆轉。這些混血兒地位就一落千丈,身上有別族特徵不再是榮光只是恥辱。大周朝之後被正式打為墮民,永入奴籍,不得翻覆。”

“墮民極難與普通人族通婚,但千百年來,妖族血脈其實已經很淡,大多已經與常人一樣。只是也有個別幾代突然出現妖族形貌,比如身體多生毛髮,或者長出妖尾獸爪,被稱為‘返祖’。”孫先生笑笑,“話說回來,這些賤民身形健壯,也確實適合做粗活。”

少年若有所思,所以剛剛那個墮民少女才會用粗布纏頭。

少年還想再問,孫先生已經轉開了話題:“阿慶,對山上的世界,很感興趣?”

阿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墮民少女的事只是個引子,於是更加謹慎作答。“有的。平日裡常從徐老口中聽說神仙打妖怪的故事。以前只覺得徐爺爺事情懂得多,卻沒想到原來徐老自己就是個老神仙。”

“徐司匱啊。”孫先生露出一絲微笑,“嗯,是個老神仙。”

阿慶聽出孫先生話裡的意思,站的恭敬也筆直。“從六歲進了臨淄城,就是徐爺爺收留了我們,給了口飯吃。最近蒙孫先生提點,褚掌櫃的也很照料我的。徐爺爺和褚掌櫃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神仙了。”

孫先生柔聲道:“你還小,很多事不曾見過,所以不懂。就好比這墮民賤奴,你第一次見她還可以玩笑打鬧,如今你知道了她身份,等再過個幾十年,就只剩捉弄了。臨淄城太小,夫如宗……你道夫如宗就很大嗎?”

少年低起頭,“總歸足夠我一個小人物賴著消磨幾十年壽歲了。”

孫先生面露異色,“足夠嗎?那也未必。”

少年還是站著,悚然而驚,儘量不露聲色。

其實有些事,少年知曉的或許比這位孫先生還多。

孫棹琦繼續道:“阿慶,你是個聰明人。”

少年抬起頭:“孫先生,我只是個奴僕,只想吃飽穿暖。”

戴眼鏡的中年人搖搖頭。

他問道:“如果有一天,你可以活很多很多歲,成為你想都不敢想的神仙。你會做什麼事?”

阿慶笑道:“我成神仙啊,讓我眼前處處無戰事,讓我認識的人人人有飯吃。”

中年人嘆口氣。

天下皆白,唯我輩獨黑。

在他門中,有一詞名兼愛,另一詞叫非攻。

可惜了,也罷。

極高處鐘聲大鳴,有大風起於山巔,崖邊獵獵,四散鼓盪而去。

山盟鍾振,水誓鼓動。

孫先生擺手離開。

阿慶耳聽著拄杖聲一下下點地消失,徐司匱出現在身後。

這位瘦小的老人花白的鬍鬚飛舞,問:“方才孫先生和你說了些什麼?”

阿慶回頭,笑眯眯喚聲徐老,答:“沒什麼的,都是小事。”

少年知道,徐司匱出現在附近其實已經有一會兒。孫先生知不知道呢?想必是知道的。那麼少年方才的對答如果稍有差池,落入徐司匱的耳中,就完全是兩番樣子了。

招徠是真心,善意是真善意,殺機也是真殺機。

某種意義上,兩者是一回事。

但是孫先生不知,少年心中有大因果,連他自己身在局中都不覺。

徐司匱拍拍少年肩頭,道:“慶小子,是個聰明人。”

少年問:“徐老,你們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

老人咳嗽一聲,“事瑣人多,山君嫌煩。”

(6450字。

眾所周知,我寫東西慢。其實關於顧客一人圍殺十幾人這梗,是我先寫的,並且還截圖發到了我們作者群裡。然後兩天後總管寫阿良迴歸,撞梗。猶豫再三,沒刪,反正現在到釋出也拖了許久,也不算風口浪尖。

接下來要進入大劇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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