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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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閉嘴

韋帥望的牙齒又酸又痛。

因為一直在咬著牙。

帥望沒有哀求, 並不是他堅強,有自尊,或者同韓青生分了。韋帥望在韓青面前是從來不講什麼自尊的, 撒潑賴皮嚎哭胡鬧,什麼事沒幹過, 韋帥望在韓青面前,自尊心自動下崗休息。

只不過, 每次想起那可怕的鞭打, 那種可怕的痛苦,無法忍受,願意放棄意志放棄自尊, 放棄自己執著的一切, 甚至生命的痛。如果帥望從沒經受過,他或許可以低估或忽略自己帶給韓叔叔的那種痛苦, 可是帥望對那種疼痛的印象太深刻, 以至無法忘懷,無法原諒自己。那種痛,對韓青是難以忍受的一刻鍾,對韋帥望,卻是時時刻刻, 每一念及就會象一雙巨手捏住他心臟一樣的痛。

所以,帥望寧可承當相應的懲罰,即使於事無補, 至少可以內心寧靜。所以,帥望不會哀求。

他只是蒼白著臉,沉默著,恐懼著,站在原地不動,等待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那張慘淡沉默的臉, 讓韋行奇怪:“我總不會比冷惡更可怕吧?這小魔頭對付冷惡時很有一套啊。”這點自知之明韋行還是有的,他不會比冷惡更壞更可怕。

不過,韋行明顯忘了一件事,韋帥望是不敢對付他的,因為韓叔叔會生氣,想想看,如果帥望給他下毒,韓青知道了,會做何反應?所以,帥望在他手下,只得任他宰割。

韋行與帥望準備起程,帥望變成了一個乖寶寶,不亂跑不出聲,一聲令下立刻行動,沒有命令呆站一邊,隨時候命。

因為韋行說:“我可以根據你這幾天的表現,來考慮你偷偷跑回冷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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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韋帥望也確實沒有淘氣的心情。

韓青拿來個盒子,交給帥望:“冷良給你的。”

韋行伸手接過:“如果你不介意,我先保管幾天。”

韓青遲疑一下,想到,東西即使交到帥望手中,韋帥望也需得到韋行允許,只得笑笑,交給韋行:“如果你看了,覺得不太危險的話,畢竟是冷良的心意。”

韋行揚起半邊眉毛:“好意,切!”

帥望看看那只盒子,看看韓青,再一次垂下眼睛。

韓青有點難過,倒不是為韋行的反應,而是——帥望的沒反應。

那個伶俐又凌利,那個頑皮大膽的孩子哪去了?他為什麼不出聲不反對沒表情?

被韋行嚇的?

帥望的勇氣,似乎——他不是剛剛挑戰過韋行的權威,偷偷跑回來嗎?

那麼——這默默,所為何來?

韓青沉默一會兒,一隻手按住帥望肩膀:“帥望。”

帥望抬起眼睛,看著韓青,小小幼兒的悲苦表情是那樣動人,韓青聲音有點啞:“帥望,別這樣。”

帥望不出聲,輕撫韓青還包著紗布的大手,眼睛裡露出內疚與心疼。韓青到這時,才明了,小家夥的不出聲,竟是因為內疚,韓青因為從沒覺得帥望虧欠他,所以也沒想過小朋友會因為內疚一聲不出。韓青愣了一會兒,微笑:“你救了我的命呢,小家夥,我是不是還沒說過,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帥望呆呆地看著韓青,啊,那還趕我走?

韓青沉默一會兒,慢慢擁抱帥望,在帥望耳邊輕聲問:“你以為這是懲罰?傻孩子!”韓青終於說明:“你留在冷家不安全。”

帥望愣愣地,聽著韓青說:“你父親對你雖然嚴厲,可是你跟著他是安全的,他會保護你。”

帥望慢慢咬住嘴唇,不是懲罰,韓叔叔從沒怪過他,他早該知道,韓叔叔不會怪他,可是,他還是很心疼。帥望覺得胃部抽痛,他慢慢彎下腰,趴在韓青肩上,全身止不住地震顫著,象在嘔吐一般,忍了許多天的眼淚,已經乾涸的管道,經過一番咳嗽擠壓,過了一會兒,終於流下淚來。

如喪考妣,韋行腦子裡冒出這個詞來,所以,他很不快地咳一聲:“行了,該走了。”

韓青拍拍帥望:“別哭,帥望,堅強一點。”

韋行帶帥望下山,一路無話,沒事發生,兩人居然也一句話沒說過。

帥望的眼淚,時不時地從眼角冒出來一點,好在他落在韋行身後,眼淚擦了又擦,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地,只要他不出聲,韋行都不聞不問。風聲呼嘯,也聽不太清呼吸裡的哽咽聲。

剛到鎮上,一個穿著青衫的青年過來深揖:“韋爺,這邊請。”

韋行看了他一眼,認得是冷家人,他目光冷冷:“誰?”

那青年忙道:“是冷颯。”那青年本來是覺得直呼冷颯的名字不太好,可是如果說是冷三爺,冷家的爺又太多,所以,沒先報上名來,招至韋行怒目。在冷家,任誰看到韋行怒了,也沒膽子再忌諱別人的名字了,當即直呼其名,再不客氣。

韋行道:“帶路。”

直到風滿樓,那青年進去稟告,韋行才落後兩步。

冷颯也不起身,點點頭:“叫他過來。”

韋行心想,你們兄弟這嘴臉倒相似。冷颯已被逐出冷家,江湖地位全失,他唯一的地位,不過是,他是冷秋的親弟弟。不過,這地位已足夠讓冷秋的兩位弟子恭敬的了,韋行過去見禮:“師叔!”

冷颯笑一聲:“不敢當,我不是你師父的兄弟。坐吧。”

韋行坐下,不是師叔,那叫什麼?大哥?

冷颯問:“韓青沒事吧?”

韋行頓了頓:“還好。”

冷颯問:“你師父沒責怪他?”

韋行苦笑,沒怎麼太責怪。

冷颯不悅:“怎麼?”

韋行咳一聲:“差不多,不過——”

冷颯道:“我不過關心韓青的安危,你吞吞吐吐是什麼意思?”

韋行再一次咳嗽,清清喉嚨:“師父很生氣,不過,比起放走冷玉和冷惡來,倒不算什麼。”

冷颯一張臉黑下來:“原來如此,怪道冷顏說,你們好似起了很大的爭執。我就知道韓青放他們兩個走會有大麻煩,可是那種形勢下,能逃出一命,已經不容易,你師父還想怎麼樣?讓他獨自把冷家的敵人全數殲滅?”

韋行苦笑,與我心相戚戚焉。

冷颯問:“他把韓青怎麼了?”

韋行萬般無奈地:“沒怎麼,打了兩下,罵了幾句。”

冷颯一拍桌子,火了。韋行只得做出誠驚誠恐的樣子,站起來,一臉黑線:“後來我同師父起了點爭執,韓青氣走了,師父把韓青叫回來了。”

冷颯這一下子,真的聽糊塗了:“你的意思是,你同你師父吵了一架,你師父就原諒韓青了?”他上上下下打量韋行:“你看起來還很完整啊。”

韋行再一次整張臉黑掉:“我我我,我還算完整。”

冷颯忍不住笑出來:“那,是你把你師父嚇著了?”

韋行低頭看地,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腳底下裂出個大峽谷來,他一頭鑽進去,再不出來。

冷颯問:“你是不是又做了得罪你師父的事,然後拍拍屁股逃走了,你師父又把這件事算韓青頭上了吧?”

韋行這下子被問得冒出汗來:“這個這個,沒有,不是,我我我——”

冷颯道:“你看起來,好象有愧於心。”

韋行心裡快把他八輩祖宗罵一遍了,卻只得沉默不語。

冷颯被韋行支支吾吾得快要發火,他剛想再拍一次桌子,卻聽到一個顫抖憤怒的聲音問:“秋園裡發生了什麼事?韓叔叔怎麼了?”

冷颯這才發現跟在韋行身後的韋帥望,他微微有點吃驚,咦,這個就是那個機靈百怪治服了冷惡的小孩兒嗎?怎麼他跟在韋行身後這麼久,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過他?他跟在韓青身邊時,可是光彩奪目,讓人想不看見也難啊。

而韋行,此時的感想就是:我怎麼會這麼倒黴遇到這個混蛋師叔,這也罷了,你這個小屁孩兒也敢落井下石,百上加斤,當下,他以千年寒冰般的眼神看住韋帥望。一般人遭遇韋行這種目光,當下就象被冰雪女巫施了咒般一動不敢動。可是韋帥望,雖然被韋行打怕了,此時卻有火一般的焦灼與憤怒讓他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寒冷,他再一次怒問:“韓叔叔怎麼了?”

韋行輕輕吐出兩個字:“閉嘴!”

這下子連冷颯都注意到韋行口氣裡的陰狠,他微微不悅,敢情你這小兔崽子對我的話深懷不滿啊?你這是開始打雞罵狗指桑罵槐了!

韋帥望怒吼:“韓叔叔怎麼了!”聲音大到整個風滿樓為之一靜。

冷颯在這一聲吼裡重看到韋帥望昔日的風采,他深覺有趣,笑一聲:“韋行,你兒子很有意思。”

韋行聞言一笑:“沒家教,讓師叔笑話。”說著,一隻手輕輕放在帥望肩上。動作輕柔——他非輕柔不可,兩條手臂剛剛接好,雖然用了療傷聖藥,癒合速度奇快,可兩天也不可能有啥大進展,他不過是強忍痛儘量放慢動作,假裝正常人。

所以他只能輕柔地把手放在帥望肩上,溫和地對帥望:“帥望,等我同你師爺談完,咱們再談,好嗎?”

帥望忽然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睛,漲紅了臉,可是再沒出聲。

冷颯看著那個孩子漲紅著臉,一雙眼睛充滿憤怒,大顆的淚珠一串串地流下來,輕聲嘆息:“韋行,你真象你師父。”

韋行愣了一下,是嗎?說的也是,他自幼看見聽見知道的,不過是冷秋。象,也是正常的。

韋行道:“我們與家師間的爭執,不足為外道。至於韓青,師叔不必擔心,如果他有危險,我不會離開的。”

冷颯冷笑:“你的判斷很正確嗎?”

韋行道:“在我所知道的事實的基礎上。”

冷颯點頭:“對,你知道的總比我多,你即然這麼說,我就不等了。如果有事,記得送信給我。我是說,韓青有事。”冷笑。

韋行再次鞠躬:“是!”切,有什麼了不起,我有事,才不會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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