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夢魘之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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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納森猛吸了一口煙, 於肺部轉了一圈後, 再狠狠地從鼻孔裡噴出來。

“你就不能做一點更有意義的事情嗎?”他眉頭緊皺斜眼盯著一臉正義的卡斯帕,“我可不是帶小朋友去郊遊。”他轉過身,坐到軍情處統領的位置上, 頭也不抬地翻閱著檔案。

“你們不需要人手嗎?”大膽熱烈的卡斯帕直接爬到統領的桌子上,雙手按住檔案不讓喬納森看, “我也是軍情處的僱員啊,派我去有什麼不對的?”

“沒錯, 你確實是軍情處的僱員。就算你是被硬塞進軍情處, 你也是軍情處的僱員。”把那雙搗亂的手從文件上拿來,喬納森冷冷地說,“但是你必須要明白, 卡斯帕。就算是我需要派遣人手去做這件事情, 也輪不到在軍情二處做翻譯和文書工作的你。我們需要的是刺客。”

“我也可以當刺客的!咳……咳……咳……該死!”拍著自己的胸脯,卡斯帕用力過猛把自己拍得直咳嗽, “我的魔法, 很厲害的!”

“哦,那也輪不到你。”喬納森冷冷地說,“我現在是軍情處代理統領,我有權決定讓誰去,所以我現在決定不讓你去。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卡斯帕乾脆地跌進喬納森懷裡, 直接坐上了他的大腿,他伸手揪著軍情處代理統領的衣領,鼓著臉頰說, “如果喬納森不同意我和你一起去,我就不走。我很擔心你啊!我會保護你的啊!”

“感謝你的好心,好嗎?”喬納森無奈地扶著額頭,“保護我這種事情,我自己來就可以。你就不能找點活幹嗎?”

“軍情二處沒有給我分配什麼活。”卡斯帕說,“他們看上去不太信任我。”

“那是因為你看上去很不可靠。”喬納森感覺無比的頭痛,“該死的,軍情二處就養了這麼多閒人嗎?”

軍情處統領辦公室的門無聲地開啟,走路從來不發出聲音的提摩西站在門外。從他的角度看來,卡斯帕跪坐在喬納森大腿上,還揪著喬納森的衣領。這個角度看上去就好像是在——接吻。

“如果打擾到你們了,我很抱歉。”提摩西皺起了眉頭,“但是不要一大早就在統領辦公室亂搞,如果這裡被搞得一團糟的話,等會那些來辦公室的人都會看見的。”

“你這是在報復我以前對你的揶揄嗎?提摩西。”一把將蛞蝓般黏糊的卡斯帕推到地上,喬納森站起身闊步走到提摩西面前,“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的報復心理這麼強。”

“那你從現在開始,可以認識一個不一樣的我。”提摩西沉著地回應,又把話題轉移到了公事上面,“我在樓下看見了奧武,他說有點急事要辦。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提摩西遞給喬納森一個拇指大小的金屬圓筒,上面的封蠟表示裡面的資訊還沒有人拆開過,喬納森拆開圓筒,從裡面掏出一張小紙條。他僅僅看了一眼,就交給提摩西。這是斥候們的最新情報,提摩西反覆看了好幾遍,才將紙條收起來重新放入圓筒內。

“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喬納森為難地說,“這下可真的成了兩頭起火。”

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卡斯帕,提摩西用眼神示意喬納森換個地方說。他們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拿著各自的菸斗來到他們以往抽菸聊天的地方。完全不管在他們背後,卡斯帕抓著桌面,用哀怨的眼光目送他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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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死掉的故友費瑞德站在面前,阿爾瓦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以確保他看見的是真實情況而並非夢境。

“費瑞德!這,這不可能!”騰地從床上——或者說是從獸皮上——跳起來,阿爾瓦一把抱住費瑞德的身體,“你……你怎麼了?”入懷的軀體難以想象的冰冷,他抓住費瑞德的肩膀,疑惑地看著故友灰白的臉,“你……你這是?”

“沒錯,他現在是亡靈生物。”性丨感慵懶的聲調,帶著幾分挑逗。穿著改裝過的紫色貼身長袍的女性死靈法師扭著腰肢跨入蛋室內。她看上去三十出頭,身材凹凸有致,面貌美麗而且性丨感,豐盈的紅唇下面,有一顆小小的黑痣,更新增了幾分妖嬈。

“馮蓮娜。”這名女士讓阿爾瓦一看見就頭大,但是他儘量不表露出來,並且讓自己的語氣看上顯得友好,“暗色六骨的馮蓮娜大駕光臨,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也沒什麼重要的。”坐到阿爾瓦身邊,馮蓮娜微微一笑,用指尖輕輕抵上阿爾瓦的下巴,漸漸往上抬,“你還是這樣虛偽,我挺討厭你這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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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抱歉。”阿爾瓦別開臉,“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吧。”

“兩件事情。”伸出兩根手指在阿爾瓦面前比劃,馮蓮娜冷淡地說,“第一件事情,費瑞德你看見了?”

“是的,你們復活了他?”阿爾瓦瞥了一眼費瑞德脖子上的縫合線,他灰白的皮膚下,傷口已經不會再流血。不得不說,死靈法師們縫合得挺粗糙,導致露出外翻的皮膚和粉紅的嫩肉,好像就是在宣示著——這個人是亡靈生物。

“復活,不,不,不。死靈法師不會復活人類。”馮蓮娜搖著手指,微眯雙眼,“根據路西恩的要求,我把他縫上,並且讓他能走能動。說實話,能夠一刀砍下費瑞德腦袋的人……”她斜著眼睛觀察了阿爾瓦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就別在意這些事情了。”

“好吧,”她說得沒錯,阿爾瓦想。他感覺心裡很難過,馮蓮娜說的話是事實,他確實是殺害了費瑞德,雖然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垂下眼睫,盯著身下的獸毛,“還有一件事情呢?”

“全知者在策劃召喚吞嚥者布魯姆。”費瑞德說,他的聲音還是同以前一樣清亮,看來馮蓮娜並不是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只對費瑞德進行了簡單的縫合。大抵這些“復活”的亡靈生物,聲音都嘶啞難聽,但是費瑞德還保持著他原有的嗓音。

這嗓音帶來的訊息不太好,雖說阿爾瓦從費瑞德還能保持一部分人類的特徵,而感到高興,但是他的心無法控制地不斷下沉。

吞嚥者布魯姆,傳說中的冥界巨魚。平時吞嚥者布魯姆只是在人間和冥界的交界處——或者說是通道——之間遊動,吞掉那些勿入它領地的可憐靈魂,不斷壯大它的身軀。如果將它召喚到人間,那麼它碩大無比的嘴,一口能吞掉整個斯剛第王國的靈魂都不是什麼難事。

“我知道了。”聽見這個訊息,阿爾瓦抓緊身下的獸毛,關節由於過於用力而發白,嘴裡卻略顯冷淡地說,“路西恩的意思呢?”

“必須得有人去攔截住他們。”馮蓮娜說,“但是那個人不會是我。”

“依我看路西恩抽不出空來,不然他不會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加文。”費瑞德說,“我們從朱諾斯城出發之前見過路西恩一面,他獨自一人去尋找基丹的蹤跡。可能最近都抽不出來精力幹別的事情。”

“那麼,加文人呢?”阿爾瓦問。

馮蓮娜攤開手表示不知道,阿爾瓦看向費瑞德,對方也聳聳肩表示不知情。

“我把費瑞德帶到這裡,不僅僅是讓你看看我的工作成果的。”一把扯開法袍的前襟,馮蓮娜微笑著露出一大片白膩的胸脯,“有點特別的東西讓你看。”

這就是馮蓮娜讓阿爾瓦感覺頭痛的地方,如果可以靠近一點,他會更加感覺到呼吸困難,疼痛難忍。當然,凡是有痛覺的生物都會對馮蓮娜的舉動感覺到不適。

亡靈法師馮蓮娜在她左胸上劃開一道穴口,手伸到胸部裡面摸索,黏膩的水聲咕嚕嚕作響,紅色與淡黃色的粘液不斷從傷口溢位來。然而她本人的面色依舊不改,彷彿她並不是在割裂自己的身體,而是從胸部掏出一塊海綿。

她掏出來的不是海綿,而是一顆水晶球。拖著一顆沾滿黏糊糊紅色和黃色液體的水晶球,馮蓮娜左邊的胸脯也憋了下去,顯得衣服的一邊都空蕩蕩的。

“好了,就是這個。”擦了擦上面的粘液,在精妙咒語的輔助下,馮蓮娜手中的水晶球開始泛出光來,“我所能夠搜錄到的——最後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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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暴女神用她憤怒的黑髮,將天空染黑。瓢潑的暴雨夾雜著肆虐的狂風,展示著女神的力量。這並非是自然之力,而是由魔法造成。

在這樣的天氣裡面,竟還有一輛飾著金花鳥紋飾的馬車,在小路上疾馳。四名全副武裝的聖騎士跟隨其左右。

鴉群追擊著他們。

馬車已遠遠偏離大路,慌不擇路地踏入悲傷沼澤的領土。

這裡是鴉群不會輕易過來的地方,它們不會輕易進入此等有主之地。更何況,這個沼澤裡面居住著一名強大的死靈法師。

鴉群在沼澤邊緣徘徊,淒厲的尖叫在風暴中格外的刺耳。疾馳的馬車在泥濘的道路上顛簸,越來越靠近沼澤。在沼澤的邊緣地帶,風暴似乎被什麼魔法給擋住了,一邊是狂風呼嘯,大雨傾盆;而另一邊卻籠罩著靜謐的白霧,顯得死氣沉沉。

馬車的車軸撞上了結界石,劇烈的撞擊飛出的車輪砸中了一名聖騎士,他非常不幸地掉入了沼澤的泥潭,緩慢下沉。車子則往沼澤外側翻滾兩圈,落到較為結實的土地上。

鴉群盤旋而下,落地化為人形。他們身披黑羽披風,頭上戴著猩紅的鳥嘴面具,從面孔的孔洞中,折射出駭人的紅光。

車伕撞到石頭上,崩裂的腦漿與鮮血染紅了石頭,但很快就被暴雨沖刷乾淨。一名聖騎士從馬車內扶出穿著藍色紗裙的少女,其他兩人則掏出佩劍與鴉群對峙。

鴉人伸出戴著羽毛手套的長臂,閃電在它們手中匯聚。

電閃雷鳴過後,風暴停息。聖騎士們光亮的盔甲變得焦黑,散發出一陣陣焦糊的惡臭。

而鴉群帶上著藍色紗裙少女,掠過平原,似一陣風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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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鐵玫瑰騎士團的人失蹤?”提摩西噴出的煙霧,模糊了他面部的稜角,“就確定一定是失蹤嗎?”

“你什麼意思?”後背靠著欄杆,微涼的觸感在六月的上午讓喬納森感到一陣愜意,但這愜意還不足以覆蓋掉他們談話的不快,“你覺得他們是在故意找麻煩就直接說,這裡沒其他人。”

“不,我不那樣認為。”低頭吸了一口煙,提摩西盯著遠方背對陽光的地平線。“這件事情並不緊急,可是他們還催得厲害。不像是單純的失蹤,反而是像丟了什麼貴重物品。”

上午的陽光還算清涼,不過已逐漸變得熾熱起來。現在已經是六月底,仲夏的暑熱還未完全消退,但是已經過了最熱的時候。解開衣領的釦子,喬納森露出一段脖子,他喉嚨上有一道長長的紫紅色傷口,看上去好像是某人在要砍掉他脖子時,留下的傷痕。

那是提摩西為喬納森留下的傷痕。

當然,不肯輕易服輸的喬納森,也在同一時間提摩西臉上留下一道從顴骨到下巴的傷痕。

因為那道難看的傷痕,喬納森向來都是喜歡穿領口很高的衣服。高領的服裝可以很好地遮蓋住他的傷疤,但是這樣的服裝在仲夏最熱的時候,卻會讓喬納森感覺到難以忍受的炎熱。

瞥了一眼喬納森的傷,在他近乎於蒼白的膚色上,紫紅的暗色疤痕尤為顯眼。提摩西低下頭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煙,把一斗煙都吸進去一半,卻沒有開口說話。

“這傷讓你不舒服嗎?提摩西。”摸著脖子上的傷,喬納森冷笑了一聲,以一種高傲的姿態看著提摩西,“它也經常讓我感覺不舒服,特別是在夏天的時候。天吶,我討厭夏天。如果加聖斯通城和北地一樣冷就好了。”

“可是你不會回北地。”提摩西悶悶地說,“就像不希望回到過去。”

“我不會回到過去的,提摩西。永遠不。”喬納森的眼神發暗,凝視著遠處市場內高聳的鐘樓,“控制時間的人挺可怕的,有時候我覺得卡斯帕這個傢伙,可怕得令人作嘔。”他在欄杆上輕輕敲擊菸斗,強行把話題扭轉了過來,“現在聖光明教在斯剛第裡可謂如日中天啊,提摩西。軍情處反而顯得處處受制於人,我們看起來簡直就是閒到要為這些神職人員,找他們失蹤的小物件一樣。或許那還沒什麼重要的,就好像他們看起來很重要的聖書,於我們不過是一堆廢紙。”

稍微放鬆姿態,提摩西用手肘撐著身體,靠在欄杆上。那張紙條上面的資訊寫得很簡單,一名叫做西蒙的聖騎士失蹤了,他嫡屬於鋼鐵玫瑰騎士團,與數千名底層聖騎士的職位看上去沒有什麼區別,也沒有什麼特殊的頭銜。然而聖光教派的教宗親自寫了便條,讓軍情處協助尋找西蒙的蹤跡。

如果只是宗教方面的原因,提摩西完全可以用懶散的態度敷衍過去,而要命的是——在紙條的最下面,有樞密院之首戴克莉希女公爵的簽名和她的印章。

不僅如此,她還在教宗的字條下面新增了幾句話,話不多,但是資訊非常豐富。在悲傷沼澤外面,發現了三名聖騎士的屍體。他們都嫡屬於鋼鐵玫瑰騎士團,換句話說,就是他們都嫡屬於聖光明教教會。重點不是三名聖騎士的屍體,而是其中的原因。

在聖騎士們護衛的馬車上,用了金花鳥的裝飾。那是國王才能夠使用的雕塑。而斯剛第現在沒有國王,聖騎士們肯定是沒有這個膽子的。就連戴克莉希女公爵與攝政女王也沒有這個膽子使用金花鳥。

能夠使用斯剛第王室才能使用的金花鳥圖騰,四名全副武裝的聖騎士護衛,那麼坐在馬車裡面的,只可能是綠地人。實際上,戴克莉希女公爵要他們找到的,就是一名在馬車裡的要員。

馬車裡的人是斯剛第王儲羅蘭德的未婚妻——卡特琳娜。

提摩西還沒有天真到認為戴克莉希女公爵是真的會如同她字面上所說,為了斯剛第王儲的未來王妃,而以樞密院的名義讓軍情處把卡特琳娜找回來。實際上,提摩西覺得她只是想增加自己的籌碼罷了。

攝政女王伊莎貝拉的家族紋章裡的動物是一隻白鷺,而戴克莉希女公爵家族的紋章上則用的是金花雀。金花雀和金花鳥,聽上去差不多,實際上確實差距很大的兩種禽類。金花雀是一種小巧的雀類生物,體型還沒拳頭大,雖說叫聲婉轉動聽,動作輕巧靈活,但是卻不怎麼高貴。而金花鳥則是一種充滿了威嚴的大鳥,若是成年的金花鳥展開雙翼,足足五沼杏啵抗庀饔叛牛凰垢盞諶聳遊跏彝舷笳韉拇竽瘛

金花雀再怎麼能蹦q,都無法成為金花鳥。

“寫滿謊話的廢紙。”提摩西評價道,“你還是這麼愛抱怨,喬納森。你刻意直接說——你不想去。我們能抽出來去尋蹤的斥候——比如說奧武——讓他去找失蹤聖騎士的蹤跡。如果我們還有別的可以抽調出來的人力,也可以抽調一部分過來。而你和我,只需按照原計劃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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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抽動了兩下,水晶球內閃過一道白光,隨即黯淡下來。捂住口鼻看完馮蓮娜的展示,阿爾瓦覺得有些眩暈。他已經儘量去忽略那腐臭味,但那種炎熱天氣裡肉類腐爛發出的味道,還是把他燻得幾乎要暈過去。

“夠了,馮蓮娜。”阿爾瓦悶聲說,“收起來吧。”

“如果你願。”亡靈法師照原樣把水晶球塞回胸脯,傷口在阿爾瓦眼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幾秒過去,冒著嫋嫋白煙的傷口完全合攏,那裡的皮膚光滑得似乎從未受過傷一般。她把衣服穿好,又恢復到那副性丨感的模樣,如果不是她身上傳來的陣陣惡臭的話,簡直就像是一名高貴的女士。

“其實一直有一個問題困惑著我,馮蓮娜。”快步走出逼仄的蛋室,阿爾瓦突然說,“是關於你的事情。”

“哦,是什麼呢?”小拇指拂過唇邊的黑痣,馮蓮娜笑得分外妖嬈。

“為什麼你每次都從左邊掏?”阿爾瓦說,“你右邊的胸脯裡藏著什麼?”

“真沒想到,你會為這種事情感到困擾不已。”如同蛇一般扭著腰身來到阿爾瓦面前,馮蓮娜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右胸上,“右邊是真胸,裡面什麼都沒藏。”

手心裡是滿馮蓮娜豐滿柔軟的肉團,卻讓阿爾瓦不由得想起來昨天晚上,他把腦袋埋進提摩西胸膛的感覺。他動了動手指,頗為不快地說:“我是讓你以後不要再用這種方式掏水晶球。你就不能使用從視覺和嗅覺上面,稍微溫和那麼一點,不太刺激的魔法嗎?”

“不能。”馮蓮娜挑著眉毛說,“而且我得離開這裡了。”

“那麼你們繼續做路西恩給你們觀察者的任務吧。馮蓮娜,費瑞德。”阿爾瓦嘆了口氣,縮回手盯著亡靈法師的臉,“如果有必要的話,給我資訊,我會想辦法支援的。”

已經成為亡靈的大法師費瑞德聳了聳肩膀,嘴裡抱怨道:“她向來都是如此我行我素又噁心得要命,你竟然還在試圖去說服她,真是不明智的做法。”

“好了,走吧。我的新大法師。”揪住費瑞德的衣領,馮蓮娜拉著他就走,“如果湮滅大神要找加文·坦普爾伯爵,那麼我看見他了。他穿著德魯伊的袍子,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邊的樹幹後面偷看我們呢。”

不用馮蓮娜說,阿爾瓦也看見了藏在樹幹後面的加文,他看上去行為有些古怪,而且一名侍從都沒有帶。馮蓮娜帶著費瑞德從神殿花園的英雄谷下去,離開了排列整齊的蛋室。

再三確認他們已經離開之後,躲在不遠處樹幹後面的加文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阿爾瓦面前,壓低聲音叫了一聲:“長老。”

“怎麼了?”這個稱呼讓阿爾瓦眉頭微蹙,直覺告訴他,在加文那裡,肯定沒有什麼好事等著他。

“那個女人挺可怕的。”伸長脖子望著馮蓮娜遠去的背影,加文·坦普爾伯爵說,“他給你說了全知者打算召喚吞嚥者布魯姆的事情嗎?”

“是的,馮蓮娜告訴了我。”放鬆地靠在樹幹上,阿爾瓦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她說路西恩把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辦,你打算怎麼辦?”

“她告訴你了,那就好。”加文拉低兜帽,踮起腳尖湊到阿爾瓦耳邊壓低聲音說,“說實話,我現在還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特地來找我,你就為了告訴我這種訊息。”阿爾瓦閉了閉眼,食指狠狠戳在加文鎖骨的凹陷處。“你不覺得難為情嗎?”

加文·坦普爾伯爵悶哼一聲,被阿爾瓦的手指頂著肩膀壓制在樹上幹上。用鞋底蹭了蹭樹幹,伯爵大人的語氣有點委屈:“我是在等你的指示啊,長老。”

“我以前可不知道,你還會等我的指示。”阿爾瓦鬆開手指,凝視著慢慢蹲下的加文·坦普爾伯爵,“是路西恩的意思吧?”

“差不多。”揉著發麻的肩膀,加文蹲地上仰視阿爾瓦,“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事情在生氣,但是你可不要遷怒我。”

“並沒有。”略顯焦躁地在兩顆樹之間來回走動,阿爾瓦抱著手肘低頭沉思。氣溫漸漸地升高,樹上的蟬鳴叫不止。在把裹著德魯伊長袍的伯爵大人晃暈過去之前,經過一番利弊的權衡之後,阿爾瓦終於開口說,“你身上有帶戴克莉希女公爵或者樞密院的信件嗎?”

“有剛剛收到的便條。”加文從地上爬起來,在兜裡摸索了好大一會兒,才摸出一張皺巴巴的便條,“我剛剛到加聖斯通城時,這個便條捆在青冠信鴿腿上送了過來。”他把便條展開遞給阿爾瓦,“我還沒看。”

加文在說謊,他明明看過。但阿爾瓦現在不會戳穿他的謊言,以學者的目光,阿爾瓦拿著便條顛來倒去地仔細觀察著。內容寫得很簡單——羅蘭德王儲的未婚妻,卡特琳娜在悲傷沼澤附近失蹤,樞密院有充分的正劇懷疑她可能是被綁架。要求各貴族在自己的領地和封邑內多加留意,並協助尋找。一經發現卡特琳娜的任何蹤跡,立即將她解救,帶到王都凱拉爾。

這是樞密院的秘密急件,阿爾瓦從紙條上面甚至都聞到一股清香,那是屬於夏天綠色麥梗的味道,通常這種急件小紙條是塞進小麥乾枯的麥梗裡,再綁到青冠信鴿的腿上。這次的資訊似乎太急,或者是由於特殊消息傳遞得太頻繁,不管什麼原因,紙條送過來的時候,麥梗是溼的。

能夠為鴿子減輕一點重量,就能夠讓它們飛得更遠。乾枯的麥梗比溼潤的麥梗要輕盈得多,如此著急到來不及將麥梗烘乾——阿爾瓦甚至覺得這些麥梗都是臨時從還未成熟的小麥苗上割下來的——就綁到了青冠信鴿上。

這事情不尋常。

字條上工整的字跡應該是來自於樞密院的抄寫員,粗略地估算一番,這張字條上並沒有用到每一個字母。從隨身揹包裡掏出材質相似的紙條,阿爾瓦略微思考了一下書寫人的習慣。他把樞密院的紙條展開,鋪在一張無法用肉眼看見的空氣抄寫臺上。

掏出隨身攜帶的鵝毛筆與章魚墨汁,阿爾瓦在鋪開的空白紙條上快速書寫。樞密院抄寫員的字跡實在是太過於周正,並不難模仿,修改了幾個單詞之後,阿爾瓦將那張字條交給加文。

“帶著這個去找喬納森,”收起魔法與書寫工具,阿爾瓦對加文說,“讓他去找那名叫做卡特琳娜的‘材料’,在他們還沒出發去刺殺夢魘之王前找到他。”

“你竟然敢偽造樞密院的資訊,”反覆打量著阿爾瓦的字條,他的字跡與樞密院抄寫員毫無二至,簡直就如同是同一人書寫的一般。如果不是上面的墨跡尚未完全乾透,加文都要以為這就是樞密院緊急資訊的原件了。“不過你寫得不錯,我都看不出來是偽造品。”

“這不是偽造品,加文·坦普爾!”捏住加文的手,阿爾瓦挑著眉毛說,“這是你今天剛剛從青冠信鴿腿上收到的資訊。拿著他,去找喬納森,讓卡斯帕跟著他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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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來了。”喬納森說。

拱橋一側的門被開啟,加文·坦普爾伯爵出現門後。他穿著一身自然教派信徒的褐色長袍,兜帽拉得很低。奇怪的是,一向注重排場的坦普爾伯爵,一名侍從都沒有帶。而他後面站著的,是卡斯帕與阿爾瓦。他們都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有點緊急的事情,男爵們。”加文掀開兜帽,直接了當地說,“羅蘭德王儲的未婚妻被人綁架了。”

“是的,我們聽說了。”搶在提摩西面前,喬納森開口道,“軍情處會立即行動,派遣最為優秀的斥候,尋找卡特琳娜的下落。”

“你們的情報來得很快,特納男爵。”在口袋裡摸索了一會兒,加文找到那張偽造字條遞給喬納森,他控制得很好,手沒有發抖,“我剛剛收到的訊息,你得馬上出發去找卡特琳娜,並且把她帶回加聖斯通城。卡斯帕會和你一起去。”

“遵命,伯爵大人。”展開字條看了一眼,喬納森把字條遞給提摩西,“必須要卡斯帕跟著一起去嗎?”

“你需要個幫手不是嗎?”加文聳了聳肩膀,攤開手說,“畢竟悲傷沼澤離這裡路程可不太近,你們不是去郊遊,用兩條腿隨便走走就可以。有一名法師為你開啟傳送門,不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嗎?時間緊迫,喬納森,我們不知道王儲的未婚妻落在了誰的手裡,也不知道她現在正在遭受著什麼待遇,你必須儘快找到她。”

“她在風暴之眼手裡。”微抬下巴,阿爾瓦略帶驕矜的說話方式,比任何時候都表現得更像是一名法師,“就是提摩西放走的那個哈維·風暴之眼。我在洞察之眼裡看見了他喚來風暴,他的鴉人帶走了王儲的未婚妻。”

“這墨跡,還沒乾透。”捏著加文遞過來的字條,提摩西冷冷地說,“看來你知道得比我們還要多,或許你什麼時候可以在軍情處找份差事。阿爾瓦。”

“好了,好了,都別在這裡傻站著,快去做你們的事情。”解開長袍的衣領,臨近上午的太陽曬得加文有些熱,“當然去夢魘之王那邊的事情也要趕快,崔德威男爵。我為你在光明未來聯盟,申請到了湮滅之力阿爾瓦的協助。”

在卡斯帕與阿爾瓦中間擠出一條縫,坦普爾伯爵大人看上去幾乎都是在逃離現場,他丟下一句“你們要儘快行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軍情處。

“協助?”蹙緊眉頭,提摩西不滿地盯著阿爾瓦,“我應該感到榮幸嗎?”

“我簡直受寵若驚,大人。”阿爾瓦微微頷首,嘴角浮現出恰到好處的迷人微笑,“如果你願意那樣想的話。”

離開軍情處,阿爾瓦與提摩西直接去神殿花園走傳送陣,而喬納森與卡斯帕則要出城門走大路。在離開之前,藉著擁抱告別之際,提摩西悄悄對喬納森說:“你們不必著急去找到羅蘭德王儲的未婚妻卡特琳娜,如果她真的是落在了風暴之眼手裡,那麼她現在就是安全的。先去找一下鋼鐵玫瑰騎士團那名失蹤的聖騎士,名字大概是叫——西蒙。高個子,很結實,金色頭髮,深藍色眼睛,虎口有老繭,背上有傷疤。”

喬納森心領神會地用力拍了拍提摩西的背,快步與卡斯帕一同離開。

他們走後,提摩西用目光掃視了好幾遍阿爾瓦,直盯得他渾身發毛,一點都不自在。“為什麼要這樣看著我,大人?”阿爾瓦極力先要鎮靜下來,但是他的嗓音還是帶上了一絲顫抖,“我很奇怪嗎?你沒見過我這樣穿?”

實際上阿爾瓦這樣的打扮再合適不過了,就是普通的旅行法師的打扮。那根手杖在上次護送羅蘭的時候,阿爾瓦也用過,不過他現在身上穿的是純黑色正式法師法袍,不再是亞麻色的魔法學徒長袍。

“和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提摩西說,“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應該是什麼樣的,大人?”阿爾瓦歪著頭,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疑惑不解。

“不,沒什麼。”丟下阿爾瓦,提摩西大跨步地走進軍情處建築後面的小巷中,他抄近路前往神殿花園,“我們要在中午之前離開這裡,趕在夢魘之王‘紅’還沒有離開斯剛第王國之前攔住他。”

“大人竟然會認為,放過風暴之眼是正確的。”阿爾瓦小跑著緊緊跟上他,“真是令我感到十分意外。”

小巷裡既陰冷又潮溼,阿爾瓦走路的步子有點打滑,離提摩西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就在他以為要把提摩西給跟丟了的時候,那名高大強壯的金髮男子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是嗎?我也沒想到你竟然膽敢偽造樞密院文書。”背對著阿爾瓦,提摩西停了下來,他冷漠的話語如同嗓子裡結了一層霜。“你也讓我感到十分意外。”

“我沒有偽造文書。大人。”阿爾瓦平靜地回答。他這樣說並沒有錯,那只是一張字條罷了,算不上是什麼文書。“那是坦普爾伯爵大人收到的,我怎麼能夠偽造呢?”

“別裝傻了,阿爾瓦。那對你來說不難。”捏了捏拳頭,提摩西生硬地說,“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別裝傻。我看過你抄寫,你要模仿那樣的字跡,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我確實擅長模仿字跡,大人。”阿爾瓦淡淡地說,“但那並不代表我就會去偽造文書,你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來指責我。”

“我其實不在乎什麼證據,倒是想知道你為什麼一定要跟著我去刺殺夢魘之王。”猛地轉過身,提摩西一把按住阿爾瓦瘦削的肩膀,把他抵在牆上。“即使是耍了這麼多手段,都一定要趕著去送死嗎?啊!”

“大人無法看見我躺在床上,我也是一樣。”脊背撞擊上堅硬的牆壁,阿爾瓦悶哼一聲,想必背後已經是一片青紫,“大人擔心我的心情,與我擔心大人的心情,是一樣的。”

“我才沒有擔心你,阿爾瓦。”咬著後槽牙,提摩西說話的語氣有點狠,“你說過你會在神殿花園等我回來的,現在算是怎麼回事,又是一樁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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