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西弗勒斯還是愛德華, 都沒有看見過哈利如此失控的樣子。

但是他們都認為哈利需要發洩——他承受著思念以及痛苦整整四年。

西弗勒斯有些僵硬的手輕輕拍打著哈利的後背, 無聲地安撫著他。

直到哈利的抽泣漸漸停止，西弗勒斯抱了他一會，發現他沒有什麼動靜。

“爸爸睡著了。”愛德華看著哈利的後背, “他太累了。”

西弗勒斯鬆開了哈利，他果然已經睡著了。

不知道是剛剛喝下去的魔藥產生的效果, 還是因為四年來的壓抑終於得到了釋放，即使是在大清早的, 哈利也沉沉地睡了過去——沒有任何防備的。

“你……”西弗勒斯看著愛德華, 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噓！”愛德華示意他噤聲，“讓爸爸睡一覺，他很久沒能好好休息了, 而且他的藥還沒擦完。”

西弗勒斯點點頭, 他把哈利抱了起來——他發誓，哈利絕對比四年前輕了許多, 而那時候的他營養已經嚴重不均衡了。

在愛德華的帶領下, 他把哈利抱到房間。

然後，他被愛德華拉出房間。

客廳裡面，愛德華雙手抱胸地看著他。

西弗勒斯只是安靜地看著愛德華。

這個孩子看起來只有三歲，與自己相似的面容讓西弗勒斯在心裡面對於他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確定，但是, 此時他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與這個孩子交流。

良久，那個孩子衝到他的身邊，狠狠地一拳打向他。

小孩子的拳頭並沒有多大的力氣, 愛德華的拳頭落在西弗勒斯的腹部也只是不痛不癢——當然，他看得出來這個孩子並不是真的像要打他。

“你是個壞蛋，大壞蛋。”他聽見那個孩子啜泣一般地對他說。

“爸爸受傷的時候你在哪裡，爸爸晚上做噩夢叫著你的名字的時候你在哪裡，爸爸險些死去的時候你又在哪裡，你為什麼現在才來，為什麼！”愛德華並不是沒有見過西弗勒斯，他看過他這個父親的畫像，那是爸爸自己畫的，就放在他爸爸的房間裡面。

愛德華沒有問過自己的另一位父親，但是哈利並不介意讓他知道他另一位父親有多出色。

哈利經常告訴愛德華，父親之所以沒有和他們在一起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等戰爭結束，他就帶著愛德華去找另一位父親。

哈利總是笑著對愛德華保證：“你是個好孩子，父親會喜歡你的，愛德華。”

他想見自己的另一位父親，在聽了爸爸的描述之後。

所以他認得出西弗勒斯。

剛剛在庭院兩人見面的時候的那份震驚，源自於愛德華對於突然見到自己父親的震驚。

而此時接近於發洩的舉動，純粹是愛德華在為了自己的爸爸抱不平。

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有時候會做噩夢——尤其是當爸爸三天沒休息回到家來不及喝下無夢藥水倒頭就睡的時候——夢裡面，他的爸爸經常會呼喊一個名字。

曾經愛德華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直到後來教父告訴他，他的另一位父親，就是這個名字。

爸爸在思念父親，無時無刻地。

曾經有一次，哈利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治療師們都快要放棄希望了。

當時，愛德華是被赫敏偽裝了之後帶進聖芒戈的，他記得很清楚，在聖芒戈的治療師們都開始搖頭之後，教父丟掉了所謂的貴族禮儀，粗暴地拉起自己的爸爸，狠狠地咒罵，愛德華不記得教父罵了什麼，但是他記得最後一句：“為了愛德華，為了西弗勒斯，你給我醒過來！”

後來，哈利真的醒了。

呢喃著西弗勒斯和愛德華的名字醒的。

那時候，愛德華就知道父親對爸爸有多重要了。

他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能讓爸爸有活下去的動力的人。

他曾經期待著戰爭結束之後去找他的另一位父親，爸爸說過父親是魔藥大師，那麼自己也許可以跟他探討魔藥的問題？爸爸總是不喜歡這個……

西弗勒斯的到來出乎愛德華意料，在驚喜之餘，委屈也溢滿內心。

既然你能來找我們，為什麼不早點來呢？

你知道，我和爸爸，都很想你嗎？

西弗勒斯看著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後就抽泣起來的小家夥，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這個孩子只有三歲，卻懂事得令人心疼。

戰爭……這裡居然又一次發生了戰爭，而哈利，居然在戰爭中獨自撫養這個孩子……

西弗勒斯閉上眼，斂下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他緩緩蹲下身，一手搭上愛德華的肩膀，另一只手則抹去他的淚水：“我保證，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

“再也不會？”愛德華看著他，似乎在衡量這句話的真假。

“是的，再也不會，我會一直在你們的身邊，保護你們。”西弗勒斯輕聲對他說。

“爸爸做噩夢的時候，你會去安慰他嗎？”愛德華問。

“我會緊緊地抱著他，告訴他我就在他的身邊，他不會失去我。”

“爸爸受傷的時候，你會幫他擦藥嗎？羅恩叔叔老是粗手粗腳的，會弄痛爸爸。”

“我會給他熬製最好的魔藥，讓他在第一時間康復起來。”

“那……”愛德華低下頭，小小聲地說，“你會教我魔藥嗎？”

西弗勒斯給了他一個擁抱：“當然，如果你願意，我會讓你成為眾人景仰的魔藥大師。”

愛德華用小小的手回抱著西弗勒斯。

不一樣，和爸爸的擁抱不一樣。

爸爸的擁抱是溫柔而暖和的，而他的擁抱，是堅硬的，似乎……這個胸膛能成為他的堅強的後盾，成為他的支柱一般。

這是不同於他的爸爸的，獨屬於父親的懷抱。

結實的，熾熱的……

“父親……”愛德華輕輕呢喃，“愛德華很想您，愛德華和爸爸，都很想你。”

爸爸出戰的時候，爸爸受傷住院的時候，愛德華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自己的父親，儘管他只是看過父親的一幅畫，但是他還是從自己的爸爸的描述中塑造了一個高大的父親的形象，他總覺得，如果父親在他和爸爸的身邊，那麼一切都能好起來。

無數個日夜，他和哈利一樣，想念著西弗勒斯。

“乖。”西弗勒斯緊緊地抱著愛德華，“愛德華，你是個好孩子，父親為你驕傲。”

……

哈利睡了不算長但是還算充足的一覺。

他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甚至還沒睜開眼睛，他也沒打算睜開。

他做了一個美夢，他夢見了西弗勒斯，夢見西弗勒斯來找他了，甚至他還給了自己一個溫暖的擁抱——他四年來不斷夢見這個擁抱，但是每次在睜開眼後，他都發現他只是自己環繞著自己罷了。

所以哈利下意識地閉著眼睛。

只要一直閉著，他就能在腦海裡描繪屬於西弗勒斯的擁抱，至少，讓他暫時地騙騙自己，這個擁抱，是西弗勒斯給他的。

然而哈利終究是要睜開眼睛的，因為他敏銳地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

“好了好了，愛德華，我這就起來。”哈利嘟噥著說，迷迷糊糊地坐了起來。

有雙手扶住了搖搖晃晃的他，哈利一下子就清醒了。

這不是愛德華的手！

哈利全身有些緊繃，瞌睡蟲一下子就被嚇醒了。

“誰……”未說完的話在對上一雙黑色的眸子的時候戛然而止，哈利看著西弗勒斯的面孔，眨眼，再眨眼。

直到西弗勒斯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個吻，他才回過神來。

“你……你……”哈利指著西弗勒斯，經不住結巴起來。

“我怎麼？不想見到我？”西弗勒斯挑眉看著哈利。

哈利猛地搖頭，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西弗勒斯用手輕輕摩擦哈利的面容，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愛戀。

不是錯覺，哈利真的比四年前瘦了很多，面色也變得蒼白了，儘管受傷是一部分的原因，但是西弗勒斯戰爭應該佔據了絕大部分。

“還是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他輕聲嘆息。

“西弗……”哈利抓住西弗勒斯的手，“你不生氣嗎？”我從你的身邊離開，甚至給你喝下你自己親手製作的遺忘藥水，你不生氣嗎？

“氣，當然氣，我在想起來的時候，在準備來找你的時候，在來到這邊的時候，我一直在氣你的舉動，但是……”

但是，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還怎麼氣得起來？

“我看到了這個。”西弗勒斯用手指著哈利的胸口，薄薄的衣料下面，掩藏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在看到那道傷口的瞬間，什麼氣憤，什麼惱怒都不存在了。他把哈利擁抱在懷裡，“哈利，我只要你好好地，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西弗……”哈利輕輕地閉上眼睛，把頭挨在西弗勒斯的肩膀上，“對不起。”無論是私自離開你，還是因為愛德華。

“我過來找你，不是為了聽你的道歉的，”西弗勒斯說道，“我不喜歡聽這些。”

“嗯。”哈利在西弗勒斯的脖子間蹭了蹭，“我想你，好想好想。”

關於我有多想你，一切語言都顯得如此蒼白。

西弗勒斯輕輕拍著哈利的後背，傳達著自己與哈利一樣的思念。

“愛德華只給我們十五分鍾的時間，我們需要趕緊下去吃東西。”

“哦不，你應該早點說的。”哈利跳了起來，“愛德華生氣起來很可怕的。”他急急忙忙地找自己的衣服，卻因為匆忙而把臥室弄得一團亂。

最後，還是西弗勒斯把他按在床上，替他找到了袍子，幫他換上。

哈利看著幫自己扣釦子的西弗勒斯，不自在地別過臉，不讓西弗勒斯看到自己的臉上的紅暈。

西弗勒斯瞭然地笑了笑，替他扣好衣服之後便把他拉了起來：“我們下去？”

哈利燦爛地笑了起來：“嗯。”

如果你在我身邊，那麼我就有用不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