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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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由“地球自轉”掀起的波瀾, 的確席捲了士林,更引得不少對“將兵法”不滿之人,卯著勁上起了彈章,說張載德不配位,禍亂人心。

這些波瀾, 身為天子的趙頊又怎會不知?

其實早在大相國寺外豎起高臺後, 趙頊就心生好奇, 在御苑中最高的明春閣內也掛了個類似的擺錘。雖說只有十丈高,但是其偏轉方向跟大相國寺前的一般無二, 讓趙頊嘖嘖稱奇。他也不是沒問過將作監中的大匠, 這到底是何原因?然而沒有人能夠答出。這玩意也就只能當個“神異”擺在了御苑裡,連太後和宮中后妃,都不免跑去瞧個新鮮。

好端端一個擺設, 突然變成了什麼“地球自轉”的明證。真是噎的趙頊一口氣險些沒有上來。

他最是相信“天人感應”,可是《白虎通義》上都沒提過這事啊!而且日升月落跟日月沒關係, 反倒跟大地有關, 這事怎麼聽著都覺得古怪。

趙頊不敢怠慢,立刻招來了王安石問對。面對天子的疑問, 這位似乎無所不能的宰臣,也是默然良久,方才道:“此事乃天象, 官家何不招司天監沈括問對?觀天鏡已建成一載, 應當也有所獲。”

王安石豈能不知這場風波, 雖然也覺得驚詫, 但是畏懼是沒有的。更不願看張載這麼個支援新法的人因此受到牽連。據他所知,司天監的長官沈括對於天象極為瞭解,難得也是個敢於任事的。在司天監也能銳意革新,提拔賢能。這樣的人,若是能支援地動說,肯定也能說服天子。更何況,那觀天鏡確實稀奇,他也曾看過一些司天監的記錄,如今想來,倒是能跟“地動”扯上關係。

趙頊立刻反應了過來,是啊,他也親自登上過天文臺,用觀天鏡看過月亮和星辰。觀天鏡裡所見,和平常肉眼所見可是大相徑庭。這等要事,說不定沈括真能解答。

很快,沈括就被傳至垂拱殿。面對天子和相公,他只遲疑片刻就道:“此事應當不假。臣這一年來,以觀天鏡測歲星。歲星亦是球體,表面有一偌大紅斑。這紅斑並非一動不動,而是每五個時辰就要繞上一週。由此可見,歲星亦是在轉的。若是歲星如此,吾等足下的地球會自轉,也就不足為奇了。”

聽到這話,趙頊更震驚了。歲星竟然也在轉?!難不成天上星辰全都要自轉的嗎?那星辰軌跡又該是個什麼模樣?

遲疑了半晌,趙頊才道:“可是天道不是尚左嗎?日月西行,江河東流,故而天左旋,地右周,猶君臣陰陽相對向。這道理難道也有錯嗎?”

沈括遲疑了片刻,方才道:“江河東流,不過地勢所致。倒是水瀉成漩,極可能與地球自轉有關。周天又何止億萬星辰,日日斗轉星移,反不可信。也許諸天星辰皆同歲星,有軌跡自轉,循天道而行。”

這話讓趙頊陷入了沉思,良久後又輕聲問了句:“那月呢?月有陰晴圓缺,不是三十日一轉嗎?”

“月繞地轉,就如歲星之緯星。因為太近,轉速又快,背向遮陽,就成了圓缺。”沈括突然抬頭,“天道自有法度,既然可見,就不該諱言!”

這話幾乎是直諫了。

趙頊心頭仍舊紛亂如麻,一旁王安石卻道:“既然是天道,官家就不該再為此憂慮。千百年來日月照常升落,從未有改。其中秘辛能為官家所得,正是因為官家能任賢用能,又何嘗不是一件祥瑞?”

這話讓趙頊心頭一動。是啊,不論《白虎通》上怎麼說,日月東昇西落卻是不變的。也許只是編書者理解錯了先賢對於“天左旋,地右周”的意思,才使得世人糊塗?每代的注、疏都有不同,有人牽強附會也不奇怪。

而在本朝,有臣子發現了天地應有的面貌,對於經義重新作出解讀,這該是好事,不是壞事啊。

想到這裡,趙頊微微頷首:“王卿所言不差。既然星辰皆自轉,地轉也不足為奇。只是渾天說怕是要改頭換面了。”

“唐漢兩朝,也是渾天替蓋天。如今宣夜替渾天,反倒是法古,更近天道所向。”王安石見天子意動,立刻斬釘截鐵道。

這說法頓時讓趙頊露出了笑容:“有理。重修曆法,本就是應有之義。如今又添地動一說,想來能讓曆法更精準些。沈卿,司天監的新曆法,編的如何了?”

沈括微微垂下了眼簾:“曆法修訂艱難,恐還需些時候……”

聽到這話,趙頊倒是沒有見怪,微笑頷首道:“卿只管慢慢修,還有那‘地為宇宙之心’的說法,也須得時時關注。若是有甚發現,可以直接上稟。”

沈括的神情一滯,把頭也垂了下來,高高舉起的雙手半遮住了面孔:“臣,遵旨。”

既然天子都不追究,張載這“地動”的說法,算是站穩了腳跟。加之先前鼓吹“渾天說”的程頤悄無聲息的離京,更是讓原本還聲量很大的反對者,也有些抵擋不住了。

對這情形,蘇軾可是開心的緊:“張子厚雖然妄改法度,但其經學底子著實紮實。氣學裡的學習禮義道德,養氣集義的說法,也深合我意啊。”

對於“將兵法”,蘇軾並不怎麼贊同。這種鼓勵天子窮兵黷武的態度,更是他深深厭煩的。但是張載的“氣學”,實在讓蘇軾大為讚賞。畢竟“氣學”一脈裡,不論是“氣生萬物”,還是“真空”的解釋,都跟蘇軾所想相差無幾。就連養浩然之氣,變化氣質,返本為善的看法,也跟蘇家一脈“養氣治心”的觀點相近。

更別說現在發現的這個“地球自轉”的說法了,之前他都快被“渾天說”的人逼迫的不行了,誰料峰迴路轉,突然蹦出了一個“地動說”,立刻完善了“宣夜說”的漏洞,還把那群叫囂“引力東輕西重”的傢伙打的措手不及。現在都沒人敢質疑“宣夜說”的觀點了,他能不高興嗎?

誇完張載,蘇軾又捋了捋長鬚:“只是我瞧著那擺錘一個時辰才能轉十六分之一個圓,怎麼算,十二個時辰內都轉不了一整個圓啊?那日升月落豈不亂了晝夜?”

嘿呀,這問題他懂啊!甄瓊立刻來了精神:“這是因為地是圓球啊,不是有弧線嗎?就要這麼算……”

今天蘇頌不是不在嗎?這問題當然要交給他了!甄瓊刷刷刷在紙上一通畫,把之前蘇頌教給他的東西原封不動又給講出來了。末了還在那畫的歪七扭八的圓上標註了一個點,“瞧,就在這裡!看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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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沒。你慢點再說一遍?”

甄瓊:“……”

他也是有徒弟的好不好,連明月都是一聽就懂啊!

頓感面前這人愚不可及,甄瓊垂頭喪氣把炭筆一扔,對沈括道:“還是存中兄你給他講吧。”

沈括原本坐在一旁,端著個茶杯愣神,聽到甄瓊喊他,才驟然回神,望了過來。

蘇軾立刻道:“存中兄,為何那大相國寺的擺錘,一晝夜時間轉不到一週呢?”

這問題對於沈括而言自然也不難,他簡單解釋道:“鐘擺立在平面搖擺,和立在曲面搖擺的速度是不一樣的。地乃圓球,故而處處曲度也不相同,除了在兩極的端點是十二時辰轉一週外,其他地方都會因地理影響擺動速度和角度。”

他並沒有說演算法,但是蘇軾還真一聽見懂了:“那豈不能算出吾等所在地球的方位?”

“不錯。”沈括頷首,“就是剛剛凌霄子算出的那處。”

蘇軾趕忙又低下頭,看了看那圖,嘆了一聲:“原來吾等居於地球上半啊,真是奇哉。這樣豈不是天地之大也能算出了?”

“日月星辰,無不能算,不過需要時間罷了。”身為司天監官長,沈括對於這個還是頗為自信的。

蘇軾聞言笑道:“那存中兄可要加把勁了。若是能依據引力,也算出日月星辰如何繞地而行就更好了。”

這話立刻讓沈括閉了嘴。

蘇軾並未察覺不妥,又道:“聽聞司天監新建的天文臺也非比尋常,這次若製出了新曆法,想來也是件盛事。”

他的話音剛落,沈括就皺起了眉頭:“若是新曆法只計日行,不計月行呢?”

“什麼?”蘇軾簡直都懷疑自己聽岔了,“曆法怎可不計月行!若無朔望,豈不只剩下孤陽了?”

這還是司天的官嗎?陰陽交泰的道理總該懂吧。再說了,若是連月亮都不計了,朔望怎麼定?莫不是連日食這等要務都不管了?

“曆法是用來計時的,只要算得清太陽軌跡,就能定節氣,助農耕,何須旁的攪擾?”沈括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些,只覺心中煩躁愈發強烈。

蘇軾還是搖頭:“存中兄太過偏頗了!”

“哪怕納入月行,會干擾計時,使得年份出了差錯,必須隔三差五至潤也無妨嘛?”沈括再問。

“既然能用至潤調節,何必擔心那一兩日的差距?”蘇軾根本就不買賬,“再說了,日月都繞地行,舍其一也不妥啊。”

啊?怎地太陽又繞地行了?甄瓊有些茫然的抬頭,看向沈括。不都公佈了地球會自轉了,下來不該是有人發現“地繞日行”嗎?怎麼又反過來了?不過好在他雖然覺得古怪,卻也記得當初的約定,沒有直接把話說出口。

那困惑的目光,讓沈括心頭一緊,就像被刺傷了一般,生出痛來。他不再言語,只端起了茶杯,繼續悶頭喝起茶來。

見他似有些生氣,蘇軾倒也不再說這話題了,又談論起了朝中趣聞。可惜面前兩位聽眾心不在焉,齊齊跑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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