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徐氏剛從柴卿月那裡出來，就直直的奔到了自己的房中。柴青正坐在窗前等她。

“卿月怎麼說？”

看著柴徐氏匆忙的樣子，柴青的心中沒來由的恐慌，他急切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月兒沒有說。”柴徐氏看了眼柴青，“可是想來是被傷的狠了，月兒忽然想我們一家到別國生活去。”

柴青氣的跺腳：“慕容司辰這孬子！我早說過不要把卿月給他！”

柴徐氏冷靜的看著柴青發脾氣，等待下文。柴青罵了一會兒，站起身，嘆了口氣，“卿月真是這麼說？”

柴徐氏翻了柴青一個白眼：“不然如何？我還能騙你不成？”

柴青慫慫的縮了脖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柴徐氏：“不是你上次就提了這件事，我才……”

“你才什麼？”

柴青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就沒有聲音了。

柴徐氏滿意的點了點頭。“上回是我說到別國去，你說我有私心，逃避，還說我亂替月兒做主。”柴徐氏有些不滿的看了看柴青，“如今月兒自己說要去，你怎麼說？還是堅持著你那老一套？用月兒的幸福去換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權勢，去報仇？”

柴青皺眉，雖然覺得柴徐氏這樣說十分不妥，可還是沒有出言制止。

“柴青，我們已經老了，可是月兒還年輕。我們的一生已經交代在這些國仇家恨裡了，我們不能把月兒也往火坑裡推啊！”

柴徐氏說完，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她是真的心疼柴卿月，身上揹負了這麼多的東西，並且還陰差陽錯的嫁到了對面的敵人家裡去。”

柴卿月方出嫁的那些天，柴徐氏每日都無法安眠。她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出現了柴卿月知道自己身世之後的那種絕望。

她可能容忍自己的枕邊人，是自己的殺父仇人的兒子嗎？

想來是不能的。

所以柴徐氏從一開始，便已經想著要放棄復仇的計劃了。要麼讓柴卿月平平淡淡的度過一生，要麼就乾脆讓柴卿月這般不明所以的，在慕容司辰的關懷下幸福的生活下去。

這兩件事想一想，其實都十分的美好。

只要不提那些國仇家恨。

只要不去說什麼復仇。

柴青沉默了半晌，還是重重的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像是沒有什麼力氣一般。

“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柴青無奈的說，“事已至此，復不復國已經不是我們兩人可以說的算的了。”

“怎麼？”柴徐氏皺了眉頭，“鬼老那邊？”

“我已經查了，前幾日卿月受傷，雖然是慕容羽卓幹的好事。可在那之前，楚小姐和鬼老也去參與了刺殺。”

“這等大事，他們怎麼不與我們商量！”

柴青搖了搖頭，“這些年來，我們看著卿月長大，心中早就沒有了什麼復仇的火焰。這事情我們心中有數，而那些人更是看的清楚。”他看了一眼柴徐氏蒼白的臉，“他們如今給我們三分面子，是因為公主叫我們一聲爹孃。可是如今這些重大的計劃，已經再也沒有我們插手的份了。”

柴徐氏咬了咬嘴唇，有些不想相信這樣的事情。她原本以為，只要說通了柴青，那就可以帶著柴卿月去別的地方生活，讓她平安喜樂的度過一生了。

可是，如今柴徐氏才意識到，天下之大，哪裡有她們的容身之處呢？

她想要給予柴卿月所謂的大道坦坦，其實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

想到這裡，柴徐氏的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這麼些年，這種無助感終於再一次籠罩了她。她看著柴青，發現他的臉色同樣有些蒼白。

“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柴徐氏絕望的說。

“有倒是有。”柴青輕輕的嘆了口氣。

“快說！”

“可是代價實在是……”

“哎呀，磨蹭什麼，要說快說！”柴徐氏急切的說，“為了卿月的這一輩子，我情願拿我餘下的所有時光去換。所以，你就不要再猶豫了！”

看著自己妻子這焦急的模樣，柴青只好嘆了口氣。他知道事情總歸會走到這一步，然而他只想再此之前，努力的將這最壞的打算，拖的遲一些，再遲一些。

“帶著卿月走，等到卿月安定下來了，我們回到這裡，再已死謝罪。”柴青淡淡地說。

柴徐氏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轉而是狂喜。

“我怎麼沒想到，我們死了，這樣以來，卿月也沒有威脅的人了。而卿月不似我們，她堂堂公主，自然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力。到那時候，只要我們一死，就再也沒有什麼人，什麼責任，可以去綁架，束縛我們的卿月了！”

然而柴徐氏欣喜完了，卻發現柴青看向她的目光裡，慢慢的都是不捨。

在心中輕輕的嘆了口氣，柴徐氏輕輕的說：“我們倆這活了大半輩子了，都在一起，早死個兩年沒什麼可惜的。倒是卿月，長到現在還沒有嚐到那些單純的愛的滋味，讓我這心中，實在是愧疚的緊。”

柴青心中也知道，也心疼柴卿月被束縛的人生，然而他也是實在放不下自己的伉儷。

“這般，我倆就要到陰間去繼續做夫妻了。”柴青有些遺憾的摸了摸柴徐氏的頭，倒像是小夫妻話別似的。

“陰間陽間，這夫妻照樣做。你可別想甩開我。”柴徐氏抽了抽鼻子，勉強笑了笑，“別說是陰間，就算是你下回投了胎，我也是要找你的。”

“嗯，下輩子還做夫妻。”

“還做夫妻。”

柴青而後柴徐氏手牽著手，像都是二八年華的情侶一般，在那裡你儂我儂。這生死離別，有些人把它看得格外的大，可是有些人卻把他看得什麼也不算。

就比如柴家這一對夫婦，說好了無論到哪裡都要當夫妻，那便是明日就凌遲，心中也無所畏懼了。

更何況，他們心中清楚。自己這兩條半隻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命，是去換柴卿月一生幸福的。

所以無論如何，這換的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