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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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黛玉醒來時,衛若蘭已經進宮去了。

聽到隱隱有雨點敲打窗欞,黛玉頓時沒了睡意,擁被坐起,問道:“外面下雨了?”

紫鵑過來分開繡幔,挽起紗帳,道:“可不是,下了小半夜,先前下幾點,這會子倒越發緊了。天還涼得很,姑娘別起身,等我烘暖了衣裳。”

黛玉先問衛若蘭,聽說他乘車出門,亦帶了避雨之衣,心便微微一放,見紫鵑在屋裡忙忙碌碌,不禁說道:“再過十天半個月你就出閣了,接著就是雪雁春纖幾個,手裡的事情交給下面提拔上來等著接班的丫頭們,等你們都走了,她們好上手。”

紫鵑聽了,方叫自己陶冶教育的幾個丫鬟過來服侍黛玉,一共四個,年紀都在十五歲左右,分別叫作白鷺、丹鶴、雪鷹、青鸞。

黛玉守孝時,不好遣嫁丫鬟,出孝後諸事紛擾,便擬定生日後放她們出去,此次除了紫鵑得府內大管家之妻替子求娶外,雪雁定給牛方,春纖定給二管家之子,其他丫鬟也都各有人家來求聘,獨紫毫青檀等是宮女身份,二十五歲後方得外嫁。

紫毫等人和紫鵑年紀相仿,黛玉不忍令其繼續蹉跎,求得皇后娘娘額外恩典,詢問過她們的意願,許給衛若蘭麾下的幾個武官,不日將嫁,如今正用心教導四個新來的宮女。

四個新來的小宮女也都是十四五歲年紀,黛玉已賜名為翠湖、青徽、白宣、墨硯。

對鏡梳妝時,白鷺細心地給黛玉梳頭,用黃楊木梳梳了數百下,梳完頭髮將之挽髻,開啟妝奩,露出滿滿的首飾,珠寶俱全,問道:“奶奶今兒戴哪一件?”

黛玉道:“下著雨,我不用出門,料想也無來客,何必濃妝豔飾?”說著,命正收拾床鋪的紫鵑將鴛枕下的一對簪子拿過來,非金非玉,色作墨綠,透著一點古樸的雅緻,但兩支簪頭雕刻的一對兒鴛鴦痕跡甚新,雕工也是尋常。

紫鵑拿在手裡端詳片刻,遞給白鷺給黛玉插在髻上,道:“料子倒好,綠得很,又溫潤,是年深日久的綠檀木,且是上上等,簪子卻沒見過,想來是大爺才送姑娘的。”

黛玉笑而不語,才不會告訴她們這是衛若蘭親手雕刻出來的。

用過早飯,黛玉無心讀書,坐在窗下案前從盒取出一枚雞血石印章放在掌心珍重把玩。

這枚雞血石印章鮮紅如血,瑩潤似玉,是林如海生前收藏的雞血石所制,細、紅、潤、膩、溫、凝六者兼備,可謂是昌化石中的上品。

和衛若蘭定親的那一年,黛玉就打算用它刻印章送給衛若蘭,一直在私下把玩養護,至今已有數年之久,寶光流動,紅色明亮,去年秋天才瞞著衛若蘭請宮裡專管雕刻印碑之屬的名匠刻了兩枚印章,一枚自己的以世外仙姝為名,一枚以衛若蘭的表字刻章,後者字型卻是黛玉仿梅花小篆而作,形若蘭花,清麗婉約,用作衛若蘭生辰之禮。

黛玉正把玩時,忽然想起一事,對紫鵑道:“昨兒琴妹妹送的那尊象牙鏤雕群仙賀壽的寶塔我瞧著甚好,命人好生收著,等萬壽節時進上。”

衛若蘭位高權重,自在每年進貢之列,為了貢品,黛玉沒少費心思。

也不是人人都能進貢,唯有本朝的宗室親貴、京中大員、地方大吏、各地的織造鹽政以及致仕的大臣、衍生公才可進貢。

大節如萬壽節、端午節、年節等必須進貢,其他上元節、中秋節、重陽節和冬至節等也得如此,這些都是例貢,有例可循,除外還有不在例貢內的,隨時隨地都可進貢,名目繁多,不一而足,幸虧並無規定說必須進貢珍稀之物,才算減輕負擔。

紫鵑答應一聲,又道:“我把這幾日收的禮單都拿過來給姑娘看,挑出姑娘喜歡的或者有用的另外擱著,餘者都收進庫裡。”

黛玉想了想,點頭同意。

紫鵑拿了禮單奉給黛玉,黛玉放下印章,一目十行地看將起來,命青鸞研墨拿筆,在單子上勾了幾下,道:“這幾樣單獨放著,我有用。”

紫鵑自去料理。

黛玉復又拿起印章在掌心,側頭聽著窗外雨聲漸驟,半日後偶得一詞,不覺提筆寫在紙上,別無修改之處,方謄錄在第三冊《葬花集》中。

《葬花集》是以葬花詞為名,衛若蘭給她定下來的名兒,說李清照有《漱玉詞》,她也有《葬花集》,說不得將來也能流傳千古,內中錄有她素日寫的所有詩詞歌賦,或悲或傷,或喜或哀,或述閨閣、或詠花卉,或寫山河,或記民情。

黛玉本好此道,不想將平常做的詩詞歌賦束之高閣,就依衛若蘭之意,不知不覺,竟已寫到第三冊了,再寫三五首,便得更換新冊。

正洗手,雪雁忽然進來道:“上回姑娘叫打探為何有人為難寶玉,已有了眉目。”

黛玉忙問是怎麼一回事,雪雁憤憤不平地道:“還不是那個賈雨村,若不是他做過姑娘一年的西席,我也跟他識得幾個字,真該罵他幾句。就是他在背地裡調唆那些公子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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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呆,猛地想起梅家退掉寶琴的親事,轉頭求聘賈雨村和嬌杏之女,按理說賈雨村不該答應才是,誰知兩家竟親厚異常,低頭沉吟,片刻後抬頭道:“我知道了,料想是恨大舅舅在朝會上揭了他的短處,所以等風聲過了,自己又平安無事,就來報仇雪恨。”

倘或她沒有猜錯的話,賈雨村也有一段難解的心事,以至於得志後十分猖狂,絲毫不顧及名聲體面,一時不好對付賈赦,便盯上了寶玉。

細想和賈雨村來往的人家,傅家可不就在其中。

雪雁道:“牛方也是這麼說。那賈雨村做了那麼些事情叫人噁心,怎麼天上就不下一道雷來劈了他?偏由他為非作歹。”

黛玉嘆道:“殊不知世上有一句話叫作‘禍害遺千年’。”

她們主僕在說賈雨村,朝會散後,長泰帝亦與衛若蘭提起,問道:“老大倒是把賈化護得緊,不但替賈化抹平了舊日犯的事,還答應賈化的懇求,吩咐吳家和賈化一起保本,升了賈化親家的職務,朕竟不知賈化有何能為值得老大如此。”

對於滿朝文武,長泰帝自有生殺予奪之權,但五品以下許多官員都由吏部考察,很有些官員的升降不必經由長泰帝親管。

衛若蘭道:“微臣不知明孝郡王心中所想。”

他真的想不通明孝郡王在想什麼,有一事沒一事的,所用之人皆不如明悌郡王拉攏的那些,唯一位高權重的便是其岳父黎塘,九省統制亦是要緊職缺,只是不及京營掌管京城安危。

長泰帝冷冷一笑,道:“不過是想著朕身下這把龍椅罷了。”

衛若蘭聽了,垂首不語。

世人都知明孝郡王和下面的明悌郡王等人爭鬥得厲害,各自在朝堂上你陷害我的人,我彈劾你的人,恨不得剪除對方的羽翼,然這些卻不是他能說的。

過一時,衛若蘭問道:“陛下既知賈化所做之事,幾時將之處置了?這樣的人放在朝堂裡,近來雖無大惡,但是太過噁心,且像薛蟠之案、石呆子之案這樣的,賈化在任時做了不下三四十件,再留他下去,又有人遭難。”

長泰帝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碗,道:“去了一個賈化,來的未必不是賈化一流,朕的心腹都有變節的,何況別人?在朕跟前掛了號,料想那賈化一時半會不敢再做此等事情,先放著,橫豎他身上罪名極多,朕什麼時候容不下了,什麼時候就重重懲處。那個門子和石呆子,你命人好生看管,其他苦主朕也命人一一尋到,各有安置。”

衛若蘭略有不解,似賈雨村這樣人物本就該早早地料理了才好,何以暫且留他?雖有滿腹疑竇,但衛若蘭向來不深究長泰帝的打算,故而沒有開口詢問。

不久,就聽說賈雨村替明孝郡王籠絡住了傅全和傅試父子,梅家也投效明孝郡王。

衛若蘭恍然大悟,賈雨村前些年對王子騰和賈政等鞍前馬後地附和,藉著王子騰和賈政兩家的勢很是結交了好些人家,其勢不小,怪道明孝郡王如此倚重他。

這段時日賈雨村也想整倒賈家,誰知得到衛若蘭和黛玉送去的訊息後,賈赦一房除了應酬交際外,賈赦父子和寶玉三個人就效仿閨閣裡的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個在家含飴弄孫,一個在家研讀律例,一個在家調脂弄粉,都不覺煩悶,以至於賈雨村無從下手。

其實寶玉最容易受欺負,因為他的身邊只有兩三個小廝,不像賈赦和賈璉父子出門依然像從前那樣前呼後擁,賈雨村調唆出面的那些公子哥兒都不敢十分針對。

誰都知道賈赦一房是受寧國府和二房的牽連,沒到永無翻身之地的地步。

也是因此,近來頗有幾戶人家有求娶惜春之意。

作為黛玉嫡親的表妹,惜春和黛玉平素來往親密,各家都看在眼裡,誰不想借惜春和衛家交好?暗中都笑話張家不知好歹,不看衛家帶來的好處就退了惜春的親事,如今娶來的兒媳婦遠不如惜春。同時,他們也對鳳姐給惜春挑選親事不看高門的想法十分讚歎,而且惜春是榮國公嫡親的孫女,出身上無可挑剔,嫁妝和現今的身份只是小事。

乍見惜春到了這樣的年紀依舊炙手可熱,鳳姐大喜過望,但她心思精明,冷靜過後,眼見來提親的不是明孝郡王得用的人,就是明悌郡王信任的人,兩家王妃竟都親自做媒,如何敢輕易答應?就是惜春自己也不同意這些心懷叵測之人,只想清清靜靜地過日子。

可是,誰都明白娶了惜春便和衛家是親戚,誰都不想放棄,明孝郡王一派和明悌郡王一派針鋒相對,連媒婆偶在賈家巧遇都要拌嘴。

鳳姐焦頭爛額,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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