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陰陽裡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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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眾天兵隨著一朵雲撤回到天上去了,謝必安這才收了那副諂媚的臉色。那種神色,曾是他最為厭惡的,可如今為了範無救,他甘願把自己扮成最討厭的樣子。

範無救不知躲在尚書房裡的何處,謝必安有心開啟房門親自進去檢視一番,奈何他不知範無救是否已經清醒過來,若他還仍舊被執念所驅使著,那謝必安就不得不有些忌憚他那通天的大力,一時也不知下一步該做些什麼,索性就蹲在門口不動了。

這時,尚書房的房門突然吱呀一聲開啟了,隨著天空中閃爍的一陣一陣閃電,謝必安看清了門內的情況:門前蹲坐著一個披散了頭髮並把臉埋在膝蓋裡的男人,他曲著一條腿用來支撐低下的頭,另一條腿平鋪在地面上,一隻手隨意地搭在後腦上,略微伸長的指尖上不停地滴落著一滴滴鮮血。

那人正是範無救,穿著一身黑衣埋著臉蹲坐在地上,看不清臉色,也看不明顯他是哪裡受了傷。謝必安正欲上前看他到底傷在了什麼地方,就被範無救突如其來的的一句話驚得頓住了腳步。

“你剛才所言可是真的?”

謝必安站在原地沒有動,只微微抿了抿唇,終是沒有開口解釋任何一句。

範無救也不管謝必安是否回答他,只是繼續問道,“捉我回天界,換功績麼?”

謝必安聽著範無救毫無任何情感的聲音,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裡像是被扎了一根刺一樣的有些疼,甚至疼到讓他有些呼吸困難。

範無救依舊沒有聽到謝必安的回答,帶著幾分嘲諷地笑了笑,“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神仙,竟是這般仙風道骨啊!”

“無救……”

謝必安忍不住上前一步緊張地呼喚了一聲範無救的名字,正欲開口解釋一番,眼前卻突然被一道刺目的紫光給閃到了眼睛,謝必安心裡猛的一顫,這道雷如此的近,怕不是會劈到尚書房裡的範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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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紫光閃過之後,便是眼前一陣發黑,謝必安按著紫光閃爍時看到的範無救的位置猛的飛身撲了過去。而後便聽見而後炸響一聲驚雷,驚雷過後,謝必安的脊背上傳來一陣刀剮般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忍不住加大了抱著範無救的雙臂間的力量,甚至還痛出幾聲帶著隱忍的呻吟。

被驚雷震了耳朵,此時謝必安聽不見任何別的聲音,只覺四周靜得嚇人,他一低頭就看到了懷裡蒼白著一張臉的範無救,微微皺了眉頭,嘴邊溢位一抹鮮血,靈魂體狀態下的範無救,明顯是被這道驚雷給傷得不輕,即便謝必安用身體替他擋了大半的傷害,他仍舊是受到了波及,在驚雷落下的瞬間就昏迷過去。

謝必安揉著痛漲的頭,搖了搖頭,試圖晃走那一陣陣被雷震過之後的嗡嗡聲,卻並沒有起到什麼效果。抱著範無救昏死過去的範無救的身體在地上躺了一陣,謝必安這才忍著一身的劇痛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輕輕地剪掉了範無救的一縷頭髮,而後捏了一個手決,念了一句咒語後,一點一點把範無救的魂魄揉進了自己的身體裡。

做完這一切後,謝必安伸出手拎著範無救的那縷頭髮就這樣站在空曠的地面上,任由著一道閃著紫光的驚雷劈過來將範無救的那縷劈成一道灰燼,而後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宮門走出去。

這縷帶著範無救氣息的頭髮,便是範無救在此間的化身,那抹灰燼,便是範無救身死形神俱毀的證明。這些足以騙過那些個天兵天將了。只是這天道之力,卻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如今範無救的魂魄就藏在他的身體裡,他尚且可以和那些天兵天將去說是因為戰鬥而留下了一絲範無救的氣味在自己身上,但天道卻不會聽他的言語,他只能硬生生替範無救捱過了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謝必安咬著牙朝皇宮外面走去,每走一步,幾乎都會挨上一道天雷。但每次,他都只是腳步一頓,而後便又繼續朝前堅毅地走著。

他不能停,範無救如今危在旦夕,生死可全捏在他手中了,若是他倒下了,那所有的一切可就全部都功虧一簣了。

所以,即便全身上下都被天雷劈得焦黑,甚至有些地方還冒出了帶著火烤味道的濃煙,謝必安也依舊沒有停下他的腳步。

“而後,我便爬去了陰陽裡,那一屆孟婆,曾是我的好友,她採了一千株彼岸花為我重新打造了一副身體,原來的那副,已經被雷劈得不中用了。”無常輕描淡寫地說著。

然而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卻哪裡如他說的那般輕鬆,曾經的那幅身體,早已被天雷劈得面目全非,範無救的一縷頭髮都在那道天雷下瞬間化成了灰燼,無常一具血肉之軀,除了信念堅定了一些之外,與範無救的那縷頭髮又有何區別呢?那些回憶如今都還歷歷在目,那種雷電劈在身上的撕裂般的痛感,他謝必安這輩子都忘不了,那種痛徹心扉,估計喝了孟婆湯以後,都還會讓轉世的他居然雨天的閃電吧。

然而無常終究不會把這些說給範無救聽,如果不是範無救逼問他,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提和這件事有關的哪怕一個字。

有些情意曾轟轟烈烈地存在著,只是當時沒來得及轉身,看上一眼。

雖然不知道無常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痛,但範無救聽到這裡,已經大致明了了,雷劈的滋味雖然他沒經歷過,或者經歷過也已經遺忘了,但是,那總該不是一種舒服的感覺。

八百年來,範無救始終都只記得謝必安當初背叛了他,只記得謝必安趨於委蛇的那番不真切的假話,只記得謝必安沒有救蘇白,只記得他犯過的所有錯,卻從來都忽略了那個人一直拼盡全力的付出。

“對不起。”

蘇白死了,錯卻不在謝必安,但他範無救終究怨了謝必安,這是他的錯。

“對不起。”

謝必安違背了自己的內心做了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一副嘴臉,用了一種笨方法想要去救他。雖然很笨,卻是情急之下,謝必安能想到的最快最有效的方法,當然,犧牲也是最大的。但範無救也終究還是再次怨恨了謝必安,這還是他的錯。

“對不起。”

範無救怨他恨他,把那份誤會當做藉口,忘恩負義了八百年。但謝必安自始至終,從來都沒有怨過他,甚至連一句沮喪的話都沒有說過,一直默默無聞地守護著照顧著他的亡魂。這八百年來,是他更大更深更無法被原諒的錯,他居然在這八百年裡帶著恨意接受了謝必安所有的幫助和饋贈,甚至有些幫助,是謝必安拼死拼活換來的,他那麼那麼怨恨了他的恩人,卻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所有的幫助,他犯的錯,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種罪行,他不是犯了錯,是犯了罪啊!

一想起謝必安剛才留下的淚水,範無救的心裡就一陣抽痛,直到剛才那一刻,他居然還在怨恨著謝必安,並對他說出了那樣恩將仇報的話!

如今範無救根本不敢直視謝必安,他從來都高傲地揚著的頭,如今恨不得能低到地縫裡去。一點一點聽著那些過往從謝必安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範無救的內心裡就不停地開始往外冒著一句一句的話,想要等著謝必安停下的那一刻好好地同他講上一講,然而等謝必安真正閉上嘴的那一刻,範無救卻一個字都講不出來了。除了那三句對不起,他居然一個字都講不出來!好像多說一個字,都會再次傷害謝必安一次一般,甚至連這三句對不起,範無救都說的小心翼翼。

無常的那些過往講完了,範無救說完那三句對不起後也再沒有說些什麼,偌大的忘川,就這麼突然安靜下來。

過了許久許久,範無救低頭低得脖子都僵了,然而等他抬頭一看的時候,這附近哪裡還有無常的身影。範無救心底沒有來的掠過一抹失落,可一想到無常離開時的背影一定比他此時的心情還要低沉,還要失落,甚至當年在那漫天的驚雷之下,謝必安的背影可能更加的頹廢,範無救心底的那抹失落就立刻被心疼所代替。原來最該怨恨最該失落最該絕望的人,從來都不是他,他一直所怨恨所埋怨的那個人,才是那個最該抱怨一切之人。

無常自打那次悄然離開後,就再也沒見過範無救了,他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其實那天無常也隱隱覺得範無救除了那三句對不起之外必有後話,奈何他在那裡和範無救實在是聊了太久太久了,而之前又喝了不少的茶,所以導致他有些尿急,於是乎,無常便趁著範無救低頭的功夫偷偷去上了個茅房。

可是從茅房回來的無常突然就覺得有些尷尬,他到底該怎麼回來面對範無救啊,難道和他說自己尿急憋不住了而偷偷去解了個手?總覺得在這種氛圍下說出這種話有些不合適呢!

無常就這樣糾結著走了回來,結果只見到了空無一人的忘川。

自那以後,無常竟然連續幾日都未曾見過範無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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