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陰陽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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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常曾經是個閒散仙官。職位較低,存在感也低,所以經常順著天邊雲層底下的一個小漏洞就偷偷溜到凡間去,也是沒人注意的。天上的那些人啊,連丟了這麼個人都不曉得,每個人都忙得行色匆匆,卻又每個都無所事事,也不知道那些大把大把的時光,都忙去了哪裡。無常那時還有名有姓,叫謝必安,他最討厭的,便是這天宮裡一成不變的枯燥日子。他最愛的,是人間那裡,有情有味,即便看著炊煙裊裊也能在晚霞下靠著大樹坐一晚上直到炊煙飄散的閒散日子。

謝必安最喜歡看著炊煙慢慢升起,最後漸漸消失在半空中的樣子。那種炊煙在不斷變換中的樣子,讓他感覺很真實。

而炊煙,只在人間才有。天官裡的那些老怪物,都是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他們的火和煙大多都是煉藥煉出來的。那種煙謝必安只覺嗆得慌,他最是不喜了。人間裡的那縷飄得極慢的炊煙,細細聞起來,還會有一種濃郁的香氣,除了裡面飯菜的香氣,其中更讓謝必安覺得香的,是那裡面濃得化不掉的人情味。人間的飯,從來都不是做給一個人吃的,那一縷炊煙之下站著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謝必安一直想嚐嚐人間飯菜的味道,但是苦於沒有錢,所以為了吃飯,他只好去掙錢了。這要是擱別的仙官,自然是從自己府裡隨便拿些什麼出來在人間當了,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奈何謝必安剛飛昇沒多久,根基不穩,一點家底都沒有,別人隨隨便便拿出來的東西他連見都見過,他府裡最值錢的,便是那屋頂的琉璃瓦,又總不能拿去當了,天界偶爾也是下雨的,他可不想自己的屋子漏水。

於是,謝必安便開始了他的掙錢生涯。

人間的錢也不是那麼好掙的,謝必安一開始在一個碼頭搬磚,因為老闆說供飯,他就傻乎乎地去了,反正他的目的就是為了吃飯,直接就供飯的話,倒不如直接省去了掙錢的這一步驟。不得不提一下,謝必安曾是一國的太子,從小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從不知錢為何物,他飛昇上來的時候年僅十三,是後來在天界一點一點慢慢長大起來的,這才養成了這副閒散灑脫又單純的性子。

不過後來,碼頭搬磚的活計被他辭掉了,原因就是碼頭的飯菜太難吃了,他都沒見過炊煙冒起來幾回的,有幾次飯菜甚至都是涼的,他很不滿意,便離去了,他還記得走的那天,老闆眼裡老淚縱橫,一副很是捨不得的模樣,當初他一直以為老闆是捨不得他,直到後來很久以後他和範無救提起這件事,範無救告訴他他被騙了,謝必安才知道,那老闆的老淚究竟是為何而縱橫!

謝必安辭掉了碼頭搬磚的活計,就在街上四處尋找炊煙味最濃的地方,他要到那裡去掙錢,炊煙味最重的地方,飯菜一定最好吃了!

於是,謝必安就找到了四回居。

謝必安來的時候,正巧遇見了四回居里的一位舞姬在大堂裡跳舞。那舞姬的腰肢纖細無比,舞動起來的時候卻又柔軟得如同她的水袖一般,不停地搖曳著,旋轉著。謝必安看的入了迷,他眼中的那舞姬,靈動的好像那飄動在半空中的炊煙,好像跳著跳著下一刻就會消散在半空中一樣。

就在周圍的觀眾看的忘我,連叫好聲都不忍喊出口生怕驚擾了面前的美景時,伴奏的琴師突然彈斷了琴。人群中立刻暴出一片唏噓聲,有惋惜的,有幸災樂禍的,有不痛不癢看熱鬧的。

謝必安是最為惋惜的那一類了,就在他失望到以為自己看不到這驚豔的舞時,大堂中央的那名舞姬,卻在沒有伴奏的時候接著舞了起來,她火紅的水袖仿若帶著萬丈光芒一般,刺痛了臺下眾人的雙目。沒有伴奏,她依舊舞得和之前一樣好,只是謝必安還是覺得缺了些什麼,於是他挽起了袖子走上前去,坐在了那琴師的位置,就著那舞姬翩翩起舞的節奏,一點一點彈出了伴奏之聲。那琴缺了一弦,謝必安便稍稍修改了曲譜,將其中一部分降了一個調。雖然偶爾一部分聽起來有些低沉,卻也配的上那舞姬絕豔的舞姿,甚至和著這曲調,還別有一番滋味。

一曲畢。臺下眾人一片叫好,連四回居的老闆也激動的親自走了出來。

“小兄弟,你這琴藝很高超啊,怎麼樣,有沒有留在我們四回居的想法,我們這裡待遇很不錯的。”

謝必安聞言笑了笑,一臉天真無邪地道,“只要你們供我吃飯就好了,而且,我吃的不多噠!”

老闆一張臉都笑出了花,激動的握住謝必安的手不撒開,嘴裡一個勁地說著“好,好,好!”

謝必安心裡卻是覺得自己賺了個大發,正洋洋得意之時,突聞耳邊響起一聲帶著嘲諷的冷哼,那聲音低沉的很,聽起來是個男人的聲音。然而等他回過頭去看的時候,四周哪有什麼男人,只有那舞姬漸漸遠去的背影。謝必安捏著下巴站在原地,那舞姬下了臺子他才發現,她怎麼那麼高啊,背影看起來雖然有幾分消瘦,但絕對不比他矮!

現在人間的女子都這樣高了麼?謝必安一邊心裡疑慮著,一邊跟著那老闆走進了四回居的裡間。

謝必安就這麼留在了四回居,偶爾趁著人不多不忙的時候,他就偷偷溜回去天界看一眼,然後再匆匆下來,反正他好歹是個仙官,縮地成尺什麼的,還不在話下,偶爾跑一次也不覺得累。

說起來這四回居琴師的活可比碼頭搬磚的活輕鬆多了,格調也高了整整一個檔次,而且最主要的是,四回居的飯菜好吃。

僅僅一個月時間,謝必安就胖了整整一圈。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謝必安感覺這四回居里除了老闆以外,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們的那種神色,讓謝必安有一種他們在看一個傻子的感覺,但自己明明是個正常人啊,大家都想看傻子一樣看他,有點不應該啊,所以,大約是他想錯了吧!然而,之後在茅房的一次被動聽牆角,直接就敲定了謝必安一直猶豫不決的猜想——大家看他就是在看個傻子!在茅房裡,謝必安聽到了隔壁兩個兄弟的對話。

“我跟你說,咱們這四回居新來的那個琴師就是個傻子。琴藝再高超有什麼用,不還是被我們老闆給耍的團團轉。”

“你別這麼說,我覺得他應該是心智有些問題,他可能和我們都不一樣,你不能這麼說他,不能歧視他的腦子!”

“你這麼一說,他好像是挺可憐的,沉迷琴藝,卻失去了腦子!”

“嗯,所以以後你別欺負他了,對他好一點吧,他多可憐啊!”

“我哪裡欺負他了?”

“你就是欺負他了,你每次看他的眼神都跟吃了屎一樣,還說你沒欺負他!”

“我說沒有就沒有!”

……

茅房裡的謝必安掏了掏耳朵,他覺得外面的那兩個人聒噪,竟然說他一個仙官是個傻子,真是太聒噪了,說的都是什麼呀,哼,不堪入耳!

然而謝必安心裡,雖然傲嬌著始終不承認自己是個傻子,但還是有了幾分懷疑,於是他就想去找四回居的老闆親自問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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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剛到門口的時候,謝必安突然被什麼人給攔住了,他一抬頭,看到了一張畫些精緻妝容的絕美的臉,那張臉美得毫無瑕疵,讓人忍不住心悸,看著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時,謝必安甚至忍不住微微紅了臉。

“哼!”

這一聲冷哼,竟讓謝必安無比地熟悉,好像是那天他彈完琴老闆拉著他手時在耳後響起的那個聲音。這時,謝必安又突然注意到了面前這個絕美的女子的衣服,似乎是舞姬的款式,這時他才突然驚覺,這面前之人,不正是那日在四回居大堂裡跳舞的那個舞姬麼?

“你……”

謝必安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高了半個頭的舞姬,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而後他面前的這個舞姬再次極為不耐煩地哼哼了一聲,把謝必安嚇得差點腿軟坐在地上。

這舞姬的聲音,怎麼是個男人的聲音啊!

“你……”

謝必安顫抖著聲音,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一句話來。最後倒是那舞姬看不過去了先開了口。

“你什麼你啊!你今日幹嘛來了,不會是現在才想起來要找老闆問個清楚吧,不是你早幹嘛去了,你是傻麼?當初老闆明明都要開口付你工錢了,你幹嘛偏偏非要開口說你只要供飯就行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容易就滿足了,真是傻到透氣了!”

謝必安被他連珠泡似的一陣話給驚得此時連一個你字都說不出來了,只微微張著嘴,嘴唇微微顫抖,就那麼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範無救見他這副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忙拍了一下他的腦袋,勾著嘴角問了一句,“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必安驚恐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問出一句話,“你是個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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