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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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 年輕學生連上臺的機會都沒有, 即使真能上臺講那麼二十多分鍾, 也不會得到太大的關注。

畢竟人還是年輕,學得淺,講的也未必是什麼前沿的研究。各位教授博導們意思意思聽了, 算是給主辦方和學生的老師一個面子。

但是葉千盈不一樣。

她是和關教授董教授一起來的,至於她自己,雖然不算關教授的入室子弟,卻也是一個得意門生。

關教授的講課安排在第一天。昨天晚上教授們一起吃自助的時候, 他就領著葉千盈,和幾個自己n大的、f大老朋友打過招呼, 介紹葉千盈的語氣也十分自得。

除此之外,葉千盈過於年輕的年紀, 也給她這個身份帶來的很大的吸引力。

即使研究方向不重疊, 教授們也願意借她教育自己學生好好聽一聽這個孩子的講課內容,讓他們每天別太驕傲, 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好啊。

所以,當葉千盈站在臺上的時候, 倒有不少教授帶著自己的學生在下面聽。

葉千盈研究迴文數相當上心,斷斷續續地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半年。所有有關迴文數的問題她幾乎都涉及了個遍,一條條的知識如今已經滾瓜爛熟地牢記在她的肚子裡面。

所以,即使只有二十五分鐘的時間,葉千盈的講述也有條不紊,不急不亂, 而且把整個定理都敘述得相當分明。

她的這番表現,不由得又讓底下的學者們對她高看一眼。

要知道,在年少成名的天才裡,有傲氣的人是很多的。他們教書這麼多年,早就看慣了傷仲永的例子,太多年輕人被名利迷了眼,跳進世上的富貴榮華場裡就再也鑽不出來。

而葉千盈分明不是。

現在距離她研究出迴文數已經過去了半年,倘若她真有一點飄忽的意思,這段時間早就夠她美滋滋地把自己抬到天上。

但這小姑娘站在講臺上,照著自己的ppt思路流暢地講下來,全程沒有一點卡頓,邏輯之間的銜接又極其地潤滑,一看就知道是沉心做學術的人。

f大的孟教授是關教授的好友,他聽著葉千盈在臺上徐徐而談,不由得笑著向自己的老友偏了偏頭。

“好啊老關,你這學生快出師了,一看就非常擅長帶學生。”

他們做學術的研究者裡,有人性格就是天生的悶,自己肚子裡明明有十分貨,可就是茶壺裝餃子——它倒不出來。

倒是臺上的這個小女生,思維靈動,嘴皮子也利落。許多教授的研究只和迴文數擦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邊,也在她的講述中把思路理得明明白白。

關教授天生就是愛玩笑的隨和性子,聽朋友拿自己打趣也不生氣,只是笑模笑樣地抬手裝作要趕:“去去去。”

不過,他倒是不反駁好友對葉千盈的誇讚。

孟教授見他這副模樣,肚子裡暗暗好笑,就是當著學生的面,不好窮追猛打,只能裝作正經,拿葉千盈給自己的學生做示範。

“看看,你們明年要是能站在這個位置講二十五分鐘,我也宣佈你們出師了。”

停頓一下,他又用誘拐的語氣說道“不難的,一點也不難。你看,英才班的小丫頭都能上去講,你們是比人家少兩個眼睛,還是少一張嘴巴?明明都不差嘛。”

孟教授帶來的是一對研二的師兄弟,聽到孟教授這麼說,心裡實在有點打鼓——他們倒是不差眼睛也不差嘴巴,他們差的是那個腦子啊!

但當著葉千盈老師的面,他們也不能給自己導師丟人,只好苦笑著應承孟教授,表明他們一定會盡力。

大會給定的時間很快就匆匆過去,在還有五分鐘時間到點的時候,有會議助理在一旁提醒了一聲。

葉千盈還有一頁ppt沒有講完,聽到這聲提醒,頓時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提前半分鐘結束了自己關於迴文數的講解,葉千盈向臺下鞠了一躬,換來了滿堂的掌聲。

在座有不少德高望重的大牛,未必把葉千盈目前的這點小小研究成果看在眼裡,只是鼓勵年輕人總是好的。

一代又一代,年輕人接過老人家手裡的擔子,挑著無數前人的期望前行。大佬們曾經也是從老師手裡接過擔子的人,所以如今看到葉千盈這種紮實進學的後起之秀,他們心裡高興。

葉千盈回到臺下關教授身邊的位置,路過孟教授時,她還輕快地和孟教授打了個招呼。

孟教授一見之下,頓時心裡更加相中了。

他又轉過頭,絮絮叨叨地訓自己手下的兩個研究生。

“看看人家小姑娘,文文靜靜的,多有禮貌啊。”

兩個研究生:“……”

教授,您對我們不滿直說就是了,不必找如此藉口。

他們都看出來了,自己導師的那個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拿他們兩個去換b大的那個丫頭!

————————————

第三天的時候,鄧院士果然到場了。

老人家已經是八十高齡,她上午到場後,就在酒店裡稍作休息。主辦方的工作人員火速在下午最好的時間給她安排了場次,以免鄧淑華老人受不了太高強度的作息。

鄧淑華院士還是z大的校友呢,要不是有這麼一個面子,她今天也不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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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研究報告依舊是微積分幾何相關,老人家撐著乾瘦的軀體端坐臺上,順著自己準備好的稿件往下讀,偶爾起身在一旁的黑板上寫下幾個算式。

臺下,幾百人的會廳裡寂靜無聲,在座的各位老師學生,眼中都只有滿滿的尊敬。

葉千盈在下面坐著,筆記本攤開在自己的膝蓋上。她牢牢跟著鄧淑華院士的思路,即使遇到不會的地方,也先記下來等著以後覆盤。

短短的一個小時裡,葉千盈把筆記認認真真地做了十幾頁,在鄧院士走下講臺的時候,她已經感覺意猶未盡。

趁著下一位教授上臺的空隙,葉千盈翻檢了一遍自己的筆記。不得不說,鄧院士的這場報告,很有啟發性,在剛剛的講說中,葉千盈升起一點新的思路。

現在,對於比爾猜想……她好像有一點其他的想法了。

晚上的自助餐會,鄧淑華老人果然到場。

她年老力衰,有些體力不支,因此只是在餐會安排的沙發上坐著。

和另外的兩個院士一樣,鄧淑華院士的身邊火籠般地熱鬧。

雖然z大開的是學術會議,但學術中總是難免要搞些關係。大多數人都不能完全憑藉自己的天賦走到最後,所以還是需要人情的助力。

正因如此,見到熱灶,人人就都想燒上一把。

不說別的,就是昨天,關教授不也帶著葉千盈,把她引薦給了幾位大牛,讓她在外人面前混了個臉熟嗎?

他當時囑咐葉千盈:“先讓人認識認識,等你以後回國了,一旦遇到什麼事,還有今天的交情可攀。”

“對。”葉千盈一本正經地說道:“以後評院士還需要別人推選呢。”

“去你的。”關教授笑罵一聲“還不滿二十,就先想到院士的事了。胃口這麼大,你還是先畢業再說。”

夢裡的五百萬,不是,夢裡的院士暫且不提,如今,在葉千盈三步之外,就有一個真正的女院士。

葉千盈和談詩凝諸夢拉著手,站在鄧淑華的院士不遠處,靜靜等待她和其他人交談完畢。

她們三個只是學術會議裡的小嘍囉,又沒有其他人引薦,因此大多數時候都得在外面晾著,看著過去找鄧院士聊天的人一波又一波。

還是鄧院士注意到三個女孩子在旁邊等了很久,結束了一場對話後,主動朝她們三個招了招手。

“來。”她很和藹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每一道皺紋裡都鐫刻著鄰家奶奶一般的慈祥:“好孩子,來這邊兒。”

學術會議上,女性教授確實比較少見,三朵金花似的姑娘更是難得。鄧淑華院士剛剛一眼就看到了。她人老了,就喜歡年輕的孩子,現在抽出空隙,就把這三個小姑娘一起叫過來。

她示意三個女生在自己身邊坐下。拉家常一般地隨和地聊著天。

“你們是哪個大學的?”

“我們是b大數學英才班的。”

“b大……還不是研究生嗎,那是哪個教授帶你們來的?”

談詩凝和諸夢就一齊笑了起來,她們指了指葉千盈:“院士,是她帶我們來的。”

這下子,鄧院士眼中終於露出了些許的驚訝神色。她擦了擦自己的眼鏡,重新端詳了一遍葉千盈。

看著葉千盈神采飛揚的模樣,鄧淑華腦袋裡突然想起一點印象。

“我聽助理說,這一次的z大學術會議,有一個學生收到了特別邀請……就是你嗎?”

葉千盈立刻點頭,不卑不亢地說:“是的,我是葉千盈,有幸參加這次的學術會議,講解對迴文數的發現。”

“迴文數啊。”鄧淑華老人當即便笑了:“那我想起來了,《american journalmathematics》是不是?”

即使如今已經八十高齡,鄧淑華院士也堅持每天工作八個小時以上。她一直都關注著國際前沿的數學資訊,對於《american journalmathematics》這種期刊,當然一直都保持著閱讀的習慣。

“好孩子。”她笑著誇葉千盈:“數學是一門很美的學問,你好好的對它,它也不會辜負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人家的眼睛星星般地發著亮,神色竟然和當初cgmo閉幕式時十分相像。

葉千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我不會辜負它的。”

“還有,院士。”說到這裡,葉千盈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您之前留給我們的那道習題,我做出來了。”

鄧淑華院士眨了眨眼,有些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見過葉千盈。

談詩凝在一旁小聲說:“就是前年的cgmo……”

啊,原來是這個。

那些花朵般鮮妍的女孩子們正處在最好的年華,一張張小臉兒都是一樣的靚麗。當時鄧淑華院士隔著影片,並沒有特意注意到哪一個。

沒想到在今天,這段緣分竟然還能有這樣奇異的終結。

老人家已經習慣了生命裡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但是見到這三個小姑娘時,仍然忍不住地想到:這就是花兒結出的果子了。

兩年前的一次活動安排,如今竟然也真的到了可以收穫的時候。

鄧淑華老人嘴角含笑:“是嗎?那道題是我以前帶研究生時用的。你把答案給我看看吧,或許我還有能點撥你的地方。”

天啊,鄧淑華院士實在是太平和近人、太善解人意了。

如此難得的一個機會,她竟然就這麼溫柔地遞在葉千盈的手邊上。

如此天賜良機,葉千盈豈有放過之理?

她二話不說拿出了那道數學題的答案,相當爽快又尊敬地說:“謝謝院士!”

鄧院士笑著搖搖頭:“院士只是一個頭銜,數學面前沒有大小。你實在要叫,就叫我一聲老師吧。”

空降黃金大餡餅,葉千盈被當場砸了個暈暈乎乎。

“老師!”

鄧淑華老人就又露出了那種鄰家奶奶一樣的慈祥笑容。

她年紀大了,這一輩子的風光已經到頂。鄧淑華的權利欲不重,更不喜歡那些功名利祿的事。

但她心裡也知道,只要自己出現在這種場合,各種客套的近乎就是避免不了的。

與其和那些後輩打交道,倒不如現在呆在餐會的一角,和幾個年輕的、真心喜歡數學的女孩子們聊聊天。孩子多好啊,又赤誠又熱烈,靈魂清澈得那麼難得。

就是沒有前年那一次陰錯陽差的緣分,她也更願意和這三個女孩子聊天,而不是去應付那些人。

何況,她們一個個還這麼招人喜歡呢。

……

出乎意料的——出乎兩個人意料的,鄧淑華院士和葉千盈,竟然都給了彼此一個驚喜。

葉千盈完全折服於鄧淑華院士浩如煙海的知識儲備之下。

而鄧淑華院士……她有些意外地發現,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竟然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恩師蘇履青?

那個年代學數學的女人少,女數學家就尤其少。是恩師力排眾議,收下了鄧淑華當學生,又對她傾囊相授。

鄧淑華至今都不能忘記,恩師私下裡是個有些羞澀靦腆的人。他家境清貧,是個苦出身,吃用都不講究,只是格外地鍾愛數學。他不但鼓勵自己學好數學報答祖國,而且還對自己十分的好。

他說:“華國需要數學家,特別是女數學家。”即使已經這麼多年過去,鄧淑華也清清楚楚地記得這話。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才剛剛十八歲的女孩,在微積分幾何上的思路,竟然和早已故去的恩師十分相似。

葉千盈不知道鄧淑華院士的這番想法。

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當場噴笑出聲——能不相似嗎?肯定相似啊。她在智慧模擬課堂裡遇到過蘇履青先生多少次!

一開始,她在智慧模擬課堂裡碰到的是學生時代的蘇履青先生,他人好,還幫自己劃了重點。

後來,他們就作為師生在課堂上見面。

不過,即使是在智慧模擬課堂系統,這種好事兒的機會也不是特別多,只有四五次罷了。

葉千盈在遇到學生蘇履青的時候,就特意劃了一本“追星專用筆記”,如今碰上真人版成熟蘇履青,當即心跳過速,把整堂課翻來覆去地聽了十幾遍,直到確定每個細節都被自己嚼碎消化了才作罷。

甚至某些時候,她大腦一片空空,想不出來下一步思路的時候,葉千盈還會在學習空間裡,把蘇履青先生的4d講課影像拿出來當背景音樂放。

系統對此評價曰:“尊敬的宿主,您和沈瀚音同學,當真是兩個不同方向的變態啊!”

葉千盈:“……”

不過,即使是葉千盈也沒想到,自己的這點追星小愛好,竟然還在此時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喜。

鄧淑華老人和葉千盈交談得十分投契。鄧淑華本人也是當過很長一段時間教授的,對教授學生很有心得,也知道學生一般會在什麼地方摔跟頭。

但葉千盈的思維十分敏捷,而且思路上還有恩師遺風。幾個研究生或許都兩三天想不明白的地方,這女孩只需聽到三言兩語的點撥,登時就能把其中門道理個明明白白。

鄧淑華不由得想道:或許這就是緣分了。

她也教出了一批優秀的學生,但是親自收下的弟子裡,卻沒有特別優秀的女學生。

而在今天,在母校這個充滿著回憶的地方,恰巧讓她見到葉千盈。

只可惜此時她的年紀已經這樣的大,眼前的女孩子尚且如此年少。她甚至連大一都沒讀,面孔看上去那麼的小。

也不知道等這孩子長起來,還要多少個年頭?

恩師一生身體康健,足足活了一百餘歲,她是恩師的弟子,總也不能太差吧。

……

鄧淑華老人似乎很有興致,一直在給葉千盈傳授知識。

直到看見老人家精力不濟,葉千盈才主動地提出告辭。

鄧淑華院士竟然一連挽留了她三次,見葉千盈辭意已決,知道她是貼心為自己著想,鄧淑華便親切地微笑了一下。

葉千盈感覺,自己今天簡直是遇到河神了!

河神對她說:“你看,這個金餡餅、玉餡餅,還有八心八箭鑽石大餡餅,哪個是你的?”

葉千盈說:“我覺得都是我的。”

河神當機立斷:“說的好哇,確實都是你的。來,快收好,千萬別掉了。”

說完就真的把這三個餡餅都塞給她了!

想來想去,葉千盈只想到這麼一種奇幻的解釋。

不然的話,如果不是遇到河神,那斷斷不能解釋葉千盈這一天的奇遇。

——鄧淑華老人主動親切地邀請她來說話。

——說完以後她還提出要給葉千盈講題。

——這一次的自助餐會,倒成了葉千盈和鄧淑華院士的私人課堂。一堂課下來,葉千盈受益匪淺不說,竟然還得到了鄧淑華老人的聯繫方式。

“你以後有了什麼成果,可以告訴我一聲。”鄧院士如此和藹地對她說道。

葉千盈:“!!!”

她今天眼冒紫氣,鴻運臨頭吧!

————————————

這一次的z大學術會議,葉千盈的收穫實在是太豐盛了。

鄧淑華老人不愧是院士級別的大牛,她不過三言兩語,在葉千盈的耳朵裡卻如聞仙音。

儘管論起來她只是給葉千盈上了一堂課,但是在這一堂量身定做的課程裡,葉千盈的收穫卻比之前聽的三天講座還要多。

那可是一個院士,順著你所有不會的地方,量體裁衣為你講的一堂課啊。

而且,鄧淑華老人也沒有厚此薄彼,她連帶著諸夢和談詩凝也一起教了。只是另外的兩個女生底子比葉千盈要薄,所以在很多地方,她們兩個思路跟不上。

但即使如此,也夠談詩凝和諸夢獲益匪淺了。

可以說,這一次來z大學術會議,三個人全都覺得不虧。

嗯,不虧,真的不虧!

哪怕老丁頭說她們回去以後,欠下的作業要雙倍補上,那也值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回程的高鐵上,連關教授和董教授提到這件事,語氣裡都不乏少許的羨慕之意。

“鄧院士的脾氣是很好的,而且為人也非常無私。”關教授想起來葉千盈之前那個關於院士的玩笑,還特意拿出來笑話葉千盈。

他風趣詼諧地對葉千盈說:“你可要快一點升院士,不然鄧院士退休了,就沒人願意提名你了。”

大家全都哈哈大笑,高鐵上一時之間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

在回到b大以後,葉千盈就一心一意地埋首在比爾猜想的證明之中。

鄧院士為她解答的疑惑,可以說是點亮了比爾猜想中很重要的幾盞明燈。

葉千盈現在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對於比爾猜想的瞭解更加深入了,而她所選擇的破譯方向,也並未偏離軌道。

在這種極度狂熱的學習中,要是有可能,葉千盈連飯都不想吃。

數學課,這節是關教授的,翹掉!

學校表演組織觀眾,要求數學院湊出人頭。不是什麼大事,翹掉!

年級大會?據說院長到場。哦,那沒事了,和輔導員請個假,翹掉!

還要去物理實驗室?呵呵,這個也……

呃,等等,這個不能翹。

鬧鐘一響,葉千盈從自己的座位上跳起來,她衝進洗手間裡洗了把臉,從衣櫃裡拽出一套搭好的夏裝匆匆換上,腳步踏踏地朝實驗室跑去。

在走廊裡跑了幾步,葉千盈又突然衝回屋裡,草草地在自己之前的運算步驟上添了幾筆。

床上,談詩凝欣慰地放下自己擋臉的書本,和上鋪的諸夢笑著說道:“很好,盈盈今天的運動量又夠了。”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都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

實驗室關於拓撲絕緣體的研究,已經到了第一個緊要的關頭。這些天裡,實驗室裡每天晚上都不離人,師兄師姐們輪流值班。

只有葉千盈因為還沒到二十歲,個子還能繼續長,所以受到一點特別的關愛。師兄師姐們從來不安排葉千盈值夜班,每天晚上到時間了就打發她回去睡覺。

葉千盈進到實驗室裡的時候,唐教授還沒來,幾個師兄師姐圍著實驗記錄議論紛紛。

“這裡本來應該是負性電,怎麼測出來會是正性?確定沒錯嗎?”

“真沒錯,”秦海豐苦著臉和大師姐解釋:“這個實驗我已經做過三遍了,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也覺得沒有道理。”

所以在把記錄交給唐教授之前,特意拿給師姐看一看,以免挨小老頭的罵。

誰知道,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一頓罵還是躲不過啊。秦海豐在心裡悲悲慼戚地想道:唉,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恰好,葉千盈在此時走進了實驗室。

秦海豐一看到她,當時就眼睛一亮。

“葉師妹!”

他這些日子也摸透了,自己這個師妹很是邪門,簡直像是天生就為了實驗室生的,實驗室裡的東西她只要摸一遍就會。

剛開始的時候,實驗室裡的師兄師姐喜歡逗這個小師妹玩,故意給她一點有難度的活計,想看漂亮小師妹可可愛愛拜託他們的樣子。

誰知道,師妹萬事不求人,遇到什麼問題直接上手,所有難題在她手上迎刃而解,那是相當的有名家風範。

實驗室裡的師兄師姐們不信邪,把問題的難度又拔高了一個層次。

結果,葉千盈又辦到了。

哇,不是吧,他們學了這麼多年,比不上你剛剛入學嗎?

太不平衡了吧,不行,他們要繼續加碼!

加碼的結果,就是問題難到他們自己都不會,平時得拿去給唐教授請教才行。

然而,實在讓人想不到的是,連這種程度都難不倒葉千盈!

從那以後,整個實驗室都對葉千盈刮目相看。

並且,師兄師姐們在安慰自己受到眼中傷勢的破碎心靈時,都會互相給對方鼓氣——人畢竟是不能和魔鬼比的。

不過,有了這一番故事後,大家倒是一個個抹開了面子,有什麼問題就去找葉千盈問問。

畢竟,唐教授的怒點十分飄忽不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惹了他生氣。小老頭個子不高,脾氣不小,特別是心肺功能還不太好,大家都很怕把人氣出個萬一來。

所以,要是遇到拿不準的事,還是先問問葉千盈更保險一點。

如今也是,秦海豐一看到葉千盈,頓時雙眼亮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大救星。

“葉師妹,快來幫忙!”

幾個圍在他身邊的師兄弟發出了善意的嘲笑聲,卻都從善如流地給葉千盈讓出一條路來。

“怎麼了,師兄?”葉千盈習以為常地問道。

“你看這裡,明明應該是負電,怎麼最後結果是正電?我做了三次實驗,最後一次全程眼睜睜看著,都沒挪窩的。”

葉千盈接過秦師兄的實驗報告,一見之下就笑了。

哦,原來是這個問題啊。

之前在螺絲釘副本裡,她因為這個難題,當初在遊戲中被逐出師門四五次。那段時間裡,她查閱的資料簡直車載船量。

因此,對於這個小小的電性意外,葉千盈真是太有印象不過了。

“師兄,就應該是正電。”葉千盈十分溫和地糾正秦海豐的印象:“這裡還有一個dirac型表面態的影響變數應該考慮進去。結合電子運輸的反弱局域化效應,這裡的負電會顯示出正電的。”

聽她這麼一說,大家紛紛恍然大悟。

秦海豐看著葉千盈的眼神,更是恍若看到了天女下凡一般。

“太好了師妹,師兄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那什麼,我家裡最近剛剛寄了柿餅過來,一會兒出實驗室我給你拿一袋啊。”

說到這裡,他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啊,師妹,你在拓撲絕緣體上的造詣這麼深,上輩子一定是一塊石墨成精吧!”

葉千盈:“……”

葉千盈面無表情地說道:“別了吧,師兄,建國以後不讓隨便成精。”

大家全都笑起來,還有人去揉秦海豐的腦袋。

“重色輕友!柿餅竟然只給師妹吃!”

“小師妹,他的柿餅又苦又澀,你可千萬不要吃。”

“葉師妹別聽他們,他們騙你的,秦師弟就家裡特產的柿餅最好吃,咬著和淌蜜似的,還不澀不幹嘴。他給你多少你都收著,回去和寢室裡要好的朋友分。”

“嘿,怎麼著,今年的柿餅只給師妹不給我們了是吧?”

秦海豐苦著臉,朝周圍做了一圈的揖。

“各位哥哥姐姐們饒了小弟吧,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們啊。柿餅大家人人有份,我媽知道你們喜歡,特意一人準備了一份——連我自己都只有一小袋呢。”

聽到這個處理結果,實驗室裡的大家紛紛表示皆大歡喜。

誰知道,唐教授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悠悠響起。

“喲,我聽聽你們幹什麼呢,這是在分好吃的呢?”

小老頭背著手慢吞吞地走過來,他今天應該心情不錯,神色眉開眼笑地問道:“什麼好吃的啊,有沒有我的份兒啊?”

秦海豐想起來老頭兒不愛吃甜,抱著心裡的最後一點希望說道:“就是家裡捎來的柿餅,您要是喜歡,我送給您一份。”

“嗯。”唐教授從鼻孔裡哼出一聲來——他收了!他竟然收了!

師兄師姐們知道內情,對著秦海豐驚愕的表情,全都幸災樂禍地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

唐教授擺擺手,等實驗室安靜下來,他才故作神秘地從自己白大褂裡掏出幾把進口糖果放在桌面上。

大家習慣了小老頭的暴脾氣和嚴要求,如今看到他竟然給人糖吃,第一反應都是這是不是什麼特殊的實驗材料。

沒想到啊,唐教授竟然和他們說:“你們請我吃柿餅,我也給大家分喜糖。從今天起,我又有一個小孫女啦!”

這個答案實在是太過出人意料,大家全都小聲地驚呼起來。顧忌到實驗室的環境,師兄師姐們說話的音量都沒有太大,但是恭賀聲依舊把唐教授團團包圍。

唐教授臉上掛著難以遮掩的笑意,連驅趕學生們的聲氣都兇惡不起來了。

“去去去,都給我回自己位置上。要是讓我看到你們不專心,別怪我不客氣!”

等到實驗員們都嘻嘻哈哈地毀了自己的崗位,唐教授對著葉千盈招了招手。

葉千盈還以為他有事找自己,連忙很積極地跑了過去。

誰知道唐教授又從自己的大褂口袋裡額外抓出一把零食——他竟然還有私藏——很孩子氣地塞到了葉千盈的手上。

怪不得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原來人老了,還真有那麼一點小孩子脾氣。

唐教授很溫和地看著葉千盈,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小孫女。

“拿著,拿著。這裡面有個外國餅乾叫什麼白色物件兒,我小兒媳婦說,你們現在的小孩子都愛吃這個,是不是?”

葉千盈:“……”

是白色戀人啦。

不過,唐教授這麼對她,葉千盈心裡還是很感動的。

她笑了笑附和道:“是挺愛吃的。”

“嗯。”唐教授一下子就高興起來了。他背著手踱了兩圈,突然問葉千盈:“你是怎麼想的?”

葉千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就是,”唐教授用力清了一下嗓子,瘋狂暗示:“咳,就是那個二專業。”

葉千盈:“……”

嚯,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不過,這一個學期下來,她的心意也逐漸明晰了。

因此,唐教授剛這麼一問,她就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是選物理!”

唐教授終於露出了成功誘拐小天才一枚的喜悅微笑。

“暑假的時候你有別的安排嗎?”

葉千盈想了想:“沒有其他安排。”

“嗯,那你就留在實驗室吧,這個暑假別回去了。要是想家,我也給你放半個月假。”

唐教授拍了拍葉千盈的肩膀,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暑假的時候,我的老師陸梓笠院士會來實驗室巡查……你最近多熟悉熟悉實驗室,不會有壞處的。”

葉千盈:“!!!”

她感覺自己飄飄忽忽,如在夢中。

最近是什麼日子,她是捅了院士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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