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涸轍相濡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面對得一子的出言不遜,對面的六個男女臉上卻不見怒色。隨後第三張竹椅上的虯髯屠夫厲聲說道:“道長既有‘雙瞳’神通,此番來向老朽賜教,卻為何事到如今,還是不曾施展出來?莫非道長是在懼怕老朽‘青田先生’這四個字?”

話音落處,得一子頓時雙眉一挑,厲聲喝道:“大放狗屁!莫說只是你們區區六人,就算他當真再次,我又有何懼之有?”然而他話雖如此,卻依然只是用那對灰白色的瞳孔狠狠凝視對面六人,並未轉出深藏眼眶下方的那對血紅色瞳孔。而對面的六個男女便也不再說話,只管做著各自手裡的事,任由得一子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竟是絲毫不以為。

如此僵持半響,得一子額上已有大顆汗珠滾落下來,臉色也愈發難看,到底還是沒有亮出他那對血紅色的瞳孔。又過了片刻,第四張竹椅上的刺繡少女便放下手中針線,幽幽長嘆一聲,向場中的得一子柔聲笑道:“道長遲遲不肯施展‘雙瞳’之術,是擔心自己一旦使出,便會被老朽從此破去,還是在擔心自己的定力不夠,以至神通反噬,禍及己身?”

這話一出,就彷彿是一記重錘擊中得一子胸口,當場身形一晃,險些摔倒在地。幸好得一子及時穩住步伐,堅持沒有後退,口中厲聲喝道:“簡直是一派胡言!”只可惜他雖能勉力支撐,面對右首席位上這六個以“青田先生”自居的男女,到底還是沒能亮出自己目中的雙瞳。

得一子接連受挫,依然不肯就此服輸。他當即伸手入懷,又摸出一枚金黃色的符咒,咬緊牙關舉步上前。但無論如何邁步向前,從廳堂當中到對面右首席位這七八步的距離,竟是不減反增,令他再也無法靠近對面的六個男女。

眼見場中這般局面,謝貽香驚駭之下,早已有些按捺不住。這小道士本事再大,到底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單從年紀上看,便和昔日的青田先生差了一大截,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是十七年前由青田先生所賜,又如何能夠和這六個自稱“青田先生”的男女抗衡?

只恨廳堂裡雙方這一場對持太過深奧複雜,對謝貽香而言,甚至看都有些看不明白,又哪裡知道應該如何幫忙?何況對面這六個男女六人就算不是青田先生本人,也必定和青田先生淵源極深,以謝家和青田先生的關係,自己總不可能提刀衝上前去,照著對面這六個男女一通亂砍。

無奈之下,謝貽香才想起還有言思道這廝在場,也不知他歷經方才那一場潰敗,如今是否已經恢復過來。誰知謝貽香轉頭一看,才發現左邊竹椅上的言思道此刻正好整以暇地翹起二郎腿,緩緩吞吐旱菸;臉上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神情,嬉皮笑臉地望向廳堂中的得一子。

這一幕直看得謝貽香目瞪口呆,脫口說道:“你……你……”言思道不屑地地瞥了她一眼,笑道:“我什麼我?這個小道士的脾氣又臭又硬,若是好好同他講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聽不進去的。要不是我故意輸得悽慘一些,他又怎會出手?”

謝貽香直氣得七竅生煙,實不敢相信一個人竟能無恥到如此地步。她急忙深吸幾口大氣,強行壓下心中怒火,沉聲說道:“你……你難道就打算坐在這裡看戲不成?”言思道嘿嘿一笑,悠然說道:“方才我動手的時候,這小道士不也曾作壁上觀,一心只想看我出醜?至於眼下,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罷了,正所謂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謝三小姐以此指責,豈非五十步笑百步?”

這話說得謝貽香頓時語塞,恨不得將此人撕作一條條碎片。誰知言思道說完這話,忽然又大聲嘆了口氣,搖頭笑道:“只不過此間之事,的確有些棘手,無論是我還是這位小道長,若是一味單打獨鬥,到頭來恐怕誰也討不到什麼便宜。況且眼下我們還沒尋到正主,又何必在此虛耗光陰?”

說罷,言思道便探出手裡的旱菸杆,在竹椅旁的几案上連扣三下,發出“咚——咚——咚——”三聲悶響。伴隨著這三記敲擊聲一出,場中本已舉步維艱的得一子忽然接連踏上三步,再一次逼近對面的六個男女。與此同時,座椅上的言思道已長身站起,揚聲說道:“雖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但此間主人既然要以多欺少、恃強凌弱,那麼我們二人身為客人,也只能涸轍相濡、共赴危難才是。小道長,方才你不肯幫我,卻並不代表眼下我不肯幫你,你說是也不是?”

要知道言思道這一開口說話,自然便已介入雙方的抗衡,繼而以身入局,整個廳堂裡的氣氛頓時便在不經意間有了極大的變化。對面右首席位上的六個男女雖然還是在做著各自的事,但臉上也首次出現了凝重的神情,顯是對言思道的突然介入有些不安。

如此一來,廳堂當中的得一子頓覺壓力大減,當即冷哼一聲,也不理會言思道的問話,徑直舉步上前,重新來到坐在第二張竹椅上的年輕書生面前。他將手中符咒當空一晃,厲聲說道:“我早已說過,六人之中,數你最弱,因為你一直都在害怕,從你手中這本《論語》便可看出。從方才我們踏進這間廳堂開始,你手中的書頁便停留在《顏淵篇第十二》這一頁,如今小半個時辰過去,書頁卻還是停留在此。可見從頭到尾你根本就沒讀進去一個字,難道不是因為你心中的恐懼作祟?”

這話一出,竹椅上的年輕書生不禁身子一顫,再看自己手裡翻開的書頁,的確便是《論語》中的《顏淵篇第十二》,從頭到尾都沒翻過頁,頓時臉色大變。就在得一子說話之際,手中的符咒已自行燃燒起來,跳躍出一豆金黃色的火焰。他便再一次將燃燒的符咒探出,往書生的前額處緩緩貼去,曼聲吟誦道:“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鬼妖喪膽,精怪忘形!”

眼見得一子故伎重施,旁邊坐在首席的年邁婦人急忙睜開雙眼,沉聲說道:“老朽雖已淪為山中一具死屍,但生前讀過的書卻也不少,區區一本《論語》,又何須……”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豈料她話還沒說完,廳堂裡便填滿了言思道的哈哈大笑聲。隨後言思道也舉步上前,向那年邁婦人搖頭笑道:“夠了夠了!要知道這位夫人所坐的位置,乃是右首席位的首席所在;按理來說,夫人原當是此間六人之首才是,本事也該最大。可是夫人全程緊閉雙眼,故作打盹之態,即便是開口說話之際,目光也在極力避免與我們二人交流。如此舉動,難道竟是在擔心我們二人會使類似攝心奪魄之類的手段?”

說著,他已邁步來到那年邁婦人面前,繼續笑道:“所以夫人之所以能夠坐在首席,倒不是因為夫人的本事,而是因為夫人的年紀;是其他五人敬你年長,所以才讓你坐了首席。正所謂年老德劭,夫人既已是一大把年紀,為何還要厚著臉皮以‘青田先生’的身份自居,連這張老臉也不要了?再說了,試問青田先生當年便已達至《黃石天書》中的‘神御靈虛’境界,難道還會懼怕區區攝心奪魄之流的膚淺伎倆,全程不敢和我們二人對視?”

言思道這番話出口,那年邁婦人頓時臉色大窘,自眼中透露出一絲憤怒,卻依然不敢直視言思道的雙眼。後面的虯髯屠夫、刺繡女子、田間農夫和採藥童子還想開口解圍,卻不料就在這時,得一子手中燃燒的符咒已經貼近第二張竹椅上年輕書生的眉心,火焰熱力激盪之下,那年輕書生終於把持不住,心神一亂,身子便往後躲避。

也不知是這年輕書生情急之下發力太猛,還是他坐的那張竹椅本就不夠平穩,伴隨著他這一退避,整張竹椅頓時往後翻倒,連人帶椅子摔倒在地,形貌極是狼狽。得一子當即彈去指尖的符咒灰燼,冷冷笑道:“區區一道金光神咒,便能將你嚇成這副摸樣,也敢自稱是‘青田先生’?”(未完待續)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