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的第一個階段，被稱作煉精化氣。
顧名思義，修行者需要從天地自然中精粹出一股能被自己控制的本命元氣，並不斷的穩定適應、培養壯大。
獲取這股元氣的方法千千萬萬，獲得的元氣質量與性質也就天差地別，最終的結果與走過的過程有著微妙的聯絡，不同的人用同樣的功法也練不出完全相同的元氣，一般只能保證主要特徵上的相似。
例如同樣是依靠呼吸與運動修煉的導引法，注重調理身體的養生術獲得的元氣有著固本培元滋補延壽的作用，而打熬筋骨的外功提煉出來的元氣卻偏向於產生契合人體肌肉運動的物理力量。
基本修煉法門中，觀想法之間的區別就更大了。
除了廣為傳播的、用於進入觀想基礎狀態的第一步外，往後的所有操作步驟與要訣整個世界就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畢竟精神層面的東西因人而異，不像五行變化那樣比較容易客觀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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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畫畫來比喻的話，第一步基礎修行法門就是告訴你畫畫是什麼意思，告訴你需要載體、顏料、畫筆，以及如何將筆沾上顏料戳到畫布上。
再往後，用白板還是畫布當載體、用水墨還是木炭當顏料、用手還是用毛筆當工具，那就是百花齊放各玩各的了。
這個層面上就沒有一個宗門是完全相同的，就更別說後面最關鍵的、作畫內容上的區別了。
但不管怎麼樣，只要完成了第一步，進入了觀想狀態，不管修煉者後續步驟多麼扯談，都能培養出一絲對應的元氣，總算是能修煉成功的。
只是這元氣的危險性、性質、質量就沒法保證了，畢竟隨筆塗鴉和名家大作的價值不在一個水平線上，沒有大門大派那豐富完善的觀想圖景與對應的精神調整法門，想修煉出自己想要的元氣是非常困難的。
不過程斌有能作用於姜青精神層面的念氣，能將他們手頭這觀想法的作用發揮到極限，修煉這種入門後就可以自由發揮的法門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而且觀想法產生的元氣和觀想物件有著緊密的聯絡，程斌很好奇，姜青如果靠著自己的幫助成功修煉了觀想法，產生的元氣會有什麼樣的性質。
不過開局手持圓石的姜青表示理解不能：“拿著石頭觀想，最後能觀想出什麼樣元氣啊喂？”
“暫時用來當範例罷了，只是先讓你適應一下，修煉之前我們還有很多前置步驟需要完成。”
程斌審視著姜青的精神變化，一邊琢磨微調一邊回話道：“別小看石頭啊，要是沒我的幫助，你現在連這塊石頭都觀想不出來。”
“哈？”姜青看了眼手中的石頭，隨後閉目隨便一想，石頭的模樣就清晰的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這有什麼難的？”
對於姜青的反應，程斌冷哼道：“想修煉出超越常理的強大元氣，觀想物件的具體形態自然是越複雜越完善越好，你不過是在腦海中觀想出了石頭的一個二維截面，就敢在這裡大言不慚？”
姜青一怔，抬起另一只手一齊捧著不規則的圓形石頭，將之翻來覆去的旋轉著看了一會兒，又閉目嘗試了幾次，最後才驚訝道：“真的只能看到一個面啊！”
“悟性還可以，不算蠢到家...”程斌不鹹不淡地說道，“所以我現在正在嘗試改造你的感官記憶輸入部分讓你能突破普通人的感官慣性，你趕緊按照法門要求試試觀想石頭，我對比一下能不能把改造結果對接到法門上。”
“哦，好。”
精神操之人手的姜青按捺下微妙的心緒，回憶了一下觀想法入門訣竅後，開始放空自己的心靈，專注的盯著手裡的石頭。
觀想物件無論是什麼，修煉者對其瞭解的越深，觀想的資訊越完整，效果自然就越好，只有簡陋影象的石頭，和有著質感、氣味、溫度的立體石頭比起來自然是差的遠了。
見到姜青很快進入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專注狀態，程斌心底點了點頭，開始觀察分析石頭的資訊進入姜青精神體內後發生的各種變化。
“和預料的一樣，這條捷徑畢竟是對接到一般人精神層面上的，觀想法匹配的精神活動可以完美的納入改造體系。”
程斌沉吟了一會兒後，就開始著手幫助姜青完善他當前的思維運轉。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姜青，沒有發現自己隱約的躁動和雜念在這一刻全部消失，他只覺得腦海中的石頭就像忽然從一幅畫卷中蹦了出來一樣。
剎那間，姜青彷彿看到了石頭的四面八方裡裡外外、聞到了石頭散發出的一縷土氣、感受到幻覺般的冰涼觸感、舌尖泛起一絲苦澀的味道、耳邊傳來難以辨識的輕微鳴動...
一塊栩栩如生的石頭，就這麼飄在姜青的腦海裡，半餉他才回過神來。
手中的石頭比起腦海裡殘留的印象感覺，簡陋的彷彿真實感都降低了一般，姜青驚訝地向程斌問道：“好完美的觀想具現，這是怎麼做到的？”
“把你相關記憶調出來魔改後拼裝起來，關聯到視覺觸發的石頭資訊上。”程斌回答後猶豫了一下，隨後繼續說道，“這還遠遠算不上完美的觀想，不過再深入的話，你的記憶裡也沒有參考資訊可用了，看來只能上全景圖了...”
“全景圖？”姜青拋了拋手裡的石頭，有些奇怪的問道，“那是什麼？”
“一個會讓你付出巨大代價的複雜感知體系，”程斌答道，“提取出世界可識別的基礎資訊元，將所有感知渠道獲得的資訊轉化為數學層面的資料，進行運算、整合、處理後直接寫入你的感知記憶中。”
對數學也算是相當瞭解了的姜青疑惑道：“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啊，要付出什麼巨大的代價？”
“思維過程和計算力方面的障礙，倒是可以透過念氣藉助我本體的力量暫時略過，但是...”
程斌頓了頓，悠悠地嘆了口氣。
從腦海中的嘆息裡，姜青感覺到了一種淡淡的憂傷，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心緒，這讓他不禁緊張了起來——難道那代價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很多？
嘆息後的程斌低聲繼續道：“...但是，你從此以後會不舉的。”
“......”姜青一臉懵逼，“啥？”
程斌不懷好意的笑了笑：“你沒有聽錯，不要懷疑，就是你現在想的那個不舉。”
“喂！說好不看我隱私的！”思維一晃，不受控制的想到了當年第一次夢見美麗小姐姐時的場景，姜青有些尷尬地說道，“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哪有這種代價？”
“就是有這種代價，而且遠遠不止如此...”
程斌的態度如同變臉一般瞬間嚴肅了起來：“告訴我，屍魔姜青，當你看到一個美麗女孩蠕動的腸胃時，當你聞到其中難以描述味道時，你還會對她產生慾望與悸動嗎？還會受到身體本能的影響嗎？”
姜青猛的一愣。
程斌低沉地說道：“當你將舌頭與鼻子感覺到的資訊資料化後，你將再也無法從美味佳餚中獲得滿足與快樂，當你將皮膚肌體的感覺資料化後，你將再也無法領會到真正的痛苦...
“開啟全景圖的你，將看到世界更深入更真實的景象，作為代價，凡人所有的感官刺激將離你遠去，萬事萬物將渾成一體，你將無法辨別美醜，無法與常人交流，快樂與痛苦將化為可以隨意操縱的資訊...
“你若不想在這異常的感官下變成一個三觀扭曲的怪物，唯一能夠依靠的只有內心最深處的理性與堅持。”
對著怔怔的姜青，程斌輕聲詢問道：“就算不用全景圖，正確的修行也遲早會將你推到這一步，即便要付出這種代價，你也願意繼續往更深遠的地方走下去嗎？”
姜青沉默了很久，隨後轉身向著洞窟出口走去。
一步步走出隱蔽的迷宮入口，姜青走到毫無遮攔的野外，抬頭看著天空中那因刺目而顯得模糊不清，只能感覺到光線逐漸暗淡的大日。
強烈的陽性元氣刺激著屍魔的身軀，姜青抬起手掌，感受著陽光照射在掌心帶來的灼熱與輕微的刺痛。
就算轉化成了屍魔，普通人的大部分感官姜青依舊是擁有著的，甚至比生前還要敏感的多。
“成為屍魔之後，我很好奇為什麼妖魔害怕陽光，很好奇為什麼妖魔吃人能變強，好奇世界為什麼是個大球殼，好奇為什麼會有修行者...”
手掌握拳，姜青低聲喃喃道：“想知道這些問題答案，我覺得我必須有一雙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必須看的更遠、更深、更清楚...我那時沒想到擁有這雙眼睛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程斌輕嘆道：“你可以選擇看的近一點、模糊一點、糊塗一點，這樣代價就不會那麼深重。”
姜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感受著胸膛內灼熱刺激的感覺，鄭重的說道：“謝謝你教給我這些...我可以叫你師父嗎？”
程斌一愣，想了想後說道：“...可以。”
“師父，”撿起生前經常說的詞語，姜青看著逐漸向太陰轉化的太陽問道，“你這樣提醒我，當初你一定也踏出過這一步吧？你那時是怎樣想的？是否因此後悔過呢？”
“啊，當時可沒人來教我這些，我是踏出這一步後才發現這些問題的。”
回想起當初初步進行感知拓展後的經歷，程斌淡笑道：“剛開始不適應的差點吐了出來，之後有段時間我一直有刻意壓制全景圖的開啟，不過在完成完全版全景圖後，我漸漸就不再在意這些問題了。”
複雜度突破天際的二進制生命白，以精神為本、軀殼奇形怪狀的使徒，璀璨星河、正負空間...程斌想起自己遇到的那些生命，見過的那些風景，對自己新收的便宜徒弟說道：
“後悔什麼的是不存在的，脫離了低階的快樂，自然有高階的快樂來填補你的心靈，你看到的越多，未知的風景就會更多，只要你堅持走在這條好奇探索的道路上，你收穫的一定比付出的更多，也就不會感到疲倦與失落。”
“我明白了，師父...那就啟用全景圖，正式開始修行吧。”逐漸浮現的陰性月光下，姜青神情平靜地點了點頭，回身向著老窩入口走去。
“來吧，我的徒弟，”程斌低笑著說道，“來學習一些更深層面的高維數學與時空物理，用全景圖超越常人的想象極限，嘗試觀想我存在於時空裂隙中的本體、我最高力量與智慧的結晶——
“四維戰體。”
......
姜青藏身的迷宮，埋藏於一座無名低矮巖山與小型峽谷的交界處。
此刻在峽谷另一側的制高點，一個穿著皮甲的男子小心隱藏著身形，趴著遠遠觀察著對面峽谷山壁上的密集蔓藤。
雖然蔓藤密集到幾乎沒有任何空隙，但男子死盯著的那片區域，隱約間還是顯露出了一圈異常的輪廓。
他是被附近人類城池掛出的高額懸賞引誘而來的獵人，在這荒野中搜尋者一位妖魔的蹤跡。
——那位殺死了近百騎兵，踩爆了王家將軍腦袋的屍魔。
這年頭野外隨處可見兇暴的植物與動物，敢孤身一人徘徊於山野的傢伙都有自己的兩把刷子，這個獵人顯然各方面都素質過硬。
不過素質過硬的獵人此刻卻在遲疑。
他對低階的妖魔也算瞭解，對附近的地形更是清楚無比，哪怕閉著眼睛都能在這片區域裡指出適合妖魔棲身的那些地方。
所以看到懸賞後，他從騎兵隊遇襲的地方開始，一路追蹤到了這裡，憑經驗和觀察到的各種痕跡，他能確定那妖魔就待在對面山壁蔓藤下隱藏的洞窟中。
但那不大的天然洞窟，似乎被妖魔打通了與其他溶洞的通路，之前獵人冒險靠近用道具測試陰氣反應的時候，氣息流動間顯露出的是一個四通八達的地下迷宮。
對方能使用火焰類的法術輕鬆殺死大隊騎兵，進去在狹窄空間和它硬來顯然是作死的行為，但獵人又捨不得只拿一點通風報信的賞金，他身上有道士煉製的正陽散，拿來做陷阱的話殺死普通妖魔完全是綽綽有餘。
獵人在風險和收入的衡量中猶豫著，但他也不能猶豫太久，要是等到他的同行來了，他就連一點點報信獎勵都拿不到了。
猶豫了半天的獵人一咬牙，決定拿珍貴的正陽散做個陷阱試試，如果效果不好就絕不露頭直接遠遁。
就在獵人小心穿行山野，尋找著迷宮各個入口與合適的陷阱部署點時，在最近的人類城池中，痛失核心子侄的王家長輩已經私下組織起來一支除魔隊伍，準備出城報仇雪恨。
而此刻的姜青，已經在程斌幫助下越過了重重障礙，完成了最基礎也最關鍵的修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