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似玉帶環繞,彎彎緊連,層層疊疊,墨山派便是在這山脈中孕育而出,也怪不得墨山劍法被稱為天下劍宗之首。
通往墨山的天階就鑲嵌在這些層嵐疊嶂中,天階因勢而上,大約五六裡一轉,隨山勢蜿蜒而上。倘若不是練家子,沒幾個時辰想要爬上這墨山頂峰是絕無可能的。
在這沁著朝霞的山色中,楚承安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將石階一階一階踩在身後。她微喘著粗氣,面色微紅,一絲細碎的絨發粘了汗,貼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面容瞧著有幾分憔悴,但那一雙眼睛靈動而又堅毅。
天階又陡又長,承安一路往上竟顧得上休息片刻,越往後便越辛苦,但她腳下的步子只增未減。一場惡鬥消耗了使她受創,偏她身體未愈便又疲於奔波,內裡早已虧損嚴重。行至拐角處時,只覺頭暈眼花,沒留意腳下踩到了一塊翹起的石板,整個人往後栽去。
她本做好了防禦的準備,卻猝不及防的跌落到了一個強有力的胸膛中,那裡面的一顆心砰砰的捶打著,一聲一聲怦然有力,就好像隨時要破出似的。
這種感覺令她很不安。
“你......”承安的黴頭輕皺,話音未落,一隻修長的大手攬過她肩頭,將她護在懷中。
"你怎麼樣?還好嗎?"
承安的視線在這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上略做停留,隨後視線上移便撞上了歐陽擎天擔憂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散佈著一些血絲,些許的疲倦,還似有著一絲憐惜!?
很複雜的情緒,承安看不懂。
她沒有回答,而是下意識的推開他,退後一個臺階與他保持著尺餘的距離,不鹹不淡地道了聲謝。
客氣有餘,親近不足。
歐陽擎天深深而又短暫地凝視她了一眼,慢慢地將手背在身後,偏過頭去看向了一眼遠處的山脈。再回頭已是一副雲淡風雲的模樣,彷彿方才的二人之間的暗流從未有過。
二人沉默了一會,良久,歐陽擎天,才道:“我跟在你身後,你一直沒有發現嗎?”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平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承安感受到了他的怒氣。
為什麼會生氣呢?她好像沒有什麼地方得罪他,而且今日的歐陽擎天看起來怪怪的,與平日裡不甚相同。
歐陽擎天在人前人模狗樣的,一直給她的感覺是正氣不足痞性有餘。有時嘴上會蹦出幾句不太正經的話,也都是點到即止的玩笑話罷了。她從未當真,她也知道歐陽擎天也未當真。
而今天的他,倒是越發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承安狐疑的盯著他,不知緣何她的視線不自覺的又落到那只修長的大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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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簡短的一個音,迎面給人以壓迫感。承安壓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硬著頭皮道:"歐陽大公子功力精進不少,小女子佩服。”
既沒有否認也未承認,而是用一句奉承的話堵住了他,讓人挑不出錯來。
歐陽擎天嘴唇緊抿,眉眼沉沉,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承安與他並沒有什麼好敘舊的,二人不過利益所需罷了!她收回探究的視線,順帶整理了下衣服,側身到一旁,讓出一邊的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半晌也未見歐陽擎天動作,承安見他沒半點要走的意思,便不再自尋無趣,抬腳徑直趕路。
她在前頭走著,歐陽擎天在後頭跟著,半點也沒有超過她的意思,始終與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起初她還關注下他,後來索性不管他了。道路也不是她家的,人家愛咋走是人家的事。
這一路上每轉過一道彎,就可以瞧見樹上掛上的紅綢花球,喜氣洋洋的。瞧著這喜色,承安的心情也好似輕快了不少。
朱喬兒由愛生恨轉頭嫁給墨風,雖然有些意氣用事了,但從種種細節來說,墨風待她是真的上心。若因朱喬兒安安分分的和墨風成婚,那麼她可以看在鍾直的份上既往不咎。她也可以委屈一下自己,只要確定鍾志無恙,她便將自己隱匿於人群,不去刺激她。
可若她因仇恨迷失了雙眼敢算計了鍾直的話,承安深深地攥緊手指,她不介意血洗當場,讓紅事變白事。
此刻翻滾的血氣,無法平靜的內心,她突然湧出外祖父說的四個字,"愛不自知"。
或許只有這樣的答案,才能解釋她的行徑。她喜歡鍾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此刻,她迫切的見到他,訴之自己的感受。他們之間兜兜轉轉,浪費了好多時光,經歷過這次生死,她終於看清自己了。
前面傳來潺潺的流水聲,是一條山澗。
承安嘴皮幹到發白起皮,這一程滴水未進。估算下腳程,再拐個大彎應該能到,她打算前去喝口水,稍息片刻再起程。
山澗在石階的側坡,沒有人工砌的石板,兩側長滿了半人高的思茅草。承安一路過去走得並不輕鬆,當她抵達那時,此刻水邊還蹲著一個人。
承安氣結,若不是他先她出現在這裡,承安都要懷疑他是跟蹤她而來了。
歐陽擎天的水袋正從溪中取出,看到承安過來,他從容的給水袋塞上塞子,不急不緩地站起來,扯下塞入腰間的袍子,整理好儀容。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舉止行為看起來優雅而又貴氣。
承安微微有些發愣,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打招呼。
"看到我很意外嗎?"歐陽擎天抬了下眉頭,向她走近幾步,"當初不是講好了一起結伴上墨山,你半途丟下我我都不計較了,現在為何看我像看生人。"
承安乾笑,"那倒不是。"
"那是什麼?"
承安沒想到他會追問,又是一愣。她剛剛確實有些晃神,他方才的動作令她想起了一個人。
"給!"就在她以為他會深究時,歐陽擎天卻笑笑地遞過來水袋。
承安的視線再一次落在那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上,歐陽擎天點了點頭,示意她喝。
"不用。"承安拒絕的乾脆。
就在她掠過歐陽擎天的瞬間,歐陽擎天拽住了她的袖子,並未與她有肢體接觸。
"你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你若逞強,到時一頭栽入水裡,到時我是救你還是不救。"
"若救你,便與你有了肌膚之親。孤男寡女,今日人多眼雜,傳出去是不是你要對我以身相處。"
"想得美!"承安正欲去拽衣袖,歐陽擎天倒是先她一步鬆開握在他手心摩挲的袖子,不由分說的將水袋拍在她手上。
"我雖家有小妾,家裡卻正缺一位正妻。英雄救美的事蹟傳遍墨山,也算美事一樁,我一介男子我吃點虧吧。"
這句話的口吻很歐陽擎天,彷彿之前的只是她的錯覺。興許她真的太累了!
江湖氣人出門在外沒那麼講究,再扭捏倒顯得她不知好歹了。
流水潺潺,微風徐徐,暗香盈袖。
人一放鬆片刻,便不想動了,層層倦意襲來,她好睏呀!
"累了就安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