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一章 鷹王折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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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名胡騎的簇擁之下,一名胡將緩緩策馬而來,他身形魁偉,面容粗豪,滿頭油亮的長髮散落兩肩,鋼箍環額,深深凹陷的雙目之中利芒閃動,全身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

“西北邊野之人宋建,見過大將軍!”他從容抬手,止住部屬跟隨,一直單人獨騎的策馬行至南鷹數十步外,才駐馬施禮。其鎮定自若的風度,連南鷹亦不禁為之驚訝。

“你就是宋建?”南鷹銳利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不得不承認,本將之前一直低估了你!”

“大將軍此言應該還是照顧到了本人的面子!”宋建欣然道:“您應當不是低估了在下,而是壓根兒就沒有將在下放在眼裡吧?不過,在下卻是從來都不敢低估大將軍的!”

“你當然沒有低估本將!”南鷹殺機凜然的目光掃過樊稠:“連一個降將都能魚目混珠,你對本將下的功夫不小啊!”

宋建平靜道:“大將軍息怒!事實上,在下對大將軍仰慕已久,一直期盼著當面受教的機遇,又怎敢對您失禮……不敢隱瞞大將軍,樊稠其實便是在下的嫡親兄長!這個身份,應該也不算太低了吧?”

“什麼!”不僅在場諸人齊吃一驚,連南鷹亦不禁失聲道:“他,他竟然是你的親哥!”

“不錯!當年涼州大亂,在下與北宮伯玉、李文侯等人聯同韓遂、邊章相約起事!”宋建目光深沉,彷彿正在追憶前塵往事:“然而,我宋建勢單力孤,既無力與其他涼州群雄爭奪地盤,亦無力抵禦大漢征討兵馬。僅憑區區兵馬和彈丸之地,如何能夠安身立命?”

“所以,你只有忍!”南鷹瞳孔微縮:“不僅是忍,還暗中有所動作!”

“大將軍此言極是!”宋建微微一笑:“從表面上看,在下困守罕一地,似乎胸無大志,並不對周邊勢力構成威脅。同時,在下及時打出了河首平漢王的旗號,表明了與大漢勢不兩立的決心,這也打消了其他涼州勢力的顧慮!他們當然只會騰出手來,清除其他危險人物,並向著三輔之地進軍,再不會對罕虎視眈眈……因為,在韓遂、馬騰這等野心勃勃之人眼中,在下只不過是一個急功近利、安於現狀的小人物!所以,北宮伯玉、李文侯死了,邊章死了,王國和李相如也死了,而我還活著!”

“凡事皆有利弊,雖然在下一時之間站穩了腳跟,鞏固了領地,並利用韓遂、馬騰擋住了大漢軍隊的征討,但是也完全堵死了我罕對外擴張的可能!”宋建面容不變,但是眼中卻閃過一絲得色:“於是,在下派出了最為親信得力的部屬,甚至是兄弟,令他們偽造了身份,分別投入一些有實力的諸侯麾下,通傳訊息,培植勢力。他們當中有人死了,有人敗了,當然也有成功者……”

他說至此處,突然向著馬超和馬雲蘿瞧了一眼,淡然道:“你們倒是不必多慮,韓遂、馬騰距離太近,對我方情況亦是知根知底,派人潛伏其部風險太大,本人還不至於用部下的性命去賭那一絲機會!否則,還有人敢為我賣命嗎?”

聽著宋建娓娓道來,即使是以南鷹泰山崩於面前而色不變的沉著,亦有一種背後發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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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將再次陳述一個事實,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而顯然,你已經爭取到了那個機會!”南鷹心念電轉,迅速在心底評估形勢:“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妨開誠佈公!”

“多謝大將軍褒獎!”宋建嘴邊含笑道:“非是在下逢迎拍馬,我方內外呼應,策劃多日,而今日一戰,以數倍兵力卻無能對大將軍形成明顯優勢,竟依靠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這才掌握主動,在下對大將軍確是佩服至五體投體!”

“誠如大將軍所言,這一絲機會對於在下確是難能可貴!所以,在下惟有把握機會!”他平靜的注視著南鷹:“今日,只要大將軍當著兩方數萬將士,允諾在下三件事,在下立即恭送大將軍北行,並承諾今生今世,一切唯大將軍馬首是瞻!”

南鷹見他態度愈加謙恭,一顆心兒反而更加沉了下去,只因他所提三事必定均是難以辦到,然而卻是無可奈何,惟有沉著臉道:“說吧!”

“在下亦知大將軍已與馬騰結成姻親,所以無意冒犯,卻必須自保!”宋建帶著笑意的目光掠過馬雲蘿和馬超:“請大將軍以輔政皇叔之名頒諭,從此劃涼州而治,將隴西、金城、武威、酒泉、張掖、敦煌六郡重設雍州,封在下為刺史,有生之年永鎮雍州!”

“你怎麼不讓本將封你為雍王呢?”南鷹冷冷道:“這還能世襲罔替呢!”

“世襲罔替?這是什麼意思?”宋建愕然,顯然從未聽過罔替的說法:“世襲有違定製,在下仍為漢臣,如何敢於行此悖逆之事?”

這宋建好大的野心,不僅意欲成立一個國中之國,顯然還想站得身正腳穩,讓朝庭對其無可奈何……同時,一旦他開了這個頭,天下群雄定會紛紛效尤,令漢室名存實亡,實是其心可誅!

“這一條也不是絕無可能!”南鷹心中殺機大盛,面上卻現出隱約鬆懈的神色:“你接著說!”

“多謝大將軍!那麼在下便繼續斗膽進言了!”宋建面色一喜:“不瞞大將軍,不僅在下身有胡人血統,部下亦多胡人部屬,我等與故地親人分別多年,思親之心日盛,懇求大將軍俯允,準各部胡人進入雍州定居,並撥土地錢糧,以令其安居樂業!”

他面色懇切地望向南鷹:“胡族之亂遺禍百年,正所謂堵不如疏,疏之可通,而通者必親,若蓋德澤洽,則四海一家!大將軍若能促成此事,則為千秋偉業,定能功傳萬世!”

“你倒是思慮深遠!”南鷹面色沉靜,內中卻幾乎氣炸了心肺,此賊好深的算計,不僅想要趁機吸納各部胡人以強大自身,還想要朝庭撥錢撥糧發展壯大……這種養虎為患的作法還功傳萬世?禍延千秋還差不多!

然而,南鷹心中警惕之心更甚。數百年後,唐太宗憑著漢夷一家的國策和愛之如一的胸懷,這才成就了貞觀之治的一代偉業,而此賊能於此時提出這種超前思路,實是令人難以置信!

“大將軍!”宋建終於按捺不住的露出了熱切的目光:“不知在下所請的第二件事,您是否可以應允?”

“宋建,你似乎並不瞭解本將!”南鷹內心恚怒,面上卻只是恰如其分的露出幾分不悅之色:“若論這胡漢一家的方略,何時輪到你來對本將說教?”

“世人皆知,本將自征戰以來,幾乎是戰無不勝,靠的是什麼?”他信手向著身旁的大群部屬指去:“你睜眼瞧瞧,本將屬下的精兵悍將,至少兩成都是來自羌、蠻各族的大好兒郎!本將用人,向來不分胡漢!”

“這麼說,大將軍是俯允了!”宋建驚喜道:“在下多謝…….”

“你且慢著!”南鷹心中冷笑,擺手道:“茲事體大,且關乎國體和漢胡各族的前途命運,若你不能拿出一個穩妥的章程來,休說能令天子和百官同意,一旦引發各族爭端,本將也是萬萬擔負不起這個罵名的!”

“這個自然!”宋建灑然一笑:“只要大將軍點頭,在下必於十日之內將穩妥細案呈於大將軍過目!”

“十日?”南鷹雙目厲芒一閃:“你的意思是,還要本將在此等候十日嗎?”

“在下不敢!”宋建慌忙躬身施禮,再抬頭時眼中卻閃過一絲詭譎之色:“只要大將軍再答應在下最後一事,在下立即恭送您班師而回…….至於那份章程嘛,當然也是由在下遣使前往,呈於大將軍面前!”

“你繼續說!”南鷹見他如此篤定,竟似渾然不懼日後來自渤海軍的報復,不由心中一寒,面上卻仍是一派從容自若。

“素聞司馬直大人名門世家,不僅精於韜略,更極擅政事律法!”宋建不慌不忙的於馬上深施一禮:“在下斗膽,懇請大將軍將其任為雍州從事,輔助在下施政治軍,並行監督之職!”

“你說什麼!放肆!”南鷹終於忍無可忍的脫口暴喝,幾乎便要探手去握身後揹負的一雙鷹刀…….他前所未有的耐著性子聽到現在,在區區一介地方豪強面前忍氣吞聲,只不過便是為了要換回司馬直,而此時聽宋建的意思,竟然便是藉著司馬直吃定了他,一直要將司馬直當成人質扣押下去,怎能不令他怒發如狂?

宋建顯然是對南鷹的反應早有準備,只是眨了眨眼,面色竟是絲毫不變,口中仍道:“大將軍息怒,在下亦不過是出於……”

“哈哈哈哈!”不等他話語道完,身處樊稠刀下的司馬直猛然間仰天爆發出一陣狂笑,令雙方無數目光一齊愕然投來。

“漢揚!你好糊塗!”司馬直厲聲狂喝道:“你忘了渤海軍規是什麼?”

“謹嚴你!”南鷹心中一亂,亦是大喝道:“主將陣前議事,你還不閉口!”

“陷陣之將,再無權力!”司馬直一雙虎目直直的盯著南鷹,目光漸趨柔和,既而射出難以言述的複雜深刻感情:“我一直欠你這麼多,又怎會成為你的負擔?你決定不了的事,自然有我來為你作出決定!”

“你想做什麼!”十年的傾心相交,南鷹瞬間猜到了司馬直言下之意,他心中一片冰涼,失聲驚呼道:“我不許你……”

數萬雙目光的注視之下,司馬直突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將頸間狠狠撞向雪亮的刀鋒。

“不!”樊稠駭然狂叫,本能的將手中長刀一縮,險險避過司馬直那狠狠一撞。

然而,所有人均低估了司馬直的求死之心,他一撞不成,立即雙腳脫鐙,縱身從馬鞍一躍而下,胸口正對一名自家屬下的長矛之尖。

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長矛從他的軀體中貫穿而過,鮮血狂湧而出。

“沒有人能夠脅迫我們渤海軍!有死而已!”霎那間,司馬直努力站直了身體,眼中閃過迴光返照的懾人神采,用盡力氣厲聲叫道:“漢揚,還不殺賊!”

吼聲方罷,他眼中神采有如潮水般退去,一顆頭顱亦微微低垂下來,身軀竟然仍是屹立不倒。

“這不是真的!”南鷹心間猛然有如炸裂一般,強烈的傷痛令他有如呆了一般,只知怔怔瞧著面前的司馬直。不僅是他,便連宋建、樊稠以及兩方數萬將士亦是呆在當地,頭腦間一片空白。

“啊!報仇!”死一般的沉寂只是彈指之間,直屬於司馬直的一千禁軍將士竟然最先作出了反應,無數將士熱淚狂湧著狠狠刺出手中兵器,瞬間便將重重包圍之下的樊稠及其數十名屬下剁成了肉泥。

“殺賊……謹嚴,我殺賊,殺賊!”一串晶瑩的淚水從南鷹低垂的面龐劃過,灑落塵埃。

他緩緩轉過頭來,向著已是淚流滿面的馬雲蘿等人勉強露出一個木然的慘笑:“你們都聽到謹嚴的話了……都跟著本將,殺賊!”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幾乎已是語不成聲。

“嗆啷”一聲,鷹刀出鞘,南鷹雙目充血,一騎當先的向著不遠處正在倉皇撥馬後撤的宋建瘋狂追去。

“殺!”馬雲蘿、馬超、華雄、胡車兒等將和全體漢軍將士均覺一股血氣從腳底直衝頭頂,想也不想的緊緊跟隨。惟有高通虎目蘊淚的躍下馬來,向著司馬直遺體莊嚴行了一個軍禮,這才將他屍身抱上馬背,向著南鷹追去。

遼闊的戰場之上,目之所及,兵力佔優的宋建兵馬已是亂成一團,而一支支滿腔憤怒的漢軍兵馬發出如雷吼聲,只顧瘋狂的策動戰騎,潮水般順著宋建逃走的方向猛撲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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