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時空——顧有枝和親線

一隻白鶴從天而降, 落到官道旁的茶肆前。

駕鶴而來的鬥圖師，一身飄逸的青衣，氣質脫俗絕塵不似凡人。引得茶肆裡的人丟了魂, 半天才收回目光。

他生的極好看。清雋俊逸，眉眼如畫。有認出他的鬥圖師向他拱拱手, 稱了一聲“有枝君”。茶肆裡的普通人恍然, 原來這位是名滿天下, 有鬥圖界第一美人之稱的畫君顧有枝，果然風華無雙。

顧有枝早已習慣旁人的視線，走到哪都是眾人焦點。他朝那些與他打招呼的人點點頭，找了張空位坐下歇腳。

這裡離宮家近了，再趕一個時辰路, 能在日落前到達。

自從與宮煥顏訂婚後, 顧有枝時常去宮府走動。想到幾天後是對方生日, 宮煥顏無意中說了一件喜歡的稀罕東西，他前幾天正巧遇上便弄來了, 顧有枝微微一笑。

這份生辰禮物, 對方一定會喜歡。

他摩挲手上一枚古樸的戒指, 將神識傳進去道：“小白, 多謝你。若不是你知道那東西在哪，我正愁不知該送什麼給她。”

【原本是給你的。你捨得送她，便送吧。】

戒指裡傳出來的聲音情緒不高。不過顧有枝這些年與對方相處。知道他總是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這枚須彌戒指他從小就戴在手上，不記得是哪位長輩送的禮物。直到有一天, 戒指裡的一抹意識與他說話了。

顧有枝稱對方小白。

小白不記得自己來歷, 只記得他以前不是戒靈。

這些年, 顧有枝請教了對方許多畫作上的問題, 都得到了解答。顧有枝猜測, 對方過去，可能是一名高階鬥圖師。

他帶著對方，一路遊歷山水，尋找過去的線索，不過一無所獲。自他成年後，小白越發懶散起來，或許有一天，小白的意識會消失，再也無法和他說話了。

“小白，等宮家小姐過完生辰，我再陪你到處走走。”顧有枝道。不光找尋記憶，他也在找尋讓對方恢復的辦法。

【有枝，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見，你會想我嗎？】

“一定有辦法的。小白！我會想辦法讓你恢復。天色不早了，啟程吧。”顧有枝不願面對這話題。

他休息夠了，準備離開。一名全身裹在斗篷下的鬥圖師，從茶肆前路過，顧有枝感覺手中的戒指有動靜。

“怎麼了小白？”

【那人……我也不知道，只是有種相熟感。】

難道是小白過去認識的人？

顧有枝神識一掃，發現那名鬥圖師的修為，他無法感知到。

他已是天下無人不知的畫君，對方修為高過他，必然也是天下皆知的人物。

顧有枝沒有冒然跟上去，突然聽到小孩的哭鬧聲。

他順著聲音找過去，見對方朝著前方人潮聚集處走，連忙也跟上去。

原來有一條巨蛇盤踞在路邊，引得旁人圍觀。

一名小男孩嚇哭了，被婦人抱在懷中哄，尖細的哭聲傳得很遠。

全身裹在斗篷下的鬥圖師，推開圍觀的人。

顧有枝以為對方會殺了這條擋路的巨蛇。那人卻指著那條蛇說是龍。

顧有枝忍不住笑了。怪人！

普通人愚昧，相信走蛟化龍，妖討封正的典故。對方並非凡夫俗子，至少有畫君修為，怎麼可能不知曉敕令封神需要龍蘊皇騰紙，竟也這般荒唐？

心中詬病，顧有枝走上前打算處理。

大蛇噬人。現在不動彈，只是因為吃飽了。等它餓了，這些圍觀的普通人都會有危險。

“速速離開！”顧有枝疏散人群道。“我要對付這蛇，恐它死而不僵，傷了你們！”

圍觀群眾聽了趕緊散開，躲遠圍觀。

顧有枝要動手殺蛇，那名怪人卻攔住他，從兜帽下傳出了不年輕的聲音。

“有枝君，萬物有靈，這條蛇長這麼大不容易。都已經成精，何必趕盡殺絕？”怪人好言相勸，只是內容聽來極不靠譜，“它從深山來到人多的地方，是為了討封正。只需對它說‘這是龍’寥寥幾字就能成全它。將來走蛟化龍，修成正果。這份恩情便能換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顧有枝心中發笑。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點睛畫作，利落的解決巨蛇，淡淡掃了對方一眼。

怪人嘆了口氣道：“君，好自為之。”

說罷，搖著頭離開了。

裝神弄鬼！

顧有枝摩挲戒指，將神識輸入進去，“小白，斬妖除魔，我做得不對嗎？”

【……】小白沉默片刻，才有回覆。

【有枝，我也是異端。】

“你不一樣。小白，我會想辦法讓你恢復記憶，記起自己是誰。”顧有枝柔聲安慰道。

小白沒有說話。他想恢復的不是記憶，而是龍軀。

他潛伏在顧家，以戒靈身份與對方朝夕相處，是為了圖謀顧家守護千年的五色點睛筆。

百年前，兩界大戰。五色點睛筆再度現世，讓他從異界回到鬥圖大陸。可惜龍軀已經被異界法則轉化為天眼符號。

他搶奪點睛筆，被盧畫聖打傷。顧家先祖顧松雅，因為與它交手後，被天眼感染，看到了一些未來片段，竟以透支生命的代價，反向詛咒。如果他對擁有顧家血脈的人出手，必將遭受天道懲罰。降下雷霆之怒，從此不得超生。

所以他才沒用強硬手段，奪取顧家的五色點睛筆，而是試圖欺騙顧有枝，從小與對方做朋友。

他讀取的未來片段告訴他。顧有枝是能夠救他的關鍵人物，救贖或者殺戮，取決於對方一念之間。

他看到的未來中，他有兩次機會。一次是顧有枝，錯過就要等上三甲子，所以他在顧有枝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朝夕相處多年。他覺得時機成熟了。裝作越來越虛弱，讓對方一直很擔心。試了許多方法沒有起色。這時候，他提顧家的五色點睛筆，這件顧家祖訓沒成為畫尊之前，不可動用的顧家至寶，他覺得顧有枝會鬆口。

今天他與閻鴻，和演一出討封正的戲，就是想試探顧有枝的反應。

如果對方成全了大蛇，他會裝作恢復記憶，向顧有枝討得五色點睛筆，幫助自己恢復龍軀。然後報答對方。

只是現在。顧有枝對異端的態度，讓他無法開口了。

天眼龍開始思考換一種方法。在今天之前，他本想用柔和的手段，拿到五色點睛筆。

戒指閃了一下，天眼龍的意識，已經與閻鴻透過天眼紋身連線在一起。

【閻鴻，依計行事。】

全身包裹在斗篷下的怪人，站在宮府的圍牆外，抬頭露出臉，額頭上的天眼符號，若有若無。

百年前，閻鴻遇上天眼龍，在對方的幫助下，實力已經近聖。

“無法對顧家後人出手，所以引導別人動手嗎？”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

傍晚，宮婉的閨閣裡還亮著燈。窗戶外，有一個身影對裡面的人道：“我來了。”

聲音不年輕。

宮婉聽了這聲音，雙眼一亮，緊緊貼在窗戶上，隔窗與外面的人說道：“你又來了，見到你真好，只有你關心我！”

“最近有人欺負你嗎？有何事需要我幫忙？”人影披著一件斗篷，將整個臉藏在暗處。他這幅可疑的模樣，換成其他人見到，必然會害怕。宮婉卻將他當作救世主。

“是宮煥顏，她警告我不準再接近有枝君。還取笑我長相……”宮婉捂住自己臉上的胎記，聲音顫抖道，“我恨她，顧家與宮家的婚約，人選並非一定是她。人人都有機會。是她仗著修為高，搶了旁人的機會。府中的姐妹們，連偷偷瞧有枝君一眼，她都要揮鞭子威脅。”

窗外的人影道：“那就搶回來，我幫你。”

……

顧有枝再踏入宮府，感覺物是人非。短短一年發生了太多事。去年他還為慶賀宮煥顏的生日，特意連趕了幾天路。今年他們推遲婚約，若不是因為宮婉失蹤，他甚至不想去見那女人。

“顧有枝，你一見到我，就提宮婉，你推遲與我的婚約，便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宮煥顏惡狠狠道。她與過去變化太大，以前熱情如火的目光，如今看顧有枝時，只剩下怨懟與惡毒。

“你知道宮婉下落？”顧有枝焦急道。

“顧有枝，你無恥！”宮煥顏怒道。她不再隱藏自己的實力，修為不斷飆升。“”

【危險，快離開！】

“宮煥顏，你的修為……”

“沒錯，我現在是畫尊了！因為有枝君你，我心灰意懶修煉了《無情畫道》。”宮煥顏攤牌了，“以你的名義，將那賤人約到偏僻無人處，劃爛她的臉，碾碎她的四肢，將她一個人丟在深山裡喂狼。”

宮煥顏哈哈大笑道：“這就是你顧有枝和宮婉那賤人背叛我的代價。現在她已經受到懲罰，該輪到你了！”

【有枝，危險！】

小白在戒指裡焦急道。

顧有枝也想離開，但畫尊對畫君有壓倒式的優勢。

他用盡全身修為，只在宮煥顏臉上劃破了一道傷口。就在顧有枝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戒指發亮了。

顧有枝雙眼被強光照得短暫失明，只聽見小白在不斷催促他：

【有枝，快跑！有枝，不要停，一直跑！】

等到顧有枝憑著本能逃脫虎口，視線恢復正常。沒看到小白是如何從一名失去理智的畫尊手中救下他。

逃命中他無法細思。

他只知道小白現在很虛弱。連呼喚了好多聲，對方都沒有回應他。

宮煥顏沒有放棄追殺他，緊緊追在後面。

顧有枝一路逃亡，每次都勉強逃過對方的追捕，暫時得到片刻安全。這時候已經很長時間沒回應他的小白，總算開口了。

【五色點睛筆。】

“小白？對！五色點睛筆！”顧有枝想到了那件至寶，“但顧家有祖訓，不成為畫尊，不能至寶現世！”

【我有辦法，立刻去取筆，你相我嗎？】

“我信！”顧有枝道。

宮煥顏報復負心漢的戲碼，群眾喜聞樂見，連畫盟也不參合到男女兩人的感情當中，女方還是一位畫尊級別的強者。

宮顧兩家也沒有捲進他們事情中。至於宮婉，非常離奇的，有人找到一封她離家出走的書信。

沒人相信他。

他只有小白。

當顧有枝從蛇王廟取出五色點睛筆的那一刻，風雲變色。

戒指中騰出了天眼符號。

“小白？”

【有枝，我想起自己是誰了。】

一看就散發邪惡氣息的符號，讓顧有枝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本想好好與你相處。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天眼龍終於騙出了五色點睛筆，從顧有枝手裡搶奪走，恢復了他的白龍之軀。騰空離開，留下顧有枝獨自面對滿懷惡意而來的宮煥顏。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死了，身披黑色斗篷的怪人出現救了他。

“原來，你們是一夥的！”顧有枝明白了。

……

【閻鴻，為何多事，出手救下顧有枝？】

“宮婉求我。作為交換，她從此我與在幽幻谷隱居。”

【為何她會為顧有枝，提出用自己交換？】

“因為她喜歡他。”

【你不生氣？】

“因為我喜歡她。”

【什麼是喜歡？】

“……”閻鴻沒有回答，只是看向白龍的目光不尋常。

……

噩夢沒有過去，小白離開的三個月後，魔秦與鬥圖界之間的結界被打破，魔秦大軍在時隔百年後，再次攻打鬥圖大陸。

這次魔秦大軍首領，不是帝尊秦不滅，而是龍祖帝。

“千年前的龍祖帝不但復活，還比以前更強了！”鬥圖師們聚在一起，紛紛為戰事操心。“龍祖帝傳聞周身有一條白龍繞身，這回見到真人，身上有兩條，可嚇人了。”

“龍祖帝身上的龍，跟畫道誕生有關，是鬥圖界過去。”

“聽說了嗎？龍祖帝改名白帝了！”

“……”顧有枝打翻了手中的杯子。

小白！他無聲道。

此時的鬥圖大陸，因為百年前的戰爭，人才凋零。活躍在這個時代的頂尖人物。有閻鴻、陶風雲、宮煥顏等，都不是善良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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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祖帝太強大，畫盟的長老百里畫尊，在戰爭一開始，就被龍祖帝虐殺，血肉橫飛，連保命復活手段都來不及用。

盧畫聖已死，鬥圖界沒有誕生新畫聖。情況岌岌可危。

顧有枝在戰場上看到了龍祖帝，不，現在改名白帝。

對方肩上兩條白龍，雖然靈動，卻讓顧有枝想起了自己斬殺的巨蛇。它們都不是小白，直到他對上了白帝的視線。

小白。白帝。

顧有枝恍然。

閃神中，不遠處的魔秦戰將，趁機向他發出致命一招。

轟——！

招式打來的獵獵聲，刮的顧有枝臉疼，他以為自己難逃一劫，沒想到飛出去的是對方。

魔秦戰將被人擊傷，發現動手的是誰，當場懵了。

不只是他。交戰雙方都陷入了一時的詭異定格。

顧有枝的腰被人環住，他抬頭一看，發現對方是……

“小白！”不可置信的聲音，換來周圍的抽氣。

畫君顧有枝何時跟對方首領這麼熟？

戰場上瞬息萬變，誰都不知道下一秒發生了什麼。

顧有枝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對方扛走了。

魔秦也暫時退兵了。

不久後白帝議和，開出了兩個條件。

“一是治理魔秦界汙染。要求鬥圖界將墨氣清理乾淨。”

“二是，和親。”

“朕要鬥圖界第一人和親。”白帝提出要求。

“可第一人是男人。”鬥圖師們道。

“朕只要第一人。”白帝篤定道。

介於天下第一高手閻鴻是魔秦方的人，不算在鬥圖方，所以……

“陶他願意！”畫盟傳來訊息道。

這回換成白帝不願意了。

“朕要和親物件，是天下第一美人顧有枝。”

你早說呀！

兩界從此和平。

顧有枝：……

至於顧有枝，沒人問他願不願意。因為早就被打包走。

魔秦方已經改口稱他魔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