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給我再生個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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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賀牛洲,東北,百葉宗。

與其他宗門不同,百葉宗不是建立在山上,宗門內人在山下建瓴而居,倒像一個鎮子,但這並不代表百葉宗域內無山,百葉宗內山峰眾多,田地也多,宗主雪饒不知是久與太上長老顧摯在一張桌子上吃飯,近墨者黑了還是被脅迫了,竟是令宗內弟子每人必須要開荒種地一方,這使百葉宗戴上了“種地宗”“農夫宗”的帽子,當然,只是在外洲人那裡口口相傳,畢竟西賀牛洲大多都是問佛之人,一向視眾生平等,自然不能瞧不起種地的不是。

顧摯不管這些,樂得不可開交,誇讚雪饒孺宗主可教,一得空閒,就牽著他那頭黃牛往萬田溪去,長長的眉毛都能彎成月牙。

據說一般人入百葉宗的考核,會種地的弟子還是許多宗門長老的心頭好,有弟子幫著澆菜薅草,自己就坐在大樹下乘涼喝茶就好了嘛。

百葉宗不僅是西賀牛洲唯一一座道家宗門,還是這座天下唯一一座向山下凡夫俗子開門的山上宗門。

今天是雙九,重陽。萬田溪裡蔬菜豆米瓜果飽滿待擷,人來人往,以長眉老道最為喜悅,好不熱鬧,地頭那裡,洛陽不再在樹下苦研“道法經典”,而是爬到了樹上,選了個舒坦的姿勢,隨手摘下一個柑橘,金黃泛紅,“太上長老,橘子要不要嘗一下啊?”

正在田裡用農家鐮刀割粟米的顧摯頭也不抬,“巳時前,那幾十個籃筐你要是裝不滿,今天的宴席就不用勞您騾子大駕分心前往了。”

白衣道士偷偷罵了句娘,顧不得吃手裡剛剝開的清香四溢的橘子,連忙扔入樹下筐中,樹上熟橘紛紛如雨般落下。

開什麼山上玩笑,他洛陽雖然還夠不到百歲的板凳,但宴席上每年只有一次的百葉宗秘制羊肉面、九花糕,名副其實只許喝一頓的九花酒,那是能等的嗎?

百葉宗是可以吃肉的,不過喝酒在平常是不允許的,洛陽覺得這比北方某個道觀強多了,持著乍一看挺像那回事的所謂戒律。

一想到那個香濃,洛陽瞬間將這些想法拋到了腦後,咽了咽口水,“太上長老,待會能不能多給我盛碗麵啊,蔥花多點,羊肉塊厚點那種?”

顧摯將粟米綁成一團,“騾子啊,你上次擺了佛家一道,你以為宗主不計較這事就過去了嗎?”

洛陽直接從一棵樹上一個縱躍跳到另一處碩果累累,“是您和師傅讓我去的,這會又來秋後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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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摯耳朵一豎,長眉一挑,“嗯?”

洛陽連忙停止了嘀咕,橘雨更加猛烈。

糟老頭子,要不是今日你做主,看我不撒潑打滾煩死你。

一道青光閃過,白衣道士華華麗麗地從樹杈上摔了下來,洛陽敢疼不敢叫,忍著痛站起來畢恭畢敬地打了個稽首,“師傅。”

青裙女子先是低身朝田裡打了個稽首,“太長老,巳時快到了,您看?”

顧摯也忘了手裡的泥巴,一拍腦門,“宗主,你能不能改掉這個陋習。”

女子嫣然一笑,挺直身子,“下次再讓為師看到你不像樣子,就丟你去靈官山。”

這句話是對還規規矩矩站在樹下的洛陽說的,白衣道士再次老老實實雙手相疊,“是,弟子知錯了。”

洛陽確實沒有再在心湖暗暗提

出抗議,不過某處神念動了動罷了。

青裙如畫的女子還沒來得及皺眉,洛陽便被揹著一捆粟米的顧摯拍了一腦袋,“騾子啊,還不快趕緊謝過你師傅。”

洛陽在女子面前不敢造肆,當真極其乖巧道,“徒兒謝過師傅。”

白衣道士有苦無言,倒不是雪饒為人有多嚴厲,唯獨對太上長老如此。

......

南瞻部洲,積土山山巔。

頭髮雪白的羅衍氏把家主位子又還給了自己的侄子羅觀天,摯友邵黑白的墓不在白竹林,埋在了山頂南端。

即使是座空墳,裡面埋著鮮衣怒馬時老人送給羅衍氏的一件故物。

邵黑白走後羅堂就醒了,依舊十八歲容貌的年輕人笑著喊了聲爺爺,至於羅觀天,老人怕耽擱了家主的大事,沒讓他進竹屋。

年輕人還是眉如墨畫,一笑起來滿山桃花都要黯然失色,羅堂醒後說的第二句話是,“爺爺,我得走了。”

聽到這句話的羅衍氏眼神空洞,好不容易才拭淨的老臉,復又淚雨滂沱。

老人儘量不讓自己顯得那麼難過,努力擠出個笑,“去哪?”

年輕人從竹床上坐起來,目光清澈見底,“大夏。”

羅衍氏眼皮子顫抖了起來,老人聲音竟是也變得像臉上滑落的東西一樣渾濁不清,“還要去大夏...做什麼?”

年輕人已經站了起來,“爺爺,我想去找許將軍。”

羅衍氏哽咽道,“能不能不去?”

羅堂跪在了地上,“不能。”

竹屋內久久無言。

老人最後說道,“他在揚州,你去吧。要走的時候跟爺爺說一聲。”

早就被羅衍氏換上一身布衣的年輕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頭,應了一聲好,起身下山。

年輕人走前將跪在屋外的羅觀天扶了起來。

望著自己侄子的身影逐漸消失後,羅觀天向竹屋裡看去,屋內不知何時也早已空無一人。

......

大夏,夢州,揚墨畫院。

已經來到這將近一年的粗衣少年在畫院外的寒石街擺了個攤子,課業結束空閒的時候就去街上給人作畫,圍觀的人挺多,買畫的人少之又少,後來張記寬才明白了大家都是來看胖乎乎的落地櫻的。

少年乾脆撤了攤子,給一家富貴人家孩子教畫,主人很闊綽,據說是寒石城的稅司丞,官品不如城牧老爺,油水卻是半點不虛,這不,一個月開給張記寬十兩銀子的天價,就這還隔三差五打賞給少年一些糕點吃食,都是張記寬買不起的城北最好的蜜燒鋪裡的包紙。

張記寬納悶歸納悶,也沒傻到去問人,“一個從五品官員,一年俸祿才不過五十兩,怎麼就能給自己的孩子的畫師開得起一個月十兩銀子的工錢?”

張記寬在淮司丞家裡還撞到過一次奇怪的事,一隻寸餘長的白老鼠,張開嘴把碗口那麼大的一塊雪花銀吞了下去,看得粗衣少年眼皮子直抽搐,不會撐破嗎?

那只白鼠應是察覺到了張記寬鄉下人的目光,飛快地溜進一間房子,粗衣少年整理畫板的功夫又抱著一塊銀子跑了出來,竟是直接停到了張記寬跟前,當著他

的面,硬生生又把一塊巴掌大的銀子塞進了肚子裡。

這讓仍舊是一身粗布衣裳的張記寬稱歎不已的同時聯想到自己那只落地櫻要是也能像這老鼠這樣,西瓜那麼圓鼓鼓的肚子,得吃進去上百兩銀子吧?

後來那白老鼠吐出來一塊紋銀,堆到了張記寬面前,眨眨眼,從少年面前跑掉。

粗衣少年哭笑不得,將銀子拾起來,想了想,把銀子交給了正在二樓臨摹的淮家千金,並告訴她家裡有老鼠偷銀子,名為淮芽的女孩咬了咬畫筆,說自己會告訴爹爹的,銀子你就拿著吧,我那天看到先生在啃饅頭來著。

張記寬鼻子一酸,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還是把銀子放在了八仙桌上,囑咐淮芽認真畫畫。

小女孩忽然問,“張先生,我這麼用心地學畫,將來會不會也像你一樣以為我爹這樣的...官家兒女教畫為生?”

淮芽說著說著,手中的畫筆忽然沒了力氣。

張記寬沒有回答,而是拉起淮芽的小手,走到閣樓外,指著快要落下去的太陽,“你看,它好不好看啊?”

小女孩點點頭,“好看,可是它就快要落下去了。”

張記寬輕輕拍了拍她,“沒關係,明天它還會再升起來的。”

小女孩再問道,“那明天要是下雨或者陰天怎麼辦啊?”

張記寬嘴角微微揚起,“這個時候就得靠你把它畫出來了啊。”

淮芽咯咯笑了起來。

後來淮芽沒騙張記寬,的確把這件事跟她那位爹爹說了,淮司丞把扎著兩個麻花辮的女兒拉進懷中,瘦削的臉眯笑,“芽丫頭做的很對,去,再給張先生拿兩塊銀子,就說爹爹賞給他的,讓他安心收下。”

至於什麼老鼠不老鼠的,本老爺自己養的偷錢鼠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有時候張記寬真的想問問這位司丞大人,莫不是那修道之人?否則怎麼做到的每天都大魚大肉,卻依然瘦如竹竿?

張記寬存了一百多兩銀子了,他打算再過個把月,跟畫院的夫子請個假,帶上這些銀子去曹州邊境,請那些將士吃上一頓好的,大夏重軍,但聽說大夏的軍卒每月薪俸才三兩銀子。

半個月前張記寬在教淮芽學畫的時候依稀聽到淮司丞和他夫人的閒聊,淮司丞說南邊要打仗了,很大的仗,淮夫人問我們要搬走嗎,臉上胡茬青青的中年人搖了搖頭,“沒的搬,大夏是咱們的家,我淮雪雖貪,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更不會叛國,過些日子,如果南邊守不住了,你就帶著女兒回安州老家。”

身材豐滿的婦人撩了撩鬢角髮絲,神色複雜,“你呢?”

寒石城稅務司丞擺了擺手,“以前世道渾濁,淮雪沒得選,也不願意去攪政事這灘混水,燈下一般黑,做了這麼多年的蠹蟲,現在老天開眼了,給了我一個機會,淮雪又怎麼捨得辜負?”

婦人咬了咬嘴唇,“我和你一起去。”

淮雪認真注視妻子片刻,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你一個婦道人家,給淮家養好女兒才是正事,南邊風大,我不許你去。”

男人又加了句,“要真想做那巾幗女眉,那就先加把勁給我淮雪再生個大胖小子啊。”

婦人臉紅,輕輕啐了一口不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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