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查德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狹小的房間裡，身上正蓋著用角鹿毛編織的毛毯，非常暖和。房間裡的牆壁上輝映著綠色的光芒，不時有人的影子映襯在上。

房外喧鬧的聲音吵得他腦袋有些痛，所以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啊，大人您醒了。”

維查德才發現屋子裡還有一個人——是自己帶回來的小丹尼爾。

“我……”維查德閉上了嘴巴，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因為他的喉嚨非常乾燥。

小丹尼爾非常機敏，他見此情況立馬倒了一杯水，然後放在了維查德的嘴邊。

喝完了整整一杯水後賞金獵人的喉嚨就如同燃燒沙漠①迎來了一場甘霖，終於得到了滋潤，也終於能自如地開口說話。

“我躺了多久？”

“大人，您已經躺了一個白天了。”

“啊——我現在這是在哪？”

“大人，您現在在村長家的馬車裡。”

“馬車？噢，我知道了。那外面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吵。”

“大人，大家在為祈禱做準備，所以動靜有一些大。”

“祈禱？”

“是的，大人。今晚上出現了神佑之光②，您看這些綠光都是透過馬車木板的神佑之光。這是今年神佑之光的第一次出現，每當這個時候，村裡都會進行祈禱，希望亞爾薩莉亞女王保佑她的後裔子民們。”

“亞爾薩莉亞？冰雪女王？你們是冰雪帝國的後裔？”

“是的，大人。這是我們村子的秘密，除了我們外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村長說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你，所以……”

“傳說冰雪帝國的冰雪女王是從古至今最為強大厲害的冰系魔導師，言出法隨，她曾對冰雪帝國所有的原住居民施加了一個祝福：不懼嚴寒、不畏冰凍。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只有你們村的人能在那麼寒冷的地方生存。”這時他突然看到了小丹尼爾收拾水杯的右手，“不懼嚴寒、不畏冰凍……但是你這手指怎麼還是凍僵斷掉了呢？”

“大人，冰雪女王的祝福畢竟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

“丹尼爾，你不用一直叫我‘大人’。”

小丹尼爾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大人，因為我的愚蠢和衝動，我差點害死了自己和三位好友。您和冰原巨熊的戰鬥我們在洞裡都看見了，您冒著巨大的風險找到了我們，救回了我們，我們非常感謝您。尤其是我，還成天妄想著成為石堂城的將軍，成為王國人人敬仰的英雄，結果卻幹了只有傻子才會……不，連傻子都不會幹的事情。”

維查德嘆了口氣說道：“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成天夢想著自己能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甚至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在一次歷練中差點害死我的朋友。所以我也是從那個時候才知道，能夠得到其他人，哪怕只有一個人的認可的才是真正的英雄，而不是依靠自己的自大、無知成為虛假的英雄。好了，年輕人，收拾一下你的眼淚，幫我把村長叫來。”

“謝謝您。”小丹尼爾抹了抹溢位的淚水，轉身開啟了車門。

少年離開後，維查德立馬就後悔了——因為腹部的傷勢，他只得依靠自己艱難地坐了起來，如果少年還在，過程不會那麼痛苦。

維查德倚靠在車內，掀開了角鹿毛毯子，他的傷口已經被簡單的包紮了一下。他將右手放在了傷口的上方，接著低念了一句咒語。一陣綠光閃過，賞金獵人的手中出現了許多小光團，這些小光團就像一個個活潑的孩童，它們歡笑著穿過了浸著血液的繃帶，又從繃帶裡穿了出來。

就這樣沒一會後，維查德便停止了施法，他輕輕地解開繃帶，露出了受傷的腹部。那猙獰的傷口已然不再那麼駭人，甚至被傷得較淺的地方已經開始結痂。

這時村長已經被小丹尼爾叫來，進入了馬車，他恰巧看到了賞金獵人正在給自己療傷，雖然見多識廣的老人吃了一驚但他並沒有說話打斷對方，只是在心裡想到，沒想到大人竟然還會這種法術，難怪之前不急著處理傷口。

等維查德收起了右手後村長才恭恭敬敬地說道：“沒想到大人不僅是一位高階賞金獵人，還是一位法師。”

維查德治療了自己後感覺身體恢復了不少，小心地伸了下懶腰說道：“我只是會一些保命的法術罷了。對了，我有個問題，雖然你們是冰雪帝國的後裔，但你們也沒必要一直待在北方啊，你們為什麼不全村遷移到溫暖的南方去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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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的表情變得鄭重了起來：“大人，小丹尼爾已經給您說了嗎？您是我們村的大恩人，所以我告訴他可以無條件信任您，但請不要將這個秘密外傳出去，因為千年來龍裔家族③一直沒有放棄追殺冰雪帝國的遺民，我們也不想再陷入無謂的爭鬥了。”

維查德嚴肅地點了點頭。

村長繼續說道：“我們沒有遷移出北方荒原是因為我們村世世代代留下來的一句預言。”

接著村長用一種拗口的語言說了一段話。

“大人，這句話是千年前冰雪帝國的官方語，翻譯過來意思就是：眼睛不要離開藍心冰川，帝國的北極花將會重新綻放……”他頓了一頓，“這句話後面的一小段在祖先們的口口相傳中已經被遺忘了。雖然我們也不懂這句話的深意，但我們會一直住在極地村莊，這樣眼睛就可以一直注視著藍心冰川的變化。”

維查德沒有告訴村長，他不僅聽得懂這千年前的語言，甚至自己還會說，還會寫——這都是在阿哈·利姆④的必修課。他沒有注意村長已經說完了，兩眼無神地望著車內斑駁的綠光用只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呢喃著：“北方以北的黑地、南方以南的紅炎將重歸藍冰……血脈……難怪……難怪……”

“大人？您說什麼？”

“沒事，我說……呃，我說我知道了，現在我們繼續我早上昏倒前談到的關於報酬的問題吧。”

村長立馬又愁眉苦臉了起來：“大人，伏特加和鱘鰉魚實在是沒那麼多了。要不然我讓大家再湊湊，多給您一個金幣？”

“算了吧，我不想立馬從‘救命恩人’的角色變為‘貪婪的吸血鬼’。”賞金獵人擺了擺手，“對了，你們這是打算去哪避難？”

“大人，村裡的大部分人會到南邊的加亞鎮，那是奧馬草原上最靠北的鎮子。”

“還有的人呢？”

“有幾個人會留在加亞鎮北邊的村子，隨時檢視暴風雪的情況，畢竟大人您說最多一個月暴風雪就會停。還有一些人在更南邊的石堂城有親屬，他們會直接去那。”

“石堂城嗎？斯洛姆王國最重要的軍事城市……唔，那這樣吧，你讓那些去石堂城的村民帶上我，我就不追究賞金中缺少的部分了。”

“沒問題，大人！”

“好了，現在請給我拿一支筆和一張紙，我要寫那封留下的信了。”

“好的，大人。”

村長退了出去，沒過一會小丹尼爾就爬了進來——手上拿著維查德所需要的筆和紙。

“大人，村長說如果您還有什麼事的話，可以直接吩咐我，他要去主持今晚的祈禱了。”

賞金獵人接過紙筆，看著眼前年輕人的眼睛，說道：“丹尼爾，這是一年一度的祈禱吧？你不去嗎？”

小丹尼爾低下了頭：“大人，我的任務就是在這一路上照顧您。”

“如果你想照顧我，先答應我兩個條件。一是不要再叫我‘大人’，你可以直接叫我‘維查德先生’；二是現在立馬出去找到你的父母，和他們一起參加祈禱。”維查德死死地盯著小丹尼爾。

“可是，大人……我……”年輕人遲遲做不了決定。

維查德“推”了他一把：“三——二……”

小丹尼爾終於下了決心：“維查德先生，我馬上就回來。”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馬車，加入了村民祈禱的隊伍裡。

維查德看著馬車木板縫隙外的綠光，思緒回到了在阿哈·利姆的時光：在阿哈·利姆的時候，他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在極地村莊的村民們口中的“神佑之光”，因為一旦天空中出現了綠光，就代表著晚上不能睡覺了，院長會叫醒他們，然後帶著他們一同冥想——因為這個時候是一年中魔法元素最為活躍的時候。

拍了拍腦袋，維查德停止了回憶，在村民們喃喃的祈禱聲中拿起了筆。

“親愛的莉萊，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代表你已經安全地從藍心冰川的冰川殘骸出來，到了我給你說的這個村莊，恭喜你。你可以在這個村莊學習到新世界的知識，然後開始你的新生活。幫我帶這封信給你的人是這個村莊的村長，也是冰雪帝國的遺民，其實我在看到你的裝扮時就應該猜到了，你就是冰雪帝國的‘北極花’吧？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能解答我的疑問，當然，我也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再見面。我沒有告訴村民們你的身份，也沒有告訴他們突如其來的暴風雪是因為你而產生的，所以你自己也不要說漏了這一點。好了，就這麼多，期待與你的下一次見面，希望不會仍然是在極寒領域之中。你的朋友——維查德·伊斯特。另：請原諒我稱呼你為‘親愛的’，雖然我們並不是很熟，但我的老師告訴我信的開頭一定要這樣寫。又另：村民們看不懂冰雪帝國的文字，也不會冰雪帝國的語言。”

放下筆，望著木板上的羊皮紙，賞金獵人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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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燃燒沙漠：位於大陸南端紛爭之國的巨大沙漠，後文有所提及。

②神佑之光：即北極極光。

③龍裔家族：傳承悠久的家族，擁有變身為巨龍的能力，後文有所提及。

④阿哈·利姆：維查德畢業的學院，後文有所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