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爆發的時候，維查德正在寫信。

他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的屠龍之旅不會那麼簡單，所以他決定從現在開始就將自己的所見所聞都記下來，這樣的話之後就可以直接把信寄給老師。

但是他才寫完第一段，就聽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帶著急速的風聲，向營地的方向呼嘯而來。

正當他在疑惑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時候，“聲音”已經幾乎到了營地的正上方。

接下來就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是人們發出的慘叫、怒吼。維查德不用離開自己的帳篷就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現在是炎熱的夏天，但是一個菱形的冰塊已經穿過了亞麻布做成的營帳，向賞金獵人急射而來。

他敏捷地躲開了冰塊，但是冰塊上蘊含的冰系元素讓他咋舌——最後它撞到了他的桌子，將書桌連同信紙一起變成了冰渣。

賞金獵人皺起了眉頭，他離開營帳，來到了外面。

接下來他就看到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景象。

某個生物正飛在天上，抬著它細長的脖子，形成了美麗的弧線。它的頭垂得低低的，正朝著整個營地張大了自己的嘴巴——冰球正不斷地被吐出，以一個很快的速度朝營地飛來，冰球一落地就會碎裂，變成他之前在自己帳篷裡見到的菱形冰片，四射飛去。

他同時看見了其他從自己營帳裡跑出來的人——埃力諾侯爵正被幾個全副武裝的護衛保護著向安全地帶跑去，但是即使在這樣混亂的時候，他仍然沒有讓自己的頭髮出現散亂，並且他一直沒有停止用自己的聲音指揮著混亂的士兵們：“盾牌！去找盾牌！沒有盾牌就去找木板！快！奧卡姆，帶上你的人，一定要保證從聯合王國運來的器械不能出問題！”

來自西部森林的女弓箭手朱蒂·伊夫林處在菱形冰塊最多的區域，但是她一點也不慌亂，正依靠自己靈活的步伐躲避著冰塊。她的金色鷹雀已經不見了蹤影，但是她似乎並不擔心，相反，她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天上的巨龍，雙手緊握的綠色長弓表明了她的想法——她不想被動，畢竟她一直都是一個主動的人。

被稱為“劍箭”的艾登和胡佛則緊靠在一起，後者正護著前者。維查德終於見識到了英劍門劍客的實力——胡佛的劍比他的舌頭還要靈活，他用一個個優雅的動作將所有朝他們飛來的冰塊擊飛，看來他對賞金獵人說的狠話並不是虛張聲勢。而被保護著的弓箭手艾登一直沒放棄用各種他在妓院裡學會的髒話問候著巨龍。

“鋼鐵之木”傭兵團比起前面幾人不落下風，他們正躲在精靈法師埃爾文憑藉自然系元素催生形成的植物牆內，所有朝他們飛去的冰塊都無法擊穿看上去柔嫩的藤蔓。聽覺敏銳的賞金獵人聽到了矮人奧格罵罵咧咧的語言，完全可以和艾登·霍爾一拼高下。

維查德最後看到的是巫醫扎瓦克，和所有其他人不同，他就像一個幽靈一般在營地裡穿梭著，但恰巧的是，雖然他一直沒有停止行走，都能在地上炸裂開的冰片卻總是和他擦肩而過。在混亂的人群中，他們的目光交匯在了一起——接著巫醫徑直朝賞金獵人走來。

在“巧合”地避開所有的冰片後，扎瓦克終於來到了他身邊：“維查德，什麼情況？”

“該死！你別問我，我只知道現在有一頭巨龍正在攻擊我們——而且它不是紅色的！”

“看來埃力諾屠龍的意圖被其他龍知道了。這不是偶然事件，這條龍就是衝著我們來的，但是我很懷疑它真的有能力把所有人都殺了嗎？”

彷彿是為了印證巫醫的話語，巨龍停在了北邊一個平緩、不高的橢圓山坡上。這個生物的動作有種無法言喻的美麗——它用兩隻前腳撐起上身，尾巴則纏繞在兩隻腳之間——就像一隻貓。這份優雅使人產生了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來自城堡的名媛的錯覺。

然而，這生物毫無疑問是頭兇獸。

它全身覆蓋著鱗片，即使是在黑夜裡，藉著微弱的火光仍然能看見它鱗片上明亮的藍色光芒——從它挺立在黑空中的腦袋到修長的尾巴末端，全都是藍色的。

它在山坡上用巨大的藍色眼睛看著營地裡混亂的景象，把它狀似蝙蝠的藍色翅膀大大張開，就這樣靜止不動，讓所有看到它的人都驚歎無比，停下了腳步。

藍龍坐在坡地上，抬起頭，晃了晃翅膀，用尾巴拍了拍地面。

“埃力諾·萊瑞侯爵，還有你們，士兵們！”它用聽起來像黃銅號角的吼聲說，“無論你們是否願意，我來了！並且還帶給了你們一些禮物，希望你們會喜歡。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第一，在這傻傻地看著我，然後帶著這種傻勁……”

在侯爵的指揮下，幾個士兵朝巨龍發起了衝鋒，他們為自己打氣的大吼打斷了它的講話。它又張開了自己的巨口，這一次不是冰球，並且和大家在詩歌與傳說中見到的巨龍不同——它的龍炎竟然是難以想象的白色，從它咽喉的深處撥出的氣將不知死活的士兵送入了燒灼的痛苦中。

士兵們的大吼變成了臨死前的怪叫，他們一個個哀嚎著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白炎也漸漸消失。

巨龍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打了一個哈欠，繼續說道：“對，我說的就是這種傻勁——然後帶著這種傻勁繼續前進，我會向你們保證你們會死得比他們幾個要快。第二個選擇，那就是在這傻傻地看著我，看完後就直接收拾好所有的東西直接回家。現在按你們人類的規矩，我等待你們透過傳令官給我回覆！”

所有人站著不動，嘴巴張得大大的。

“它竟然在說話！”艾登·霍爾喘著粗氣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過龍會說話！”

“哼，那是你孤陋寡聞，歷史上有許多的巨龍都有智慧，能和人類進行正常的溝通——它們中的個別甚至連精靈語、矮人語都能熟練掌握。”賞金獵人不屑地說道，“不過，我更在意的是為什麼是它來警告我們？埃力諾的探子不是說我們的目標是一頭受傷的紅龍嗎？難道那個探子是個該死的色盲？”

巫醫在他的旁邊低聲糾正道：“維查德，色盲也分很多種類……”

霍文林地的弓箭手也在一旁朝賞金獵人大聲叫罵著。

營地裡屠龍小隊的眾人都知道，巨龍指名的“傳令官”肯定和自己沒有關係——這是已經逃到西邊一個山丘後的埃力諾需要思考的問題。

正當侯爵大人也在苦惱究竟派誰去和巨龍交涉的時候，一個洪亮的聲音響徹全場：“強大的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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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猜說話的是誰？”

“賞金獵人？”

“不，不是他。”

“巫醫？”

“也不對，他們倆當時正在一起竊竊私語。”

“羅利·拉斐爾，我勸你直接給我說，不然就不是我而是外面的衛兵來問你了。”

“啊——是懷特黑德·哈里斯！”

“誰？”

“就是紅衣主教——後來我們才知道，他自己的事情處理完了後就直接趕來了營地，所以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不少。但也幸好如此，後來我想當時的所有人裡也許只有他才是最好的去和巨龍談判的人吧。何況——何況後面發生的事情再次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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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轉頭望去。

一位拄著法杖的白髮老人站在營地南邊的入口處，雖然他沒有自我介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眾人在此等待的原因。

“尊敬的巨龍，請原諒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我希望我能靠近一點再和你進行平等的交流，畢竟大聲說話只是年輕人的特權。”

藍色巨龍甩了甩自己的尾巴：“人類！巨龍的品德比你們人類想象的高許多，所以我允許你過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紅衣主教緩緩地朝巨龍走去——所以他不得不穿過營地。

他經過了戰士們，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他經過了女弓箭手，後者膝蓋微微彎曲，向他低了低頭。

他經過了“劍箭”，兩人放下了自己的武器，朝他行了一個騎士禮。

他經過了“鋼鐵之木”，三人對他彎腰鞠躬。

他經過了賞金獵人和巫醫——只有他們兩人沒有任何動作，他們只是目視著紅衣主教從自己的身前走過。

沒過多久，雖然懷特黑德腳步緩慢，但仍然一步步堅定地站到了巨龍的面前——並且從頭至尾沒有一個人或者一條龍說話。

接下來沒人能聽到紅衣主教在說什麼，就算是五官敏銳的賞金獵人也不行，但所有人都能聽到巨龍巨大的聲音。

“……”

“奧爾瑟雅是我的朋友，而且我知道你們要幹什麼，巨龍一族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

“……”

“我已經給過你們選擇了，我再給你說一遍。簡單點說，第一個就是繼續前進，然後死路一條。第二個就是立馬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快回去。”

“……”

“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

“人類，你的聲音太小了。”

巨龍將它的頭顱越放越低，最後幾乎是和紅衣主教緊緊挨在了一起。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巨龍突然揚起脖子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咆哮，接著它揮動翅膀重新回到了空中，然後在遠離了懷特黑德後朝著他噴出了白色的龍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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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主教雖然被巨龍騰空時帶起的上升氣流吹倒在地，但是面對能致人死地的龍炎，他的體內散發出了一片綠色的靈氣，將他整個人變得虛幻了起來——龍炎穿過他的身體，落在了地上。

空中的巨龍見老人毫髮無損，張開大嘴想要像之前一樣，吐出遇到撞擊就會發生破碎的冰球。

但是反應過來的弓箭手們抓住他沒有飛多高的機會發起了攻擊——一支帶著火焰和一支帶著颶風的箭命中了目標，穿過巨龍的鱗片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傷口。

它再次發出了一聲咆哮，撲閃著翅膀拉起了高度，然後向遠處飛去。

與巨龍的落敗逃跑相反，取得勝利的人類發出了歡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