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骨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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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塔臺

“咳咳!”

好不容易上了第二層,一股濃煙鋪面而來,肺裡被攥滿,瞬間嗆到。

我掩鼻看去,一瞬間呆了眼。

眼前大片的青草地,一望無際的綠意,讓這陰森詭異的魔塔臺,憑添了一份生機盎然。

空地中,一座茅草搭的屋子,憑空佇立,那般突兀,又搖搖欲墜,與此等魔地格格不入,一時忘了身處何地。

而那帶著一股焦味的濃煙,正是從這茅屋的煙囪裡湧來。

腳步微挪,正要一探究竟,袖中傳來謹慎的提醒聲,“小心有詐!”

“嗯!”我輕聲應著,攙扶著阿嬋的手,不禁握了握長劍。

“咳咳咳!”隨著一陣咳嗽聲,一道土黃的身影,猛的從屋中躥出,差點與我撞個滿懷。

“什麼妖物!”我大叫著,扶著阿嬋躲避,卻還是防不勝防,慌亂中,阿嬋身子軟綿綿的朝一側摔去,我來不及扶她,抬起一腳,猛的踹在了那團身影上。

那東西悶哼一聲,朝著地上倒去,我順勢將長劍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待我看清了他的模樣,我驚恐的抽回了長劍,不禁瞪大了雙眼,“是你!”

那人朗目星眉,深邃的五官上,淨是黑灰,頗為狼狽。

“玄清羽!”

“咳咳咳……”

他又一連咳嗽幾聲,緩緩伸出兩指,將我抵在他頸間的青木,往一旁挪了挪,我這才發覺我手中的長劍,還是一副防備模樣,匆忙間收起了劍。

他這才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只是,他動作極慢,像是在隱忍什麼,目光不禁朝他打量去。

一身明黃長袍,染滿了塵灰,早已不辨當初顏色了,而這塵灰中,似乎夾雜著一絲暗紅,我這才嗅到,空氣中隱約的一絲血腥味。

“你受傷了?”

他輕咳兩聲,發白的唇間輕吐出兩個字,“不礙事”

說罷,竟似站不穩,朝一旁跌去,我急忙上前扶穩他的手臂,朝屋旁的大樹下坐去。

“你怎麼樣?一別數月,沒想到你終究還是沒有逃脫蛟珠的魔掌!”眼中不忍,輕扶著他的手臂的手驀然抽離。

他的目光,似不經意間,短暫的停留在我抽回的手上,目光隨之看向別處。

“我也未料到再見你,會如此狼狽!對了,你怎會來此,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

他的話,並非真的疑問,而是帶著一絲擔憂,他的目光直直看向我,與他一身汙垢不同的,是他一眼見底,乾淨的眼眸,他確實有些與往日不同了。

我微微一愣,幾月不見,他似乎變得越發沉穩,經歷種種,往日裡,那僅有的尖銳稜角,也已變得平整溫和,甚至我能看出他眼中的認真,與一絲關切之意。

此刻他的神情,讓我有些恍惚,與記憶中,“前塵”裡的某個人,似乎重疊,那一聲“帝星”,差點脫口而出。

似是察覺到我目光有異,亦或是太過熱切,他微微別過臉去,輕咳一聲,“對了,你方才說起蛟珠?”

我這才想起,蛟珠向來以銀面示人,他還不知道,國師的真正身份,我解釋道,“蛟珠便是國師!”

“蛟珠?”他唸叨著,眉頭深癟。

一字一句地道,“她可是你身邊的那名婢女?”他眼中泛著噴火的光。

我輕點了點頭,只見他似有不解,“可我分明見她與國師同時出現,怎麼會……”

說話間,身後傳來一聲痛呼。

我猛地回頭,看向不遠處女子。

“此事說來話長,一時解釋不清,等我們能安然出去,再與你細說!”

我匆忙打斷他的話,奔向摔在一旁的阿嬋。

我起身將女子攙扶起來,靠在離玄清羽不遠的樹上,這才再次看向他,舊事重提。

“你受了傷?”

他並沒有否認,輕輕撣了撣袖上的灰,“不過是被法器鎖住了琵琶骨,困住了一身法術。”

“鎖住琵琶骨?”我驚叫起來,下意識朝他走去,可一想到琵琶骨所在位置,欲掀開他衣領的手,猛然間頓住,這才想起,男女有別。

我急忙訕訕地收回了手。

也無怪我這般吃驚,這種滋味,在我被師門發落,釘在麒麟臺,此種酷刑,我一生難忘。

而看到眼前,受到如此對待的他,難免同情心氾濫,這要是擱在從前,以我二人之前的恩怨,怕是巴不得他死,而今,像朋友這般,相互關心,倒真是世事奇妙。

我這般想著,卻也這般做了,再次伸出手,不再扭扭捏捏,“讓我看看,是什麼厲害法器,我這就幫你拔出來!”

而當我猛地掀開他的衣領,被眼前的一幕驚懼在當場。

一副銀質的骨釘,穿過男子的肩胛骨,許是日久,那血肉模糊的傷口處,竟隱隱有一種與骨釘合為一體的勢頭。

“玄清羽!”我驚呼一聲,抬眸正看見他看向我,一下子撞進他眼眸深處,似有一個魔力,直看向他靈魂深處。

一些不屬於,或者說我從沒見過的景象從我眼眸劃過。

那裡,有一個滿身金貴,卻無比落寞的身影,正站著富麗堂皇的宮殿桌案前作畫。

男子極專注,肆意揮灑,半晌才擱筆,隨著一陣清風拂進殿中,吹起桌上畫卷,我清楚的看到,畫中人著一身青衣,至多清秀之姿,算不得美麗二字,難得的是此女羅釵未置,如此樸真,倒有一番別樣的魅力。

若說如此,倒無特別之處,而讓人驚訝的是,那畫中人的眉眼分明是我。

我呼吸微亂,心中拗動,案上畫卷似是不甘,主人如此辛苦畫作,掩埋進時光的洪流,無人觀其真貌,一陣颶風吹來,卷散了案上的畫紙,隨風翻舞,又飄然落地,一張又一張皆是我。

不禁深吸了口氣,舉目望去牆上,屏風上,紙扇上,一個個多姿的身影,皆是我。

我猛地咽了咽唾沫,想逃離他的目光,卻又被輪迴的景象纏住,它似乎有極大的執念,我無法掙脫。

畫面一轉,清幽的竹林裡,傳來一陣琴聲。

輕紗下,一身素衫的人背對著撫琴,一股風似命運的手,撥開了輕紗露出了那人花白的頭髮。

我有些難以置信又似猜到了什麼,果然那人似有所感回了頭。

“啊!”我驚叫出聲,“是你!”

不錯眼前滿天白髮,面容枯槁的老人,依稀能辯出眉眼間的威嚴,他正是玄清羽。

“你來了?”

“你在說我嗎?”我正欲答話,卻聽我身後有男子應了一聲,“帝君!”

我回頭望去,那人十五六歲模樣,一身道袍,我不曾見過,但他身上流露的仙家之力,無不提醒著我,此人來自天庭。

“帝君,如今一甲子過去,帝君可願拋卻凡塵俗念與小仙回天宮?”

琴聲戛然而止,老者,不是,是玄清羽這才抬頭看向那人,“六根未淨,不敢飛昇,更何談歸位承襲帝君法位?”

“帝君何以執念?”來人微微皺眉,稚嫩的臉上,有些不解。

“卿為執念!”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竹屋的牆上,掛著一副青衣佳人,我怎會陌生,方才才見過,正是我自己的畫像,只是可能隨著年代久遠,墨跡不如初畫時鮮豔。

“唉!”小童輕嘆,“帝君固步自封將自己鎖在這三間竹屋中,虛度數十年,傾慕一個早已不在人世之人,可是值得?”

“怎會固步自封?仙童又豈知孤樂在其中!”老者眼神沉靜,似乎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眼睛都明亮起來,“這是孤與仙子相遇的地方!”

仙童聽罷更是搖了搖頭,“帝君今世陽壽已到,若不隨小仙歸去,便要受著輪迴之苦,何苦來哉?”

“上天,可能再遇仙子?”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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