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白袍,頭戴帽簷,看不清面目的少年,正像是眾人口中的“閻羅王”。
我猛地倒吸了一口氣,“章兒是說,玄清宗的掌門便是殺你爺爺的兇手?你為了報仇,所以,是你殺了玄清掌門?”
“是也不是,章兒所殺,乃是惡貫滿盈,窮兇極惡,假扮掌門的獅妖,掌門卻是早已被他奪舍,當年我爺爺救他,不慎將豺狼虎豹引入家中,慘遭不幸,章兒親眼見過那獅妖的本來面目!”
少年說到這紅了眼眶,我輕拍少年的肩膀,“好平章,莫要難過了,只是,你既已大仇得報,為何不回宗,解釋清楚,要一個人流落在這滿是陰謀的夜宮,更是不該助紂為虐,是不是他們逼迫於你?”
“師父!”少年猛地打斷我的話,“章兒長大了,分的清善惡,主上他沒有逼迫章兒,一切都是章兒自願的,其中種種,章兒日後再向您解釋,如今,章兒是帶您出去的!”
“出去?”
“不錯,如今夜已至,宮中眾人大部分被派遣出去,趁著夜黑,章兒送師父出崖!”
“可是章兒如此,若是被那夜皇子發現?”
“無妨,大……”少年說到這突然住了口。
“大什麼?”我疑惑的看向他,他眼神微微閃爍。
“大不了被責罰一頓,想來主上用無數仙丹妙藥才將我的修為提升,章兒如今又已能獨擋一面,如此難得的左膀右臂,夜皇怎會忍痛自斷其臂,想必徒兒不會受到太大的懲戒!”
“如此”我思慮片刻,莞爾一笑,“懲罰了才好,如此章兒便死了心,與我一同走!”
少年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才有了一絲少年人應有的朝氣。
“那章兒等等,我去叫墨離一起!”
剛一轉身,手腕便被握住,我疑惑的轉頭看向少年。
“章兒?”
“他,不能走!”
我看著他眼中的冷漠,心中忽地一痛,眼中難免有幾分落寞。
是啊,他跌落懸崖,生死未知,最難的時候,我沒有陪伴在他身邊,機緣之下,被人救走,才得以活命。
如今他雖走上了眾人眼中的“岐途”,可我不是他,怎知他心中是否真心喜悅,未經歷他的疼痛,怎得勸他良善。
更何況,我如今的處境……
想到這,我抽出了手,轉過身去,“章兒,你回去吧!為師突然覺得這寒冰洞也挺好,應有盡有,我便在這裡常住了!”
“師父!”少年急切地聲音響起,我腳步抬起,往冰室裡面走去。
遠遠的聽到,少年跺了跺腳,轉身出了冰洞。
而我不曾注意到,身後的一間冰室裡,白衣男子悲痛不忍的眸。
之後的連續幾夜裡,少年依舊前來,而我每一次的答案未變,不知是讓少年灰了心,還是有差事,他再也沒來過。
日復一日,除了大半部分時間,修煉寒冰訣,最多的便是與男子一起,他坐在書案前習書,作畫,我在旁研磨,而他畫的最多的,便是我的肖像。
就在我整理畫像時,無意間看到冰架上,混跡在眾書籍其中的一幅畫軸,我一時好奇,將它緩緩開啟。
畫中是一個,長相極清麗女子畫像,那人一身鵝黃衣衫,頭戴金冠,她的長相我並不陌生,畫像上的人正是蛟珠。
上次在凌雲峰,這夜皇子便與黑袍國師,一同攜手搭救蛟珠,而如今我在這只屬於夜皇子,暗夜流光的寒冰洞中,又找到了蛟珠畫像,這讓我百思不解。
但這件事,我並沒有告訴墨離,因為我私放蛟珠出蛟龍洞一事,我不知他是否已然知曉,只要他不提,我自然是不會主動提及。
就這樣,我們日日相對相伴,夜夜相擁而眠,直到約莫半月後,堵在洞口的天晶石,再也不是少年悄悄潛入時,將其輕輕挪開。
而是白天晝夜,再也沒有堵上過,有人將那塊巨石徹底挪開了。
我時常會趁著墨離打坐之時,悄悄潛出寒冰洞,走出桃林,去看看山前的夜宮。
那裡平地起的宮殿,與原來幾乎無甚大區別,而唯一不同的是,這裡靜的可怕,見不到一個人影,似乎一夜之間,人去樓空。
我將這樣的好消息告訴了墨離,他也高興,但眼底總有化不開的擔憂。
沒有天晶石堵住洞口,這樣也好,本來葫蘆裡就沒有幾個果子可以吃,勉強維持了半月,如今倒是可以每日找些別吃食了。
餓了,便去山間瀑布下捉幾條魚兒來,或烤,或熬湯,渴了,便去摘幾朵桃花,和著這山泉水煮開,飲茶,漫山遍野的桃花,任我取摘。
這樣的日子倒也簡單美滿。
而在這寒冰洞中生活了些日子,再加上我修煉的寒冰訣,小有所成,這寒冰洞裡的冰寒,再也不會將我困擾,如初到時的弱不禁風,我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寒冷,我們誰都沒提過要去外面,更沒有說過要出這山崖。
自打能夠自由的出入,這片桃林裡,便總能看到一個著月白長袍,遺世獨立的男子,那男子,松風水月,未足比其清華;仙露明珠,詎能方其朗潤?
他手持一根通體墨綠的珠笛,指尖流轉,有仙章婉轉縹緲,不絕如縷。
男子身邊常伴著一襲青衣女子,在這十里桃林,起舞翩翩,任桃花紛飛,瀟灑快意。
這樣的日子好不快活。
而就在我們,在寒冰洞中,過著平靜的日子時,殊不知,外面的世道,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到處都是慘不忍睹的屠殺,與殺戮,人間猶如一片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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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宮
金碧輝煌的太和殿裡,充斥著與往日不同一般的肅殺之氣,高坐在龍椅上的中年男子,穩坐泰山,唯有那九冕旒上,微微晃動的白玉串珠,提醒了殿中眾大臣,天子如今已是在暴怒的邊緣。
只見皇帝,狠狠地扔掉了手中的奏章,暴喝一聲,“欺人太甚,堂堂玄真女皇,竟然如此卑鄙,為報私恨,竟將萬妖林的封印解除,任由無數妖物肆虐人間,魚肉百姓!當真可恨!”
皇帝顫抖的指著,摔到大殿中間半開的奏摺,滿是渾濁的雙目裡,染滿血紅。
“這,這奏摺上,說毗鄰萬妖林極近的十幾座城池,都已然落入妖物手裡,上面還說,玄真女皇已然聚集了一眾妖物,不日便要抵達玄幽河,欲傾國之力,屠戮我朝。
依朕看來,要不了多久,朕這萬里江山,甚至朕的這顆項上人頭,也要送給那鄙俚淺陋的妖物了!”
“臣惶恐!陛下龍體聖安,萬歲無疆,乃與天同壽也!”眾大臣聞之,盡皆下跪,各自膽顫。
“放*!”皇帝聽了這恭維的話,更是震怒,不禁拍案而起,“你們這群中庸之輩,就只會用著華藻的章文,來恭維於朕,
如今國難當頭,怎得不見你們平日裡的慷慨激昂,經綸滿腹?讀了這麼些年的聖人兵錄,都被狗吃了?連一個出主意的可用之人都無?朕要你們何用?”
皇帝的怒氣,讓跪地的大臣們,沒有一個敢起身說話的,甚至還有不少數的大臣心裡緋腹,“這不還是你這個君主的問題,若非你先殺他朝之主,玄真女皇也不會行雷靂手段報復,這一切不過是有因有果,自討苦吃!”
只是這樣的話,誰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說道。
就在眾臣手足無措,皇帝怒氣匯聚到頂之時,有一個著紅袍,頭戴烏紗的中年人自人群中站起,行至殿中,緩緩朝著皇帝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