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鳶眼神有些異樣的打從一旁掃過,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她的眼神微暗,繼而又再那人察覺到之前,先一步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微微低下頭來恭恭敬敬的落後莫離半步跟在她的身邊慢慢遠去。
莫離沒有察覺到身邊趙鳶的異樣變化,反倒是對方才百姓們一下子擁擠過來的場面有些心有餘悸,她抬起手拍了拍身邊的趙鳶,開口說道:
“還好你有先見之明,叫我多帶了幾個人手,否則方才可就難辦了。你可真是有些料事如神了,看來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莫離含笑轉頭看向難得有些安靜起來的趙鳶,趙鳶聞言眼神微暖,面上卻是依然維持著一副嚴謹刻板的模樣,一板一眼的開口說道:
“奴婢不過是多做了一手準備,當不得公主刮目相看,這是奴婢應該做的分內之事,公主謬讚,奴婢受之有愧。”
莫離有些奇怪的看著趙鳶難得沒有和自己犟嘴,反倒是異樣的恭敬謙遜,忍不住有些意外,但是一轉眼掃到身後跟著的幾個侍衛,莫離便有些瞭然起來。
這一路上趙鳶在自己面前不曾遮掩過她的真性情,可是正如她一開始就承諾的那般,在使臣隊伍之中的其他人面前,趙鳶可是從來都沒有露出過半點兒破綻的。
自以為想明白了的莫離便收回話語,不再開口,免得說的多了讓趙鳶露出破綻,趙鳶心裡也是松了一口氣。
她倒是不擔心在這幾個侍衛的面前露出什麼不符合她現在的身份的性格,因為這些天她營造出來的形象基本已經被所有人給接受了下來,就算一時之間有些出格也沒有人會覺得突兀。
但是那暗中之人可就不一定了,沒錯,趙鳶早就已經發覺了方才那場莫名其妙的動亂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就像是趙鳶所預料的那般,這些隱藏在暗處的人可是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對烏邑和雲翎之間兩國關係友好的破壞計劃。
她當日既然能夠被派來雲翎混淆梁棲和卓月的視線企圖搭上麗太妃的線,對雲翎國的朝政插手,那麼在她之後,自然也會有別的細作被派來繼續執行計劃。
若是以往,趙鳶可能並不會在意這些事情,她一向活她自己的,逍遙自在慣了,只想要實現她自己的一腔抱負,卻根本就不在意盡忠之人是誰。
但是現在既然她已經決定了要在雲翎做出一番事業來,又有和雲翎皇后卓月說不清道不明的淵源,那麼畢方國二皇子的所作所為就有些妨礙到了趙鳶的計劃。
趙鳶勢必是要想辦法阻止那些細作對莫離下手的。只是這件事情暫時沒有辦法向莫離他們解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兩人說著,很快就走到了澤家大宅前面,莫離站在大門前面,看著澤府門前掛著的白幡和白色的燈籠,整個澤府都披上了一層素縞,肅穆莊嚴的讓人生不起一絲玩笑的心情。
莫離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收拾好了心裡的惋惜之情,就見到門內迎來了一個老管家打扮的老伯,許是早就已經有人進去通報了,管家應伯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多少猜到了莫離的身份。
“不知貴客到來,有失遠迎,還望公主見諒。”應伯拱手對著莫離行了一禮。莫離連忙半扶起應伯拜下來的手臂,溫聲開口問道:
“老伯不必多禮,我今日過來只是為了弔唁一番澤將軍,澤將軍一生為國為民,實為我輩之楷模,老伯便以尋常賓客來對待我們就好。不知老伯你可知道澤蘭她們在哪裡?”
應伯見莫離平易近人的很,一點兒也不因自己的身份而有什麼高高在上的神色,心裡更是對莫離這個公主有了些許尊敬,他見莫離開口問道澤蘭,便解釋說道:
“靈堂正在做最後的法事,小姐少爺和夫人他們都要在正堂等到儀式結束不能半途離開,所以只有老奴來迎接公主殿下,還望殿下不要怪罪是好。”
“我早就說過了今日是為了弔唁澤將軍而來,你們以尋常賓客之禮待我們即可,若是因為我們的到來,影響到了澤將軍的法事,那我可就罪過大了。帶我們去靈堂吧。”
莫離溫聲說道,一點兒也沒有覺得被怠慢了,這讓應伯對莫離的印象更加好了,他連忙點頭將莫離他們往府裡面迎去,一路穿過了園子和迴廊走到了停著澤父靈柩的靈堂。
遠遠的就聽到了和尚做法事的聲響,莫離不願意打攪到他們,便自覺的放慢了腳步,等到快接近靈堂的時候,才被商陸澤杞他們給發現。
商陸神色微頓似乎是有些意外,他神色一動,莫離看到商陸的反應,立馬豎起一個手指頭放在唇上,示意商陸不要聲張,商陸隨即便從善如流的沒有再開口說話。
莫離便帶著一部分人站在正堂外邊的一角,靜靜地等待著法事結束。等到法師結束之後,幾個和尚唱過最後一句經文,便起身魚貫而出,身後澤府的家丁便手腳麻利的開始蓋上棺蓋釘上釘子。
其餘的人一一上前做最後的弔唁,莫離這才邁開步子走上前去,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澤蘭方才一直有些難以排解心中的鬱色,光顧著看著澤父的棺木,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外面傳來的聲響。
直到此時莫離帶著身邊的趙鳶慢慢走到棺木前面,開口弔唁澤父之時,澤蘭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莫離的到來。
澤母已經聽應伯提點過了莫離的身份,她自然是清楚莫離的來意,因此澤母並沒有說什麼,等到莫離弔唁完澤將軍之後,眾人這才重新起棺,浩浩蕩蕩的往外面走去。
澤蘭此刻根本就顧及不上和許久沒有見面的莫離寒暄幾句,她的滿腹心神都被澤父遠去的棺木給帶走了。
澤蘭下意識的抬起腳步往澤父的靈柩處走去,手臂忽地一緊,澤蘭轉身回過頭來,就看到商陸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
澤蘭反應有些遲鈍的看了看商陸,商陸拉著自己的手臂,阻止了澤蘭繼續跟過去的動作,澤蘭看著商陸似乎有些不明白商陸為何要這樣攔著自己。
商陸見澤蘭的狀態委實有些不大對勁,便試探著開口問道:“蘭兒莫不是忘記了,再往下就是去澤家的祖墳下葬了,我們先前不是已經都商定好了只有澤杞能夠跟去嗎?蘭兒忘記了嗎?”
澤蘭愣愣的想了一下,似乎是有這樣的說法,因此便停下了腳步,不發一言的站了回去,澤蘭狀況讓商陸看著擔心不已。
這幾日雖然澤蘭沒有在消沉下去,可是卻變得越來越遲鈍,難以集中注意力,記性也變得越來越差,常常一件事情反覆叮囑之後,轉頭就忘在了腦後。
看到澤蘭現在的狀況,商陸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澤蘭是沒有事情的,可是說讓澤蘭去讓孟茹看看,澤蘭卻又說什麼也不願意,在這件事情上面倒是難得的堅持得很。
商陸也拗不過澤蘭,只好由著澤蘭的性子,讓她先暫且自己試著恢復起來。如今澤父的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封棺之後,府裡的白幡就可以撤下來了,或許見不到這些東西,澤蘭也能夠漸漸的從澤父的死帶來的打擊之中走出來。
商陸心裡只能借希望於這樣的方式,可是莫離卻是不知道澤蘭這幾日的異常狀況。她見澤父的棺木被送走了,便轉身走到了澤蘭的身邊,開口對著澤蘭說道:
“蘭兒,這幾日你可還好?逝者已去,還望節哀順變。澤將軍為邊疆百姓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百姓會永遠記住他的,你也要儘早振作起來。”
莫離話語之中頗有幾分惋惜,然而澤蘭卻是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莫離說的是什麼意思,她神色怔怔的看著莫離,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來作為回應,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一句話。
澤蘭往前面走了一步,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的,一閉眼就倒在了身後商陸的懷裡:“蘭兒,蘭兒?你怎麼了?”
孟茹聽到這邊忽然傳來的動靜,立馬丟下手裡的東西往澤蘭和商陸所在的這一邊趕來,莫離驚疑不定的看著澤蘭面色蒼白的緊皺著眉頭軟倒在商陸的懷裡,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讓我看看蘭兒。”孟茹的聲音忽的從一旁傳了過來,莫離彷彿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讓開了澤蘭身旁的位置,讓孟茹進來看看。
孟茹拉過澤蘭的手腕,細細把了脈,眉頭緊蹙絲毫不比昏迷之中的澤蘭要鬆快,孟茹的聲音有些低沉,她一臉嚴肅的開口說道:
“蘭兒這是憂思太過,飲食不調,又長時間的休息不好導致的身體虛弱,讓她臥床休息幾日就會好起來的,只是蘭兒的心情鬱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若是不能儘快開解她,讓她走出來,就算這一次休養好了,過不了多久,人又會垮掉的。”
孟茹的聲音有些沉重,她也沒有想到這幾日澤蘭看上去那般堅強開朗,原來都是偽裝出來的假象,真正的澤蘭其實從來都沒有從澤父的死訊之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