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潮國和羽地的戰場。
“死了！居然都死了。”
格林喃喃自語，他根本無法想象自己面對的敵人是怎樣的存在，僅僅是一個照面，剛才還奮勇拼殺的同伴，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地沙。
“誰？”
恐懼，在格林的心頭蔓延，身子一軟差點癱在地上，恐懼是最本能和純粹的情緒。
在私人聊天頻道中，無處不在的阿喵不斷地催促格林，讓他拼盡一切、誦讀書本，或許這樣還有一線生機，可是現在格林所有的視線都專注於眼前之人，根本沒有絲毫反應。
說直白點兒，他已經被嚇傻了。
何時？
何時，自己也會和他們落得一樣的下場，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在被敵人戲耍之後？
格林思考生死，僵硬了片刻，拄著柺杖的老者動了。
柺杖抬起，輕輕落於沙地，左腳抬起，往前走了一步，他就想要離格林更近一些。但在個片刻，格林產生了錯覺，好像是整片龐大的沙漠都在向自己走來。
“你是誰？”格林沒有退，身體也沒有力氣後退，整個人坐在了沙子裡。
不過，黑衣老者沒有回答他，走了一步，他又呆呆駐足，此時格林的距離不過兩三個身位。
乾燥的風掠過荒野的風沙，然後被湮沒在戰場的血腥氣味中，黑衣老者的衣服隨風飄動，不，是衣服自己在蠕動，好像是在衣服下藏了些什麼怪物。
“咔咔！”牙齒研磨的聲音無比刺耳。
“呲！”隨著聲布料的破裂，在黑衣老者左肩的位置，衣服被洞口，出現了一張嘴，嘴好像是野獸的，裡面滿是獠牙，舌頭像是只利爪。
嘴巴開始蠕動了起來，“熟悉的氣息，夥計們，看看我們遇到了什麼？”
聲音依舊沒有回答格林的問題。
嘴巴最胸口，對這種古怪之景，格林已經徹底習以為常了，畢竟比不了令一·蟲聚之時，在嘴巴說話的間隙，似乎讓恐懼比起之前消散了不少。
“我也要看！”
“快點兒放我出去。”
“這該死的破布麻衣，擋著我了。”
……
嘈雜聲從老者身上響起，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聲音來自於不同的位置，有些是胸口、有些是小腿，這些關節都不安分的蠕動了起來，似乎，在這具本來就小身體下，藏進了無數人。
“別吵！”
這個聲音來自於頭顱，聲音比其他渾厚，似乎也更加具有威嚴，在他的喝止之下，其他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第一次，老人抬起了頭，格林在短暫的一瞬，窺見了對方的面龐。
蒼老？英俊？醜陋？
不，這些都不是，那個老者沒有面孔，在他頭的正面，薄薄的皮膚包裹的，是一顆不斷搏動的心臟，在搏動之時，心臟的肌肉凹陷出了個無牙的小坑，小坑在不斷開合，周圍都是裂隙，這就是他的嘴。
非人之物！
短暫的恐懼掠過格林的大腦，不知何為，他想起了之後會秘史中的一段話，“……他與世間之人再不可直視主，直視皆是褻瀆……”
格林不由自主的扭過的視線，只敢望著對方的腳底。
“快讓我們看看。”
“不要墨跡了。”
……
那些嘈雜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啪”黑色的外袍落在了老者腳下，一件又一件，直到在地面堆起半掌大小的高度。
“嘿，你擋著我了。”
“拿開，拿開。”
又有聲音不滿。
格林有些顫抖，他本來不該抬頭的，可心中又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求知感，看一眼，只是看一眼就好。
格林抬頭，對方已經褪去了衣物，他看見了。
頭上無眼，他渾身皆是眼睛，或明或渾；頭上無嘴，他渾身都是嘴巴，或吵或靜；頭上無耳鼻，他渾身都是耳鼻，或動或靜……
果然是，非人之物。
羽地的人也知道嘛！對，他們應該知道，即便是不知道，現在那些人也應該看見了，格躲慌忙地撇過去，看像整個戰場，整個戰場不動了。
這並非令四·無行者的靜止，這只是單純針對於人的，所有人凝固，維持上一秒的動作，但當風劫掠而過時，照樣在荒漠中掀起沙塵。
“他們怎麼？”
“凡人，無權凝視我。”老者答到。
格林再次回過頭來，老者已經到了他身前，那些眼睛中，閃耀著純粹的嚮往、渴求、瘋狂；那些嘴巴想要說話，全部都被耳朵堵住了，只有頭顱望著他。
“分享嗎？”
格林後退了步，多麼熟悉的問題，問他問題之人，他皆是沒有足夠理由拒絕的，“分享什麼？”
“分享意識！”
經歷過的場景總能給人勇氣，因為這種熟悉感讓人不再害怕，格林此刻終於想起了在私聊頻道中，嗓子都已經喊啞的阿苗，“先不要答應，問他的名字！”
格林想要迴避對方的眼神，但對方的視線來自於四面八方，甚至就連他轉過身去，都能感覺到自己在什麼對視，“能冒昧問一句？你的名字？”
“分享名字！”老者立刻做出了回答。
“格……格林！”格林本來是不想說的，但他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意識。
老者同時給出了答案，“你可以稱呼我為，意識！”
意識。
這個詞語，居然讓人如此熟悉，也這個名字相同的，格林還聽過，知識、統御……
“分享意識嗎？”老者又問。
意識，多麼虛無縹緲的東西，它的存在更像是人為的定義，如果說的在模糊些許，他就是靈魂。
“拒絕他！”阿喵說。
“我能拒絕嘛？”這是格林的答案。
對於，這種存在，能不要惹上就最好不要惹上，隔得遠遠的，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為什麼拒絕？”老者說話依舊波瀾不驚，可他身上的那些眼睛和嘴巴，暴露他的不滿，有些眼睛中充滿了憤怒，有些就乾脆閉上，而嘴巴們開始嘶吼，可是耳朵堅定地堵在裡面，讓它們只能發出嗚嗚聲。
“你的意識，所剩無幾了，一旦耗盡，這具脆弱的身體就將會歸於塵土，什麼也不會留下。”老者手探向了格林，右手食指間，有只眼睛，眼睛洞開裡面便是奇異的光，“只有意識存在活著，人才可以繼續活下去，曾有無數人向我索要這些，但我沒有給予他們。”
光芒之下，格林的身體好像出現了個虛影，虛影是七彩的，同樣也是破碎的。
虛影之上，有無數斑駁，它們似乎也記錄了無數的傷口。在格林手掌，有一小塊缺失，這是蟲聚之時留下的；在胸口的位置有一刀明顯的痕跡，這是之前在埃米被令一·剖心襲擊留下的；在左肩，大片的殘破是在教會監獄中留下的……
光芒照向更遠處，絲絲光華也再湧向這些傷口，不過它們是黑的、渾濁的，它們只是擠在那些空缺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過不了多久，就徹底散了。
看來，主教大人耶格說的不全錯、也不全對，令七·不死者肉體的創傷果然是再用意識填補。
“我能分享什麼？”格林試探性的問了句，畢竟他可沒有多餘的意識用以交換。
此話一落，如同水入油鍋。
“書！”
“傻子我們要看那本書。”
“那是我們兄弟和對頭的！”
“給我！快給我！”
……
嘴巴吐出了耳朵，再次聒噪了起來，那些眼睛中充滿了熱切，反而頭顱至上的心臟陷入了沉默。
意識老者，想要知識先生和主宰的東西，他也對這玩意兒感興趣？
“我拒絕。”
格林從一開始就沒答應過正式分享，他和阿喵一樣，再也不會和這些古老的存在做生意。
“廢物！”
“我要詛咒你，我要用那些靈魂詛咒你。”
“你要受到折磨，雜種！”
“你當你靈魂迴歸之時，我要把你製成玩偶！”
……
那些嘴巴開始了謾罵起來，不即便他們如此憤怒，也只是空有打嘴炮的本事。
“為什麼？”頭顱再次蓋過了所有聲音。
“我需要一個答案，我需要知道，你來自於何處？”同樣的配方、同樣的味道，既然意識老者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書，那這就是了他絕對不願意回答的問題。
“我不知道。”意識老者的答案出乎意料，“我不是知識，你見過那個傢伙，我與他不同，我不知道世間萬事。”
格林勉強笑了笑，看來分享果然是這些古老存在默許的規則。
“不好意思，開不起價格，那我只能拒絕了。”格林躬了躬身。
意識老者慢慢拾起地上的黑袍，然後一件件罩在自己身上，他自言自語，似乎你是在安慰其他的嘴巴，“在等等，知識、統御，為了他們我們不急於這一時。”
“但書也是他們的一部分。”突然，有個嘴巴說。
“沒事，早晚有一天，他會同意分享的。”意識老者將最後件衣服扣上，躬身、低頭，倒退，慢慢至遠處。
最後，抬頭看了格林一樣，似乎是笑了笑。
那麼，現在安全了？是沒事兒了？
“殺！”
戰場的喧鬧瞬間響徹曠野，一部未平一波又起，現在，格林正在敵軍的後方，之前的老者已經徹底不見了蹤跡，之前的隊友還是變成了塵土。
前面，就是血系能力者大本營；後面，是嗷嗷殺過來的敵軍，兩者夾擊，被堵在最中間的格林，輕嘆了一口氣，抬頭望向昏黃的天空。
“我就一輔助，我還能做什麼？”
死戰到底嗎？
格林還沒有來得及選，脖子上就硬吃了一記手刀，然後直接暈了。
……
去潮國，埃米
阿喵現在謀劃，哪天他親自也要去懺悔者之喉，好好替格林祈禱一下，不要還是個幼年期的寶寶，動不動就要遇見什麼遠古邪神了。
最開始是知識、現在又是意識，在格林看過的羽地神話中，一共有九位古老的神祇，不會要把這些傢伙全部來一遍吧！
知識、統御、意識……
目前這三位聽起來都更像是名詞，而不是個正常的人名，而且這次意識，無論怎麼看好像都要弱上不少，畢竟都要親自下場的，又能強到哪裡去？
不過，說不強，這也是相對而言的，這也不是最重要的一點。最重要的是，這次對方是敵人。
這咋辦？
表面看起來，現在就去潮國這戰鬥力，感覺整個戰場已經毫無懸念了。
之前，關於“天風御旗”戰場的訊息也傳了回來，阿喵透過教會得知，那些高喊“安蠟胡阿巴克”，不，高喊“令一·蟲聚之時”的部隊已經全軍覆沒了，對敵方造成的傷害還算可觀，但若是弱勢方打這種極限一換一，就是在自殺。
正規力量都打不贏，更何況對方還有個大boss級的存在，這怎麼辦？供應主宰神降？
“哎！”
設想完了最糟糕的情況，再聚攏些思考下有利因素。
首先，意識老者的行為目前好像受到了部分限制，要不然，對於格林手中的那本《教會秘史》就已經上手開槍了，分享？分享個屁！
其次，教會目前的運作還算是有條不紊，王室貴族也是不慌，顯然對自己有極大的信心；
最後，再不濟，阿喵不相信，一個綿延了接近兩千年的國家沒有絲毫底牌。
“嗯！”
希望去潮還能再撐上一陣，阿喵之前找萊耶，已經把“貓爪科技局”的事情徹底敲定了，只有等自己的開始攀科，他就可以著手開始準備從埃米這個泥潭中抽身，讓“多蘭劵”衝出埃米，走上泛大陸化的道路。
思考完這些，阿喵放下了手中的情報，又看了看桌面，剛才自己好像看漏了張戰地情報。
在這個情報上所寫，之前使用“令一·蟲聚之時”的白衣執事，居然被羽地給抓了。
這事有點兒意思！
因為，去潮國的騎士理念都過於偏執，一般不會作為俘虜，而且為了防止褻瀆主宰，自身都備有自殺手段，就像卡德羅家家主一樣；而且教會非常鼓勵自殺這樣的行為，他們甚至會把被羽地俘獲，後又在戰爭之後救回來的騎士，直接處死。
“居然使用了這種力量還沒死！”阿喵有些吃驚，他以為蟲聚之時已經是對方用命施展的令了，現在看來，教會應該還有後手。
想到這兒，阿喵又安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