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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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門外的石獅被雨水洗刷過後,顯現出威猛的神態。

魏學曾是三朝老臣,為人幹練。自領討逆總督以來,他一直積極備戰。而萬曆帝的詔書也不斷催促他。

“擒元兇,赦餘黨,聽便宜處置,務昭朝廷恩威,毋得延誤軍機。”這幾句話反覆在他的心頭敲打。

一旦叛軍與韃靼人勾連,渡過黃河,大明朝西北之地就岌岌可危。如今討逆大軍分為三路,一路由李昫率領趕赴靈州,一路由遊擊趙武率領前往鳴沙州,而他親自率一路部隊駐紮於軍事要地花馬池,以為策應,三地構成掎角之勢。

屋簷上滴著雨,落在石板上悄然無聲。府衙正堂內坐著兩個人,正堂太師椅上坐著的正是魏學曾。他下首坐著的乃是陝西巡撫葉夢熊。

魏學曾年過六旬,穿著一件藍色的綢衫,眉宇間盡是憂慮之色。加之這幾日,染上風寒。整個人更是消瘦不少。

葉夢熊先是問候了一下上司,而後便開門見山地道:“部堂大人所說的招撫一事,恕下官不敢苟同。”

魏學曾微閉雙目喃喃道:“那男兆你有何高見?”葉夢熊按著扶手,朗聲道:“大人應該知道聖上的意思。”

魏學曾道:“聖上的話我心裡清楚的很。”葉夢熊微微不滿道:“既然大人清楚為何還要推行招撫之策?”

魏學曾白眉微皺,緩緩道:“男兆,你應該清楚刀兵一起,生靈塗炭。你我手握重兵,都是殺伐決斷之人。而到了我這個年紀你就該明白,殺氣太重不是一件好事。”

葉夢熊道:“可大人應該清楚聖上要的是儘早平叛,對於叛逆何必心慈手軟。”

魏學曾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知道朝中很多人都反對招撫一事。可在本部看來,他們是別有居心。想我大明朝自隆慶互市以來,邊關數十年安寧,百姓安居樂業。

朝中無戰事,武將如何得軍功,進而升遷。唯有讓叛逆真的成為叛逆,他們才有機會往上爬。”

葉夢熊道:“誠然大人所言不虛,招撫之策只會讓叛逆輕視朝廷,進而反覆。恕下官直言,大人此舉只會自取其禍。”

魏學曾聞言拂袖而去,葉夢熊只好悻悻而出。回至營帳後,他便起草奏疏向朝廷上報。

卻說魏學曾的密使已到寧夏,入夜時分,來至驛館。這密使叫孫懷,為人機警。他先是拜會了許朝,劉東暘,而後又來至哱拜府邸。

花廳內燈火通明,哱拜遣散左右後,孫懷拿出總督密信交到哱拜手中,原來魏學曾定下反間之計,要這幫賊寇自相殘殺。給哱拜的信中寫到他功勳卓著,是大明的忠臣。

許朝,劉東暘之輩實乃亂黨,只要他除掉這二人,開城來迎,他以總督之名,保舉哱家父子高官厚祿。

哱拜看過信後,當即燒燬。笑著對孫懷道:“蒙部堂大人關照,老夫必將擒下這二賊以報他知遇之恩。”孫懷當下道:“這便是了,部堂大人一再說老將軍深明大義,今日所見不虛。”

哱拜又拿出金銀給了孫懷,希望他能為哱家父子在魏總督那裡美言。待孫懷走後,哱拜的臉上露出兇狠的表情,冷笑道:“區區離間之計,豈能瞞我?”

次日,他便請許朝,劉東暘,土文秀在府上議事。哱拜拿起茶碗淺啜了一口,緩緩道:“劉總兵,你可知老夫今日請你來是何意?”

劉東暘的目光在哱拜臉上打轉說道:“老將軍請我來,自然是商議大事。”哱拜放下茶碗,看著劉東暘道:“不錯,老夫要借你項上人頭一用,不知你給不給!”

劉東暘聞言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手按在刀柄上。坐在哱拜下首的哱承恩也慌了神道:“父帥,劉大哥與孩兒乃八拜之交,父帥何出此言?”

哱拜目光盯在劉東暘臉上,淡淡道:“承恩,那你我父子的人頭交給劉總兵如何?”劉東暘先是茫然,而後豁然醒悟說道:“將軍,定是有人挑撥離間。想壞我等大事。”

哱拜道:“哦?是何人?”劉東暘給他眼神一瞧,不由心虛,便將孫懷送密信一事如實相告。哱拜撫摸著下頦鬍鬚道:“劉總兵,難得大家以誠相待。”

劉東暘望著簾後的刀斧手隱隱撤去,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以他才能不足以對付這亂局,當下躬身道:“老將軍,東暘才淺不能擔當大任,還請老將軍坐鎮寧夏,以備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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哱拜假意推辭,在兒子哱承恩,土文秀勸說下便應了下來。

哱拜心頭大喜,臉上卻平靜如水,他緩緩道:“如今朝廷已派大軍來攻,我等若不能同氣連枝,必為官兵戕害。

寧夏城固若金湯,諒官軍一時之間也無法攻克。當務之急,我們還是得聯合韃靼援軍來助。前番著力兔受挫,想來不會再輕舉妄動。而讓順義王扯力克以及其他部落出兵,我們才能與明軍周旋到底。

文秀,你設法散佈謠言,就說順義王已準備起兵。承恩你再多帶些厚禮,面見宰僧讓他也儘早出兵。只有將水攪渾了,我們才能維持當下局面。”

魏學曾所率的大軍與叛軍對峙時日已久,卻未見成效。日本又入侵朝鮮,遼東戰事吃緊,朝廷便免去他總督之職,讓葉夢熊代之。

葉夢熊得尚方寶劍,自是欣喜萬分。這日他召來將軍麻貴商議破敵之策。麻貴因貪墨一事被貶,得葉夢熊舉薦,才得此討逆的差事。如今他屬葉夢熊麾下,自當竭力報恩。

麻貴是山西大同人,也曾任寧夏總兵。與哱拜也是有些交情,葉夢熊召他來便為此事。麻貴來時,葉夢熊正在看專心看地圖。

麻貴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過得半晌,葉夢熊抬起頭來說:“麻將軍快坐吧。”麻貴見葉夢熊站著忙道:“下官不敢。”

葉夢熊微笑道:“前番麻將軍伏擊韃靼大軍,大獲全勝,捷報傳至朝廷,龍顏大悅。加官進爵指日可待。”麻貴識趣地道:“下官一介草莽,全仗大人栽培!”

葉夢熊道:“你做過寧夏總兵,與哱拜打過交道,說說此人如何?”麻貴道:“哱拜是蒙古貴胄,嘉靖年間降我大明。其府下有三千蒼頭兵,驍勇善戰。其人驕橫,但打仗卻從不含糊。”。葉夢熊淡淡一笑道:“那你可有辦法讓他出城?”麻貴眼珠一轉,立刻明白葉夢熊的意思,當下說道:“部堂是想讓我引他出城敘舊,而後……”說著他用手掌比畫了一下。

葉夢熊點頭,緩緩道:“你若擒住哱拜,莫說官復原職,便是封侯一事也不在話下。”麻貴心中一動,但他也清楚哱拜老奸巨猾,絕不會輕易上當。

況且昔年,他任總兵時,哱拜待他還算不錯,酒肉金銀從未斷過。要對他動手,麻貴心中還是躊躇。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當下道:“好,下官這就去辦此事。”望著麻貴走出的背影,葉夢熊搖頭道:“老夫若真指望這樣的計謀就能殺掉哱拜那也未免太天真。”

卻說麻貴回去後,寫了一封信讓一名膽大的小兵送去給哱拜。哱拜與麻貴昔年交情不淺,見故人來信邀約來見,明知是圈套,他還是要會一會。

三日之後,他帶了十來個武藝精湛的護衛騎著馬前來赴約。麻貴也騎著馬趕來,他身後大旗上寫著一個斗大的麻字。

二人相見都未下馬,哱拜頭戴錦帽,兩鬢斑白,但雙目炯炯有神。他拱手道:“麻將軍,久違了。”麻貴也打了哈哈說道:“哪裡,哪裡,老將軍風采如昔。”

哱拜道:“你我數年不見,一見卻是死敵。”麻貴心中一動,知道這老狐狸沒這麼好騙,笑道:“老將軍何出此言?”

哱拜微笑道:“是魏學曾的主意吧?他讓你引我前來,招撫是假,殺我才是真的。麻將軍,老夫說的對麼?”麻貴道:“老將軍言重了。今日來,麻某只為敘舊。”

哱拜道:“將軍要老夫項上人頭也是不易。你聽!”他身旁一個武士聞言,吹了一聲口哨,就聽得遠處有無數伏兵遙相回應。

麻貴給他說破心思,當下也坦然道:“不錯,我今日來是要殺你。可你我交情在,麻某好生為難。”哱拜道:“好,你能說出這話也不枉咱們相交一場。”說著叫衛士拿出一個酒囊。他痛飲了一口,而後向麻貴拋去。

麻貴接過酒囊,喝了一口說道:“好酒!哱老兄,聽兄弟一句勸,早謀生路。”哱拜仰頭大笑道:“麻兄弟,你說我還有生路麼?皇帝的聖旨你當我不知,他要父子人頭。我呢,降是死,不降也是死,何不拼死一搏。”

麻貴道:“話已至此,兄弟無話再說。”說著他調轉馬頭,帶兵退去。望著麻貴遠去的背影,哱承恩道:“父帥,今日得此良機為何不斬殺此人。”

哱拜道:“你當麻貴是吃素的麼?”被哱拜一句話嗆住,哱承恩默不作聲起來。哱拜道:“今日我來赴會便是讓你知道,朝廷是不會招撫的,我們已經走上這條路,只能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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