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太乙山望雲臺刑天獄中。

空蕩蕩黑壓壓的牢獄中，最裡面的一間，此刻正有兩個人，一站一跪。

跪的是韓深，他被捆仙索牢牢縛住，雙臂吊捆在刑架上，低垂的頭顱垂著凌亂的頭髮，雙膝被迫跪地，是個極其屈辱的姿勢。

孟顯之站在韓深面前，此刻身上釋放出一道無形的威壓，韓深的整個身體立刻如同被千斤壓頂一樣被迫下墜，他因被捆仙索壓制毫無反抗的能力，很快被這股力量壓得喘不過氣，接著是膝蓋骨磨碎的聲音，深褐色的粗布衫袍下很快浸出淋淋鮮血。

“韓深，你隱藏魔功、投靠魔界、背叛仙門，虐殺女童、偷闖太乙門藏書閣禁地，任何一條，都是觸犯仙門門規的大罪。入了刑天獄，輕則廢修為、斷經脈、喪性命，重則判數十年火銅鼎日日煎烤，或日日抽精伐髓、鞭笞靈脈，其滋味痛不欲生，你斷不會想嘗試。若你有半點悔改之心，便給我說句實話，我可以向仙盟替你求情，教你死的痛快些。

“現在我再問你一次，掌門之死，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韓深抬起他那顆低垂的頭顱，嘴角因為剛才的千斤墜溢位了血，卻滿是嘲弄和邪氣的勾起，桀桀怪笑起來，牙齒裡鮮血順著嘴角肆無忌憚地低落在灰暗的石磚地上。

“孟顯之，大師兄。”韓深像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含著血液口齒含混地說道，“你幫我求情？哈哈哈哈哈……”

孟顯之面如鐵青，盯著韓深狂笑了一陣，終於冷冷地道：“……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替師門，好好懲戒你這逆徒。”

話畢，孟顯之猛力一掌打了出去：“這是你懲戒你，陽奉陰違、隱匿魔功之罪。”韓深頓時瞪大雙眼，似乎感覺靈魂被這一掌給打出了體外，空虛、混沌。

又一掌：“這是懲戒你心思歹毒、虐殺無辜之罪。”韓深胸腹一痛，口中噴出一大口血，漸在佈滿灰塵的地磚上。

再一掌：“這是懲戒你危害仙門、知錯不改、叛逃魔界之罪。”韓深雙腿咔嚓一聲脆響，歪倒在刑罰柱上。

再一掌：“這是懲戒你大逆不道，隱匿弒師真相之罪。”韓深肩臂經骨同樣傳來脆響，渾身如同被拆分散架，奄奄一息。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是不說？”

·

“瀾淵，今日之事，恐怕很難保曉楓全身而退了。”瀾淵寢殿客室中，木鶴溪皺眉嘆氣道。

“若是誤殺，她便沒有大罪，頂多不過小懲。”瀾淵道。

“恐怕巫白門不會輕易罷休。”木鶴溪道。“看孟顯之今夜那神情，想必是也沒有問出什麼來。

“今日審韓深時，他只說自己是來向師門請罪，溫掌門是為了救他，才被曉楓殺死。至於他此前幹的那些壞事，他竟然全部供認不諱。

“韓深為什麼費盡心思設這樣一個局，來嫁禍曉楓？寧願把自己送上門被抓起來。”

木鶴溪實在是大大的不解。

“木師叔，你相信曉楓能輕易殺死溫掌門嗎？”瀾淵問。

“我當然不信。”木鶴溪道，“在場的人又有幾個真的相信？只不過溫掌門確實死於七絕綾下，又沒有其他傷痕，現場又只有她和韓深，實在難以解釋。”

木鶴溪突然想到了什麼：“沒有傷痕……這倒讓我想起塗山派的冰肌梅花針。”

這是門外突然傳來瀾秋彙報：“不好了掌門師兄，韓深逃走了！”

“！”瀾淵和木鶴溪都大驚，忙隨瀾秋去了刑天獄，其他門派掌門也都陸續趕到。

刑天獄中只留下一根染血的捆仙索，和一灘髒兮兮的暗紅血跡。所有人都大為驚訝——誰能從太乙門的刑天獄救走犯人？

瀾淵立即掃視了一眼到場的所有人：孟顯之顯然感到不可思議，他明明親手廢了韓深的經脈氣海；司徒非和程聞肅一臉冷漠；其他人大都滿臉震驚疑竇。

“去寒武洞！”瀾淵立刻移步幻影，調動內力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寒武洞口。

開啟洞門，只見一地殘血。

“楓師妹！”

平時冷靜自持的瀾淵頓時分寸大亂，他壓制住自己躁動不安的內息，觀察了一下洞中的情形——洞內的角落有一大片血跡，幾丈外的洞壁下還有一灘飛濺的鮮血，他分別抹在手上聞了聞氣味，道：“血跡乾涸不到一個時辰……”

瀾臺、瀾真、瀾久也陸續趕到。

“也許楓師妹沒事，她一定沒事……”瀾臺道。

瀾淵立即著人追蹤韓深和楓師妹的下落，他們兩人都受了傷，若非有外力幫助，定走不了太遠。

而他則在寒武洞裡裡外外，一遍遍尋找著細微的蛛絲馬跡。

·

生死之際，顧小楓感覺好像遭受了一頓猛烈的電擊，似乎聞到濃濃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聽到了一些模糊而親切的口音，她一時間竟然有些欣喜：自己終於回到現實世界了嗎？

沒有想到，一些突如其來的久遠記憶湧入腦海，她又被拖回了這個世界。

都是凌霄的錯，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出現？

如果說瀕死之際能將她拉回現實，那之前幾次為什麼不行？難道還必須有什麼其他她沒有注意到的因素嗎？

顧小楓感覺渾身被強制灌入了一股靈氣，身子一軟，落入一個寬闊結實的懷抱中。

“醒了？”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想起，顧小楓不用看，就知道此刻是誰在抱著她。

“凌、凌霄？”

顧小楓下意識就要掙扎，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凌霄毫不費力地就制止了她的動作，帶著幾分慍怒道：“別亂動。你昏迷了五天，本座還不至於禽獸到對一具活死人做什麼。”

“靈汐。”

顧小楓一看旁邊不知何時站著一個藍城奕，正目露喜色地看著她。

“師父？”

顧小楓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是在凌霄的寢殿內，就在凌霄那張垂滿黑色織金帷幔的大床上。

“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裡……”顧小楓虛弱地問。

“知道你從寒武洞失蹤，我便立刻來尋你。”藍城奕坐在床沿邊，伸手去握住她的手。

顧小楓納悶道：“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記得當時、啟動了師父給我的傳送符……”

“你用的是第坤給你的傳送符，”凌霄道，“第坤當時正在本座寢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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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顧小楓想了一下第坤突然被滿身鮮血的她傳送到身邊驚嚇到的畫面，有些尷尬地道，“那是我用錯了，對不起。”

當時她意識模糊，費盡全力才從乾坤袖中摸出了一張傳送符，只以為是上次迴天隱閣時藍城奕給的，哪裡記得第坤也給過一張。

可第坤說是凌霄讓他給的，弄了半天，是第坤用自己的真氣凝的傳送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