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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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前

晏無書緊貼著蕭滿, 話語之間, 溫熱鼻息盡數噴薄在他頸間, 更讓蕭滿感到不適。

這人的語氣是那般茫然委屈, 帶著絲絲縷縷的懇切。縈繞心頭的契機在這一剎那變得慌張無措, 但蕭滿無可奈何。

他說不出理由。

前世只是前世,於今生而言, 那些事情都不曾發生,便不能作為苛待懲罰晏無書的理由。可對蕭滿而言,前世就是前世, 並非噩夢或者荒誕中生出的錯覺。

燃燒神魂開啟秘術真是痛極了, 而雪意峰上那場冷冷白雪幾乎要灼傷他的眼。

所以他要遠離晏無書, 他要斬斷他們之間的契機和情緣。若晏無書不放開, 他只能逼著他放手。

做出這個決定, 赤色紋路立時在蕭滿額前浮現。

下一剎, 鳳凰真火祭出,直燒晏無書面門!

真火去勢洶洶。縱使晏無書是太玄上境大圓滿的修行者, 但鳳凰真火生而精純, 威力無窮。當年蕭滿便是憑著它越兩境殺人。

此時此刻, 燒的更是臉這種脆弱的部位。晏無書不得不鬆開蕭滿,飛掠至一劍的距離外。

蕭滿隨之起身,一甩衣袖, 轉身走去道殿外。

晏無書跟著走了一段,最終還是步伐漸慢,漸至駐足。

這裡是道殿前庭, 他身側是躺慣了的那張搖椅,斜對面清池中有曲寒星抓回來的魚,再望向方才在的後院,那條長廊上柴火未歇。

“氣得用真火來燒我,這算不算心中還有我呢?”晏無書站在搖椅旁許久,斂下眸光,低聲自問。

風無聲穿過庭院,時間一點一滴從指間漏掉,轉眼過後,已至申時初刻。

各峰峰主或長老攜弟子至兩儀殿前,蕭滿同曲寒星站在一塊兒,晏無書置了張椅子,懶散坐在不遠處的樹下。

蕭滿淡淡掃了眼在場的人。目光與魏出雲相接時,後者衝他溫和一笑,他點頭回應。莫鈞天則是朝他招手,曲寒星一把勾住蕭滿肩膀,連帶他的那份一起揮回給了莫鈞天。

掃視一週,他們這批從白華峰拜入各峰的弟子中到場的唯他、曲寒星、魏出雲以及莫鈞天四人,其餘的皆是師兄師姐。

掌門沈意如未至,出面主持的是明光峰上一個蕭滿沒見過的長老。在他開口宣佈規則前,晏無書連人帶椅,移到蕭滿斜前方。

蕭滿瞥了眼這人後腦勺,不欲理會亦不去猜測他想幹什麼,唯有曲寒星恭恭敬敬道了聲“師父有何指教”?

“為師沒有指教,只是想換個地方。”晏無書頭也不回,輕搖摺扇,語氣幽幽。

明光峰的長老上前一步,朗聲道:“本場比試,共分三輪。第一輪,十二人中兩兩進行比試,抽籤決定對手,勝者獲得廣陵試出戰資格,敗者進入下一輪;第二輪,六位敗者兩兩比試,規則同上;第三輪,三位敗者分別比試,贏得兩場之人,獲得廣陵試最後名額。”

言罷,輕甩衣袖,將一個籤筒置於虛空之中。

蕭滿和曲寒星一前一後走過去,分別抽到了“三”和“五”。

“還好還好,滿哥我們沒遇上。”曲寒星松了一口氣,旋即探頭去看莫鈞天和魏出雲手裡的,這兩人前者拿了“六”,後者拿了“一”。

曲寒星又是一番“還好還好”。

“看來我是第一個上場的。”魏出雲道。

“除了我們,全是師兄師姐。我剛才注意了一番,看上去都不好惹。”曲寒星將聲音壓得極低。

莫鈞天抬手拍拍他肩膀:“自信點,我們都在歸元境,論境界,算不得差了太多。”

莫鈞天已是歸元中境,在場唯有曲寒星一個在初境,聞言不僅沒得到鼓勵,反而更加忐忑,不由別開腦袋,去尋晏無書。

卻見晏無書抬著頭,把摺扇拋到空中再接住,根本不理他。

“第一組上場!”

沒有多少閒談時間,明光峰宣佈比試開始。

魏出雲幫蕭滿摘掉髮間沾上的一片樹葉,才走向場中。

沒人察覺晏無書捏住摺扇的手更為用力了些。

談問舟來到距離晏無書三尺遠的地方,搖著羽扇,似有些感慨:“我行雲峰與你雪意峰向來關係不甚和睦,卻沒想到,我與你的徒弟,是好友。”

“緣分這種事,誰能想得到呢?”晏無書道。

談問舟笑了笑:“晏峰主此話頗有深意。”

晏無書話裡沒什麼情緒:“隨談峰主怎麼想。”

當——

明光峰長老敲響一口小鐘,比試正式開始。

魏出雲與對手各自出劍,場上劍光炸起,風於此刻轉烈。

“歸元上境對歸元上境,晏峰主認為誰會勝誰會敗?”談問舟問。

晏無書才不看比試場上兩人,閉上了眼:“這種事情,當然是交給比試雙方自己去決定。”

比試場上,魏出雲的劍出得利落又漂亮,與修為相當、且閱歷年歲都長於自己的人對戰,絲毫不顯慌亂。

風吹起他霽青色的道袍,劍芒晃過雙眼,眸光冷靜自若。

對手顯然在試探他的路數,他便讓對方試探,就這般拆了數十招,對方自以為瞭然他的招數,面上閃過一點笑意。

劍光倏轉凌厲,對手使出了自己最為得意的一招,想要就此將魏出雲擊敗。熟料魏出雲竟預判到了這一點,一記漂亮的旋身,讓他連絲衣角都未碰到。

這個瞬間,對手意識到自己這一招是被誘著出的!

但為時已晚,魏出雲已閃至他身後,衝著他後心出劍。

門派內的比試講求點到為止,明光峰長老再敲小鍾,宣佈結束。

“行雲峰,魏出雲勝。”

蕭滿第三個出場。

他沒用那把見紅塵,拿在手上的依舊是一把入門用的鐵劍。見紅塵品階太高,自有一股凜冽之意,用在這種時候,蕭滿覺得有些勝之不武。

對上的人是個歸元上境,見到他手中的劍,憤怒之情油然而生,“區區一把下品鐵劍,就想用來對付我?”

蕭滿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劍,再看一眼這個對手,覺得這話很沒道理,沒有回應此言。

這個歸元上境更為惱怒,待得小鐘一敲,憤然出招。

他高出蕭滿一個小境界,便也自信滿滿,也不試探,上手即是所學劍法中較為強力的招式。

蕭滿在孤山待過百年,看佛經,也看門派裡的書籍,縱使這十年只練無名劍法,對孤山劍法仍然稱得上熟悉。

這人一招攻來,掀起浩蕩烈風,引得周遭樹木震顫,地面走石飛沙,聲勢不可謂不大。劍意洶湧,炸起的劍光雖不至於沖天,卻也奪目刺眼。

若是換個人站在蕭滿的位置上,只怕是已經退或者避了。

但蕭滿沒動。

他練劍已練十年,以前看劍,是紙上談兵,現在看劍——是看藏在鋒芒之下的每一處弱點與破綻!

蕭滿的不動,在這歸元上境心中成了膽怯。

他此前沒見過這人,自然不知曉蕭滿的姓名與師承,以為是什麼膽小如鼠之輩,不由在暗中嘲諷,是哪座峰派出了這樣一個膽小鬼,幸而被自己遇上,否則放去廣陵參加比試,不是平白讓人恥笑我孤山?

歸元上境的劍風逼著蕭滿面門去,將蕭滿衣袖與發都震了起來。

他心底的嘲笑變成冷笑,也就是這時,蕭滿終於有了動作。

蕭滿抬手,鐵劍自下往上挑起。

這個動作看似很慢,歸元上境的反應卻是不慢——能被推舉前往廣陵試的,何嘗有過反應遲鈍之流?可當他反應過來時,蕭滿已經斬上他的劍刃的某一點。

鐵劍上淌著蕭滿的靈力,聚集在兵刃交接之點,但聞一聲當響,歸元上境的劍被削成兩半、掉落在地。

悍然一劍,而彼劍已斷。

劍既斷,劍意何存?劍風何在?

方才的聲勢倏然止歇,蕭滿手腕一轉,鐵劍落在他頸側。

同樣是點到為止。

勝負已分,蕭滿轉身離開。

那位歸元上境看著地上的斷劍,又看看蕭滿手裡那把平平無奇的鐵劍,一臉不可置信。

他在原地愣了一陣,踉蹌著追著蕭滿的背影過去,問:“你叫什麼名字?”

笑著回答的人是曲寒星。他左手搭在蕭滿劍上,右手比了個拇指朝上的手勢,才對那個歸元上境道:“這麼帥氣的身姿,自然是我家滿哥,停雲峰蕭滿啦。”

“停、停雲峰?”歸元上境一聲驚呼,“您、您就是小師叔祖?”

曲寒星排在第五出場,或許是他們幾人運氣問題,抽到的對手都是歸元上境。

待裁判長老敲響鐘聲,曲寒星的對手便提劍衝出。

這人也是一上來便使出強招,饒是曲寒星偷偷在鞋底塞了輕身符,亦沒能躲過。

曲寒星胸膛結結實實挨了一劍,這人緊跟著出第二招,打得他幾乎跪地。曲寒星勉力應戰,節節敗退,最終退到了比試場之外,以失敗告終。

下場之後,莫鈞天安慰他:“還有第二輪和第三輪。”

“保佑我下回抽個容易打的吧,這清雲峰的人是在兇悍,說好的點到為止呢,打得我好痛。”曲寒星雙手合十,朝著天空做了個“拜”的動作。

“清雲峰的人?”蕭滿不甚明顯蹙了下眉。

曲寒星點頭:“對。”

蕭滿“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曲寒星沒多想,又跑去他師父那裡,衝晏無書拜了兩拜,道:“您老人家一定要保佑我,下回抽個好打的。”

晏無書一直閉著眼——除了蕭滿那一場外,聽見曲寒星的話,撩起眼皮,問:“清雲峰那人打了你幾下?”

“十三下?”曲寒星數了數,不明白晏無書為何這樣問。

晏無書不解釋,只道了聲“好”。

接下來的比試,莫鈞天同樣以歸元中境勝歸元上境,不過過程不如蕭滿那般輕鬆,雙方戰了小一刻鍾時間,才比出結果。

第二輪,或許是曲寒星拜他師父起了效果,抽到一個歸元中境。

他想起之前晏無書那句“沉穩不夠、搖擺不定”的評價,乾脆矇住眼睛,交給直覺去判斷,最後險險勝出,沒進入最終輪。

蕭滿見幾位友人都順利透過比試,不再繼續觀戰,一聲告辭,回去停雲峰。晏無書起身跟著他,蕭滿懶得理會,隨他而去,而這人臉皮夠厚,竟真的一路跟到了峰巔道殿前。

沈倦和沈見空坐在殿中下棋。

前者見到晏無書毫不意外,不過在他即將跨過門檻、行禮道“師祖”時,笑著衝蕭滿開口:“徒弟,許久之前,我曾送給小談一顆蛋,想必他未曾孵出什麼東西,你去取來。”

接著轉向晏無書:“乖徒孫,你過來,陪我下會兒棋。”

晏無書不甚明顯地磨了下牙:“師祖棋力了得,徒孫自愧弗如。行雲峰路遠,我陪蕭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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