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幾天都沒來校門口送快遞了,她也沒在其他地方偶遇過他。
她把筆袋掏出來,依舊淡定自若的寫作業。
大不了,就拿回去當夜宵。
最後一節晚自習時,她起身想去廁所,站起來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往窗外的坡道上看了一眼。
老天保佑,戴著耳機的桑延正好從坡道上往下走。
她趕緊從包裡掏出湯圓秒速藏在胸前,用兩隻寬大的校服袖子包裹著。還隨手從抽屜裡拿了個本子作為掩護。
“桑延。”
跑到樓下的路邊,正好趕上他走過來。
“你去哪裡?”她站定問。
那團飛揚的熱氣更加濃烈。
“喝酒。”他拉拉羽絨服上的拉鍊回應到。
“今天是冬至,這個給你。”
她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將懷裡的湯圓遞到他面前。
他疑惑的伸手準備接,在成繭一直抱著湯圓冰涼的手指碰到他剛剛從衣服口袋裡伸出的暖和的手指的那一刻。
桑延又快速的縮了回去。
“煮熟給我。”
他傲慢的抬抬眼。
成繭縮回手來,不自覺的發愁。
心想就不應該下來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走啊。”
他毫不客氣的拽拽她的袖子。
成繭低垂著頭,心虛的左顧右盼,拿起本子擋在臉上,害怕怕遇到熟悉的老師。
她跟著他,趴上坡道,拐進鐵門,上了住宅區的三樓。
那是她第一次去他住的地方。
站在門口等他掏鑰匙開門的間隙她想,也許打電話發短信都比不上知道他住哪裡更浪漫。
就算找不到,也可以有一個死等的地方,人不可能不回家的吧。
“進來啊。”
他對著傻站在門口的她喊。
她輕聲輕步的往裡走,房間不大,一桌一床一櫃一椅,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房間還算整潔。一股洗衣粉的香氣飄蕩著,陽臺上的衣服還滴答滴答的往地面落水。
她冷靜的打量一遍屋子後,目光停留在滿桌子的桶面上。
“你,總是吃這個麼?”
坐在椅子上的桑延抬眼望望她目光的方向問:“不好麼?”
“應該吧,我媽說不健康,網上也這麼說。”
她認真的回答到。
“歪理。”
他不耐煩的嘀咕一聲,臉上卻綻開了盈盈的笑容。
“水壺裡有熱水,鍋在桌上,你開工吧。”
他一點也不客氣,不知從哪裡掏來一罐可樂,悠閒的喝起來。
成繭略顯得拘謹的將水倒進鍋裡,站得筆直的等著水開,也不敢側頭看他,只是盯著鍋底的小水泡,看著它們慢慢變大,最後翻滾起來,她才滿意的將整包湯圓都倒了下去。
又愣愣的等了許久,雪白的湯圓才終於膨脹著飄上水面。
“好了,你家碗筷放哪了?”
脹大的湯圓一個接一個漂浮起來,她用勺子攪動著問。
“沒有。”
兩個字幹淨利落。
咔嚓一聲,她關掉了開關。
“那你怎麼吃?”
他把可樂罐拋進垃圾桶,站起來拆開一桶泡麵,取走了裡面的勺子遞給她。
然後把鍋放在了剛剛坐的凳子上,拉到床邊。
“我用勺子,你用叉子,過來。”
他並不抬頭看他,只是用勺子攪動著湯圓,試圖讓它再冷卻些。
“我今天已經吃很多了,也不餓,叉子給你用。”
她走到他身邊,將叉子遞過去。
他依舊沒有要抬頭的樣子。
她的手腕突然席捲而來一陣溫熱,她一個重心不穩被她拽著坐在了床邊。
拿著塑膠叉子的手依舊微微晃動。
許是鍋裡的熱氣撲面的原因,她的兩邊臉頰滾燙起來。
然後,他將盛著一個湯圓的勺子遞到他面前。
她也沒拒絕,聽話的叉起來,芝麻餡溢位在勺子裡,她快速的放進嘴裡。
劇烈的高溫分秒間刺激了舌頭,挑撥起味蕾。
似乎,比中午和傍晚吃的都要好吃很多。
那很多之中,夾雜著緊張與雀躍,憑空添了少許的一勺蜂蜜。
然後,他會吃一個。
覺得她嘴裡沒動靜了,他又再撈起來遞給她。
很快,鍋裡只剩下泛著黑芝麻的渾水。
嘴裡和身上,都是芝麻的香甜味道。
她自然的抬起鍋就往走廊盡頭去,那裡有自來水管,她上樓就看見了。
冰冰涼涼的水稍微有些凍手,清洗完後,雙手紅通通的。
她快步的回到房間,進去的時候,桑延正站在陽臺抽菸。
她把鍋放在桌子上,正琢磨著如何撤離,剛好下課鈴就響了起來。
“下課啦,我先回去了。”
她站在離門很近的地方說。
他沒有轉身,只是側過頭來看著她的方向說了個“嗯”字,對她笑笑,然後即刻轉了回去,一秒也不多停留。
成繭輕步的把門帶上,一個人下樓出來。
其實從桑延住的地方到教室就三五分鍾而已,不算遠。
急急忙忙到教室後,林午已經拿著她的書包在位置上等她。
“你上廁所能花一節課,怎麼做到的。”林午一臉嫌棄的感慨。
“誰說我去廁所了?”
她接過包,邊走邊問。
“你同桌啊。”
“大嘴巴路過。”成繭踢了一片地上的黃葉子。
林午笑著笑著便咳嗽起來。
“你感冒了,叫你多穿點也不聽。”
成繭抓一抓林午的衣袖感受衣服的厚度。
“但是校服外面再套一件大棉襖是真的醜死啊。風度和溫度我肯定是要選風度的。”
林午誇張的搖搖頭。
“你不就是在說我麼,醜死。”
成繭無意的低頭看看自己,灰白色的校服被一件米色的棉衣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拉鍊和領口能夠辨識。
“沒有啊。”林午側頭看一眼微笑著說。
“我的拳頭好久沒上戰場了。”
說著,成繭把雙手交叉著抱在胸前。
林午來不及跑,便被重重的捶了一下。
“你真是一點不客氣啊。”
林午也拍了成繭一巴掌,然後迅速的跑開。
“等會兒我,不打了不打了,停戰,好好走路。”
成繭慢悠悠的走著,連哄帶騙的讓林午等她。
終於趕上她時,她完勝的戳了一下林午的肚子,那個地方最敏感也最怕癢了,林午瞬間捂著肚子俯下身去。
“成死蟲子。”
林午一腳踢在成繭的小腿上,由於是小打小鬧,並無痛感。
“有本事,你是不是還不夠癢。”
成繭看準了林午肚子的位置又準備再次出手。
“好啦好啦,你穿得好看,怎麼著都好看。”
林午防備的捂著肚子說,然後又輕輕的咳嗽起來。
成繭也不便再欺負病人,一臉驕傲的將收住手。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走帶你買藥去。”
成繭剛挽起林午的手準備走,才踏出一步就看見了大概三米外的桑延。
他手裡拎著一袋瓶瓶罐罐的東西,大概是酒,成繭晚上的視力不好,就算細看也不容易認清。
他是在笑麼,好像嘴角微微上揚著。
矗立在那裡,是看到了剛剛那一幕了吧。
林午也看見了桑延,下意識的捏了捏成繭的手。
成繭只覺得耳根邊上像燃起一個小火爐,滾滾發燙。
一見他,都像站在盛夏的午後,手熱,心熱,頭腦都熱。
全身的溫度都開始急速的上躥。
無論前面有多少次的相見鋪墊。
一旦相見,都如初見。
就像那天晴空萬里之下,他的笑容俘獲了盡頭的春天。
成繭低下頭來繼續走,桑延也挪動了步子。
她看見他的影子在慢慢的向她無限靠近。
然後,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他往她的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他的手心溫溫熱熱的,估計是剛從包裡掏出來。
她來不及看他,只是握緊了他遞過去的東西,長長的一根棒上是顆圓圓的珠子形狀的東西。
不難辨別,一定是棒棒糖。
她偷偷揚起嘴角,悄無聲息的把它放進包裡。
五角錢的棒棒糖,成了天上摘下來串上去的星星。
就算放進口袋,也一閃一閃的發著光芒。
那微光,在暗夜裡卻也格外透亮。
“他竟然住教師公寓。”林午回頭看一眼說。
“你怎麼知道?”
成繭有些詫異,她可分不清哪棟房哪棟樓有什麼本質區別。
“能從校門口進出的都是住教師公寓,像我們清潔區後面那片都是,不過條件不好很少有老師願意住,就租出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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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成繭像學到了什麼大知識似的一個勁的點頭。
林午忍不住朝她頭就是一戳,她撇撇嘴,也沒還手。
趁著路燈,她們去小藥店買了感冒藥後才各自回去。
成繭是連跑帶跳的開門坐到床上的。
一坐下,就掏出口袋裡的東西,果然是一顆糖。
藍莓味的真知棒棒糖,拿在手裡融化在了心裡。
正思量著把它放在哪裡最顯眼時,才轉念疑惑他怎麼知道她是個糖控,她每天都要吃一根藍莓味的,從不換口味,尤其是在解數學題的時候,專注得總是把白色的棒棒咬得不成樣子才想起糖早就化完了。
她趕緊卸下身上的書包,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
並沒有見到她的日記本,說是日記也不全算,只是習慣記錄下瞬間的奇思妙想和瑣碎的小事。
或者,那一天中,揮之不去在心上的感覺。
——藍莓味的真知棒棒糖。
等我八十歲滿頭白發。
也還是要每天來一根。
都怪熱愛學不會懂事。 2015年12月28日記 半陰的天
倒數第二節晚自習,她偷偷吃著糖寫卷子,卷子寫完了還沒下課,她便寫了這則日記,路過突然伸頭過來想拿她的卷子對答案。
她便胡亂的塞在了抽屜,都沒來得及關上,誰想下課那會兒走得太急,竟然拿了日記本去掩護湯圓。
平時都是放在抽屜最裡面的,成繭想著狠狠的敲自己的頭。
開啟手機播放著聽力卻依舊坐立不安,三十道題只對了一半。
完全的心不在焉。
熄燈後,翻來覆去,輾了轉許久才沉沉睡著。
第二天鬧鐘一響成繭立馬趴起來,快速收拾完後買了早餐就往桑延那去。想著萬一他翻看完了可怎麼辦。
日記本算是一個女孩的心呢,怎麼能安心的讓它在別人的那裡。
更何況,已經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夜晚。
天還沒全亮,推開一樓大門的那一刻她又猶豫的退了出來。
怕打擾到他的夢,她就走到路燈下看書等著。
直到七點多快上早自習才重新推門門進去。
開始敲了兩下,屋裡並沒有什麼動靜。
過了一會兒,她又敲了兩下,才終於聽見模糊的腳步聲。
他打開門來,她木訥的站在門外,東風從樓道的窗戶刮進來,輕輕吹起她披散著的髮梢。
他好像意料之中一般的淡定,只撇她一眼便轉身開了燈,徑直從桌上將她的本子拿了過來。
“比我想象中早了點。”
他微笑著說。
他竟然微笑著說,是清晨的起點給了他本身的溫柔麼。
還是,他看了他的日記,忍不住想笑。
她接過本子快速的塞回包裡,往後推了兩步準備轉身下樓又停下來怯生生的問:“你,你有沒有?”
“我沒那興趣,幫你關上的時候不小心看了兩行而已。”
他靠在門邊,雙手抱在胸前難得誠懇的說。
“那顆糖,當是賠禮了。”
成繭內心的緊張頃刻卸去一半。
“噢,謝謝。”
她呆呆的點點頭,轉身下了樓梯。
他禁不住的揚起嘴角,聽到樓下大門的吱呀聲後才進屋關上門。
洗漱收拾完後,路過一中門口的小吃街‘經緯’蛋糕店買了麵包,早早的去了店裡點貨。
“最近逃課頻繁又猖狂呢,決定上專科了。”
成繭一進教室坐下來,路過就調侃到。
“本科大學必須要上的,我就是趁著藝術生一月初考完就快回來了麼,得抓緊這幾天了,康阿姨不好看出來誰在誰不在。”
成繭玩笑的說。
“你說得對,藝術生回來了位置滿了就不好逃了,看來哪天也逃課玩玩。”
路過恍然大悟的放下手中的課本,將鉛筆頭杵在下顎上。
“天空乍現一道光,就你看它是彩虹。”
成繭莫名覺得路過的思想奇怪又好笑,腦迴路無人能及,於是臨時發揮編了個俗語嘲諷他。
“本路帥就是一道彩虹。”
路過雙手整整衣領,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瞎說。
“其實是染房。”
前排埋頭學習的江喚回頭有譜的接了一句,成繭哈哈大笑起來。
路過受到言語的侮辱,才不善罷甘休。
拿起書本就朝江喚的背拍過去,女孩當然更是不依不饒。
兩個人你一來我一回打鬧起來。
成繭躲得遠遠的觀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