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歌露臺

关灯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雪霧中出現了一道長長的痕跡,箭尾的雪霧被轉動的氣流攪成旋渦,旋渦的中心是真空的箭道。

“鑌鐵弓,裂日箭!”孟一葦沒想到這麼巧,居然碰到了也來朔方遊歷的白少鹹。

這一箭,與八角樓外段小樓的那一箭相比,無疑凌厲霸道許多。

如果說當日段小樓的裂日箭是一輪晌午的紅日,雖然熾烈,卻不可避免的開始走向衰弱。那白少鹹這一箭,就是一顆剛過清晨的朝陽,輪廓雖然尚不圓滿,卻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在霸道的宣洩。

割鹿臺上的背刀少女,好像正在出神。對於這無比迅猛的一箭,竟然毫無反應。

“呂姑娘,小心!”臺上的少女未動,臺下的道士卻已經陽神出鞘。

如果說,還有比裂日箭更快的,只有踏上驚雲劍的陽神。

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李如拙人在臺下持劍而立,陽神已經和驚雲劍魂合二為一,瞬間來到了鹿角樹下。

背刀少女也被李如拙的一聲提醒喚回了心神,才猛然發現,自己已經被一股凜然的殺機鎖定。一隻巨箭,就像破開海面的龍鯨角,正向她的心口射來。

同時,身側出現了一道熟悉的銀光。

但是,背刀少女從沒有依靠別人的習慣,這是石頭城裡養大她的師父,從小就教給她的。

所以,少女左腳向斜後方撤了一步,同時腰部扭動,靠著背部發力,將身後的彎刀甩了出去。

於是,在銅澆鐵鑄的割鹿臺上,同時出現了一輪朝陽,一彎曉月,和一顆晨星。

在孟一葦可以放慢動作的左眼中,這個景象格外玄妙。割鹿臺就像一方天空,曉月和朝陽在爭奪黑白,晨星則預示著這方天空中,其實還隱現著更多的光彩。

終於,朝陽,曉月和晨星,撞在了一起!

“咔嚓”料想中的巨響,並沒有出現,孟一葦卻停到了像蛋殼破碎的聲音。

尋著聲音找去,孟一葦發現,撐起割鹿臺的一圈五彩圓石,都在剛才的一霎那間,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同時,從荒原上吹來的雪霧突然變大了起來,之前雖然也是一片朦朧,但是起碼還可以看到五丈之內。可是現在,轉頭看去,連三丈外的小黑驢都看不清了。

彷彿,這裡曾經有一道屏障,而現在,這個屏障裂開了一個口子。

孟一葦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這時,一聲戰馬的嘶鳴從身後傳來。離得近了,才看到一匹高大雄壯的黑馬上,坐著一個矮小的少年,一把巨弓已經提在馬側,鋒利的青羊角正指著割鹿臺的中央。

同時,一個跳脫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虎哥,你是不是把雪山給射爆了,怎麼這雪霧一下子就濃的看不見人。哎,虎哥,你慢點走,我都看不到你的馬屁股了。”正是選擇跟白少鹹來北疆遊歷的島國王子菅原尾葉。

白少鹹騎著戰馬,身上披著甲冑,又在外面罩上了一件白袍,配上白眼看人的神態,氣勢像只蓄勢待起的下山虎。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而尾葉畢竟來自島盟,雖然故國的北部諸島,也是有名的雪鄉,但是卻從沒有如此烈的風,和化成霧的雪。

這種雪霧,更像一塊塊的冰針,碰到皮膚,就有輕微的刺痛感,再厚的棉衣也抵不住刺骨的寒冷。

好在出發前,姐姐瓊子特意給兩人各準備了一件皮裘。白少鹹一身冰冷甲冑,在北疆的風雪中也能在馬背上穩穩當當

的睡覺,根本用不上厚衣服。尾葉就索性將兩件皮裘都裹在了自己身上。

於是,書院小夫子就看到,這樣的兩位書院學生。一個單薄的甲冑上,披著一層寒霜,像一直斬風冒雪的標槍。一個圓滾滾的只透出一個腦袋,左搖右晃,像一隻隨時會滾下馬背的毛球。

孟一葦看到了兩人,兩人也看到了他。

尾葉驚訝的大喊了一聲,“小夫子?您也來北疆了?”,說完一個不穩,真的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幸好他穿的多,倒是毫髮無傷,一骨碌就爬了起來。

這時,白少鹹也收回了對鎖定割鹿臺的殺機,將鑌鐵弓插在雪地裡,下馬和尾葉一起向孟一葦行李。

兩人是書院學子,見夫子而行禮,是規矩,也是本分。

孟一葦點點頭,向尾葉問道,“難道今年來北疆遊歷的,只有你二人?”

“還有不少,不過很多人都嫌棄荒原風大。出了棲鸞山口,就向東轉道,準備沿著鐵環山脈,一路走到東海,再北折走到極天涯,就算完成三千裡的遊歷了。”尾葉將頭有往皮裘裡縮了縮,卻突然發現小夫子也只穿了一件長衫,不禁驚訝道,“原來小夫子也這麼抗凍啊!”

孟一葦尷尬的擺擺手,那一百零顆金髓雖然鎖在了大魚身上,但還是能把北疆的風刀雪箭擋在身體之外。

問完了兩人的來路,孟一葦神色一肅的看向白少鹹,“你為什麼無故射箭?”

白少鹹面對能講熹微,能敵武道小神仙的書院小夫子,也收起了冷冷神情,平淡的回答道,“大煜軍中有始帝密令,傳承八百年,所有軍中男兒都需守護。”白少鹹看著雪霧中只顯露出一角的割鹿臺,繼續說道。“其中一條密令就是,北疆門戶割鹿臺,臺上不可立刀戈,立則殺之。”

“這裡的確是歌露臺,不過不是割掉鹿角的屠夫臺,而是踏晨露而起歌舞的臺子,歌謠的歌,晨露的露。”接上白少鹹話的是一個中性的聲音,臺上的濃霧裡亮起了一道彎月。

被小黑守護著的李如拙,此時也陽神歸體,只是腳下一陣踉蹌。他陽神出鞘,本來就不是實體,對上的卻是,霸道的裂日箭和彎月似的霸刀。

幸好驚雲劍魂才是利刃上的寒星,但是和裂日箭和霸刀的正面對抗,還是波及到了他尚未凝實的陽神。

可是,李如拙卻沒有立刻調理自己陽神的小傷,而是擔心的看向了割鹿臺的邊緣。

隨著那道彎月出現的,是少女呂單單薄的身軀,此時她胸前已被鮮血染紅。

剛才李如拙的驚雲劍魂,先點在了裂日箭的箭身上,雖然沒卸去白少鹹的狂霸力道,但是也微微改變了裂日箭的軌跡。照著這個方向,裂日箭最終會從呂單的頭頂劃過,射中鹿角樹。

但是,呂單卻給了李如拙一個倔強的眼神,隨後霸刀也順勢上揚,攔截在裂日箭的必經之路。可呂單畢竟倉促應對,就算李如拙為她爭取了時間,霸刀也很難形成一道月輪。

最後的結果是,裂日箭射中了霸刀的刀背,巨大的力道推著霸刀撞在了呂單的胸口。少女當即臉色一紅,吐出了一口鮮血。

李如拙見狀,也顧不得陽神受損,手中快速變換了一套劍訣,驚雲劍魂從半空中劃過一道劍屏,將裂日箭攔腰斬斷。

此時,陽神受損的李如拙,看著臉色蒼白的呂單。呂單瞪著又拿起鑌鐵弓的白少鹹,孟一葦則望著立在割鹿臺上霸刀。

書院小夫

子嘆了口氣,先對著臺上的少女說道,“把刀收了,下來說話。”

又對殺機又現的白少鹹說道,“把弓也收了,好好說話。”

最後沒好氣的對著李如拙說,“好好調息,別說話。”

三人遲疑了一下,最後都聽了書院小夫子的話。

孟一葦看向重新背好刀的少女問道,“你說割鹿臺,是歌露臺?”

書院小夫子說的拗口,但是背刀少女卻能聽明白,“嗯,白煜騙了荒人的聖女,將荒人的婦女和小孩,全部趕下了極天涯。聖女就在臺上,看著北方,唱著荒人的歌謠,跳了三天三夜的舞,最後力竭而亡。聖女的南人名字叫做晨露,她唱歌跳舞的地方,當然就是歌露臺了。”

背刀少女,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將八百年前的一樁隱秘說了說來。

孟一葦不會立刻相信這是事實,但是想到大煜史書上那段諱莫如深的北伐,孟一葦覺得少女的話貌似是真的。

“虎哥,大煜的第一位皇帝,應該算是你的先祖吧?他怎麼會騙了荒人的聖女?”尾葉不知道大煜和荒人的歷史,有些不解的問向白少鹹。

白少鹹卻沒回話,只是將插在地上的鑌鐵弓又提拔了出來,卻發現鑌鐵弓上纏著一層如有若無的符文,將弓弦緊緊綁牢,同時重量比平時起碼重了十倍。

看來李如拙雖然聽了小夫子的話,閉嘴不言,可是卻沒有調息,而是偷偷下了一道縛字元和山字元。

對小夫子尷尬的笑笑,李如拙轉頭向呂單喊道,“呂姑娘,你快走吧!這位少年將軍,不是受傷的你,可以應對的!”

呂單倔強的看了一眼李如拙,卻看到道門小天師滿頭的汗水,凍成了冰珠。李如拙陽神御劍魂,確實有令大真人都驚豔的威力,不然也不會一劍就斬落三畝桃花。但是他畢竟修為不到真人境界,陽神不可離體太遠,可是剛才從臺下道臺上,足有幾十丈。縱然一劍飛仙,斬斷了白少鹹的裂日箭,但是陽神也有了不穩的徵兆。此時,正痛疼欲裂。

呂單不再堅持,再看了一眼李如拙,就轉身跑向了風雪中。

但是,卻聽一聲悶吼響起,像是厚重雲層上的滾雷。

只見白少鹹居然將重了十倍的鑌鐵弓提了起來,同時旁邊的黑馬默契的跑了過來,側身亮出了馬背上的箭匣。

李如拙暗歎一聲苦也,起身站起。停運劍同時出鞘,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停在他的腳下。

道門小天師暗自嘀咕了一下,“驚雲道友,今天真得勞煩你,背上我這副破皮囊了。”

說完,雙腳就踏在了飛劍上。停雲劍下沉一下,隨後猛然提速,剎那間已經追上幾十丈外的呂單。

一把拽住呂單的胳膊,看著少女慍怒的臉,李如拙說道,“你跑的再快也沒有小將軍的箭快,而他的箭再快,也沒有我的劍快。”

少女看到身後那只指向她的青羊角,咬咬牙,終於順從了驚雲劍勢,不過回頭喊道,“會射箭的那個人,我在石頭城等你。我不會學你偷襲,而是會正面砍下你的頭顱。”

李如拙也回頭喊道,“小夫子,我先走一步,到極天涯等你!”

孟一葦無奈的笑了笑,衝著白少鹹搖了搖頭。

已經撕碎符文,拉滿鑌鐵弓的青羊角衛少郞將,猶豫了一下,還是卸下了弦上的裂日箭。

周圍的雪霧又濃了,將割鹿臺,或者叫歌露臺,完全的掩蓋起來。

[上一章] [目錄] [加入書籤] [下一章]
推薦閱讀
相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