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刀下成紋,海中起神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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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過遼河,就進入了北境荒原深處。

小黑驢步履“蹣跚”,打著響鼻,極為不滿。因為此時它的背上,除了那座高大的書架,還多了一副沉重的鎧甲。

孟一葦看著掛在小黑驢身上的赤焰狻猊吼也有些無奈,畢竟是書院打造的神鎧,總不能丟在遼河岸邊吧!

一人一驢行進在荒原深處的凍土上。

陳驚天已經看不到蹤影,但是孟一葦卻能冥冥感知到他的方位。也難怪,這位武道宗師身上的霸意,實在太過明顯。而他似乎也沒有一絲遮掩的意思,這樣行走在荒原上的陳驚天,就像一道沖天的烽火,讓無論敵還是友,都看得清清楚楚。

遼河以北的荒原,倒是沒有了風雪。北境上的風都是從極天涯吹來的,而跨過遼河,就是比極天涯更北之地,越靠近彤陽山地勢就越高,北海上的風再也吹不到這裡。

沒有風雪刺骨,這裡卻是一種乾裂的冷。極度寒冷加上乾燥,讓遼河以北幾乎是生命的禁區。所以,鎮北軍在此處圈地遊獵的藉口,未免有些太沒誠意。這遼河以北的生靈,都被八百年前的彤陽流火,燒成了焦灰和獸骨,現在還真沒有什麼值得獵殺的活物了。

孟一葦左手攥著竹竿,一下又一下的點在堅硬的土地上,嘚噠,嘚噠,比小黑驢走的還有節奏。右手則收在袖口中,撫摸著刻刀“小泥鰍”。

此時他的精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識海中。識海一望無垠,神識之水更加幽藍,久久望去,像極了異域女子深邃的眼眸。一想到眼睛,孟一葦就有些頭疼。此次北疆之行,就是因為一隻“眼睛”,可是行至此地,他卻仍然看不清前路。

這一路走來,道門封山,荒人東渡,陳驚天持刀北上,鎮北軍圍獵彤陽山。還有道宗張紙壇留下的神秘符文,王齊眉的那安魂一槍,雜亂的碎片資訊始終缺乏一條貫通的線索,讓孟一葦第一次無法未雨綢繆。

收了收心神,孟一葦看向了識海中心地帶。曾經掀起風浪的大魚,已經被佛焰金髓鎖牢牢束縛,不知沉在深海何處,而此時識海中央的海面上卻浮起了一座冰山。冰山比海水要顏色淺一點,像一塊透藍的水晶。冰山三面稜角鋒利,一面卻光滑如壁。在這片光滑的冰壁上,刻著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神紋。

神紋或深或淺,有的工整如小楷,有的卻飄灑似行書,每一刻每一劃連在一起,散發出強大氣勢和凌厲神韻,彷佛可以看到荒原寒夜,大野落星,又見紫龍起於冰河,忽而又鷹隼如閃電,一往無前的擊穿劈斬風浪的巨帆。

孟一葦點點頭,隨後神念一動,冰山突起的三面變得平整,整座冰山轉瞬成了一座碑,碑座是一隻口含星辰的龍首,

冰谷一戰,皆在此碑之上!

這座冰碑驗證了孟一葦的猜想。既然識海之水是凝固的神識,那麼理應也可以承載神紋。

陳驚天和韓抻都不知道,錄神筆除了對持筆者有極高的要求外,還需以封神紙作為載體。十里侯孟小花手中記錄書院意場的黃皮卷,就是由封神紙裝訂而成。但是由於一些變故,製作封神紙的幾樣原材已經消亡。書院天工和地物兩府,搜尋九州,研究百年,也仍未找到替代物,所以說封神紙已經成為無法製作的消耗品,書院也只剩寥寥百張。

如此珍貴之物,孟一葦怎麼可能隨身攜帶。實際上,除非出現了新的“人間意”,例如孟一葦在鏡泊湖上構造的“天地人神鬼”,可由書院山長親手錄入封神紙外,其他的天地神韻,都不可再入封神。

冰谷之下,陳驚天詢問孟一葦是否可用錄神筆法,孟一葦坦言略懂,其實並不是自謙,實在是沒有把握。

極天涯一戰,孟一葦無奈使出 “吾於此處戰無敵” 的書院之意,源源不斷的神元之力直接化為神紋,透出體外,溝通天地本源,這給孟一葦留下了很強烈的印象。

冰谷之上,韓抻求夫子卸甲,孟一葦模仿鎮北侯虞潛陸的神魂波動,成功卸下赤焰狻猊吼,再一次感受到識海之水的神妙之處。

既然識海之水是最純粹,最凝練的神識之力,既然神元之力可以直接分解成神紋,既然識海之中可以孕育出陽神,調動神鎧,甚至讓天門半開。那麼作為封載神紋的紙,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所以,當陳驚天和韓抻刀槍交接之時,孟一葦就蹲下身子,拿著小泥鰍在腳下的冰面上刻畫,但是一道道氣韻沛然的神紋,卻出現在他識海中央的冰山之上。如今的成果,就是這座屹立於識海上的龍首吞星碑!

孟一葦的心神從識海中脫離出來,睜開眼睛,蒼莽的荒原畫卷重新在他的眼前展開。

堅硬的地面上佈滿流動的紋路,這應該是八百年前從彤陽山上留下的岩漿流,冷卻之後就變成堅硬的荒原大地。沒有一顆草木,也沒有一絲聲音,這裡好像是被封印的世界,而遠遠可見模模糊糊的山影,就是鎮壓這座天地的封印之塔。

“嗯?”孟一葦突然警醒,不對,荒原上只有一座山,就是彤陽山,而這裡還不可能看到!再說,此時北地部族和鎮北大軍齊聚彤陽山下,怎麼可能一絲聲音都沒有!

孟一葦神識外放,發現此地的天地彷佛已經變成了一座池塘,那感覺就像之前在大藏凌雲閣的地宮之內一樣,“木靈神?陣法?是誰?”

“呵呵,夫子莫惱!”一個溫和的嗓音響了起來,“不是木靈神,那可是書院的利器,老道我除了種種桃花,什麼都不會呢!”

“種道人!”聽到這個聲音,孟一葦卻更加驚疑,“剪雲山已經被天師陽神封印,你怎麼會在這裡?”

“天師用陽神封了道門,肉身當然不可再下剪雲山,所以,到這裡的,不是我的軀殼,而是我的陽神。”種道人的聲音來到孟一葦的身前,孟一葦終於在虛空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飛昇之境?”孟一葦看到了虛影眉間的那朵鮮豔的桃花。

“飛昇!”種道人的虛影搖搖頭,“師兄封了道門後就找到我,說現在你是剪雲山上,最可能飛昇之人。但是你可能要放棄這份機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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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孟一葦其實心中已有猜測,但是還是問了出來。

“為了攔一個人!”種道人回答道。

“為什麼攔?”孟一葦又多問了一個字。

“為了表明態度,也為了天道!”

對誰表明態度,不言而喻。無論是替太子巡視剪雲山的鎮北侯,還是被派去翼陽城建立道門別院的李如拙,都表明天下道門必須要俯首於皇權之下。

至於天道,孟一葦不禁又問道,“這天下誰的意願會違背天道?“

種道人微微搖頭,“無論是世俗皇權,還是儒釋道三教,其實都處於天道之下,只不過不同人對天道的解釋不同,皇權要的等級尊卑,儒家要的是秩序,佛門講究的是輪迴,而我道門說的是平衡。”

“這些我知道,但是都太虛妄了!”孟一葦搖搖頭,他不覺得天道如此。

“小夫子,或許皇權更多是著眼權力,但是我道教的平衡說的則是天道法則。”種道人嚴肅說道。

“法則?”孟一葦感覺似乎找到了可串聯碎片的線索。

但是種道人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向了遠處不知虛實是山影。

“陳驚天去了彤陽山,就會破壞天道法則?”孟一葦並不放棄。

“這個貧道也不知道。”種道人搖搖頭,“但是,誰敢冒這個風險呢?鎮北侯不敢,道門也不敢!”

“哈哈哈,敢不敢先打一場再說吧!”陳驚天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不遠處,一道的月輪般的刀光將山影硬生生斬碎。

“道門大真人!”陳驚天目光灼灼,“北去路上,碰到一位道門大真人,也是幸事啊!”

種道人自然結了道印,算是施禮。

“真人半步飛昇,但卻終究未到飛昇之時,此時陽神離體萬里,難道就不怕廢了修行?”陳驚天問道。

“唉”聽了這句話,種道人頓時臉色暗淡,“怕,怕,怕,甲子修行哪班容易!不過,”話鋒一轉,神情立刻肅穆,“怕壞了修行,更怕壞了天道。”

“哈哈,都是一般迂人,天道就在那座山上,此次北上,我是就為斬斷那座山!”

種道人隨手從虛空中抽出一把鋤頭,“山還在遠處,桃花林卻在眼前。“

鋤頭揮下,一顆顆樹苗就在堅硬的荒原上鑽出來,快速生長,綠色枝椏上轉瞬就是待放的花苞。突然又從天上落下陣陣雨絲,花苞隨之綻放了。

“我枉為道門真人,一輩子修行,都不會用劍,只會揮鋤頭種桃樹。“種道人將鋤頭背在肩上,”不過,桃林有多大,我的陽神就有多大。既然陳施主要斬斷天道,就先斬斷我這千畝桃花林吧!”

孟一葦輕嘆了口氣,索性坐在了一顆桃樹下,又從袖口中掏出了刻刀。

只等刀風乍起,落英繽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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