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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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遵夫子教誨”

王齊眉是高臺之上,第一個躬身躬身行禮之人,而且比臺下的年輕人更加恭敬。

去年入秋,他到翼陽城聽熹微之講。今年此日,在北地荒原與小夫子重逢

之前,他一直覺得書院這位新晉的小夫子,只是個生而知之人 。就像千年前大楚朝的那個書生一樣,可以劃分武者超凡入聖的境界,自身卻只是凡人之軀。

昨日與小夫在雪亭飲茶,王齊眉對小夫子的心智更是敬服。那種細緻入微的洞察力,抽絲剝繭的推斷力,和全無知障的理解力,讓王齊眉心中讚歎:果然可以位列書院七師的人,必是世間那超群拔卓的寥寥幾人。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直到昨日,王齊眉也一直認為,孟一葦是位名副其實的文夫子。可以治學民治,可以洞悉武道,可以推演世事,但卻無法修行!

但是,此時感受著袖中已經滾燙的安魂槍,和體內完全被壓制住的神魂和氣海, 他終於知道,這位列為書院七師的年輕人,還是一位武夫子!

文夫子可以定朝堂,武夫子可以鎮江湖!

高臺上這位年紀輕輕的書院夫子,是名副其實的文武兼修啊!

這一拜,王齊眉心悅誠服!

王齊眉折了腰,其餘四位統領,也合手行禮。

特別是孫蟬狸,他眯的更緊的眼睛中, 掩藏著極度震驚,甚至透漏出幾分恐懼!

他統領的赤狐, 是五衛中軍。平時鎮荒閘的維護都是由他負責。對於頭頂那道鎮壓了整座石頭城的書院意場,他比其他人更為熟悉。這道意場不是那書院小夫子自身的力量,而是調動了鎮荒閘中,積聚了八百年的威勢!可這才更令他心神俱震!

不可能有人可以憑藉一人之力,就能控制這道鎮壓荒原的閘門!可是現在,鎮荒閘居然完美的融入了意場之中!

可以這樣說,此時驅動了鎮荒閘的孟一葦,可以隨意抹殺極天崖上的任意生靈, 北境之內皆無敵!

更為可怕的是,北地傳說,鎮荒閘中不僅是積聚了八百年的磅礴元氣, 還鎮壓著荒人一族氣運。

此時,就這樣全部被釋放了出來!縱使傳說虛無縹緲,但是他總覺得是大禍事!

孟一葦並不知道孫蟬狸的想法,書院小夫子的心神,一半在高臺之上,另一半已經隨著意場發散出去。

這是一種全新的體驗,說起來書院七師之一的劍骨徐恨年,可以沿地脈走劍氣,神識附在劍氣之上,瞬間千萬裡。

但是與孟一葦此時自己的感受又不同。這是兩種不同的極致,一種是速度的極致 一種則是掌控的極致。比起速度,孟一葦更喜歡自己現在這種握住天地的感覺!

尚在孟一葦本體的那一半神識,看到鎮北軍五衛統領,皆俯身稱尊教誨,甚至毒士譚駁懿,也深躬一揖。除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石頭城百姓和普通士兵外,整座校場上,只有那位二夫人和二公子 ,一個臉色冰冷 ,一個抱頭抽泣。

孟一葦嘆了口氣, 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是眾人拜服,而是該悔過的悔過,該認錯的認錯。

附在意場上另一半神識,則已經越過了極天崖的邊緣,腳下就是小山一般的

龍鯨。這些神奇生物,對天地本元的感知比人類敏銳了無數倍,一隻只長角隨著孟一葦神識的掃過而移動,一時間極天涯下,頭角崢嶸,如槍陣塔林。

踏著被龍鯨攪動,永遠無法結冰的北海,孟一葦的神識仍然向東北方延伸。順著他的意志,意場也在朝那個方向擴張。

那個方向是孟一葦一直感興趣的地方,荒人一族最後的困獸之地: 天荒島

越靠近天荒島,北海上的霧氣就越濃。這種霧氣擋不住烈風,烈風卻也吹不散這霧氣。彷彿這霧氣不是由水珠匯成的,而是一粒粒沉重的鐵砂,漂浮在空中,因此也被稱為“鐵幕”!

之前從未有人進入過“鐵幕”,孟一葦應該算是八百年來,進入鐵幕的第一人!不,應該是進入“鐵幕”的第一道意識!

但是隨著深入“鐵幕”,孟一葦居然感覺自己的意場正在被腐蝕!

意場說白了,算是一種陣法和符文的升級!以天地萬物為紙,以神魂凝練為筆,以神紋為溝通文字,將隱藏在山河、城池、落雨、流雲中的那股天地本意激發出來,獨立出一方天地!

這是書院先賢創造出來的,與武道聖者的“域”截然不同的法門!

武道聖者修煉自身,納天地於體內,外放則自成一域。 而在意場中,天地仍是那一片天地,只是暫時為我所用。

孟一葦特有的神元,是直接用神識控制元氣編織神紋,憑空佈置意場。可是,眼前圍繞著天荒島的霧氣沉重如鐵幕橫天,似乎讓天地元氣都失去活力。

如果說在孟一葦的控制下,天地元氣就像沙盤,孟一葦神念所致,就會在沙盤上刻下神紋。而這種霧氣就像推杆,可以將沙盤上的紋路抹平。

天荒島是囚禁荒人的牢籠,這鐵幕就是牢籠上的第一道枷鎖!

若是換作武道聖者,恐怕只能止步於此。天地元氣是修行的本源之一,也是最普遍的媒介。鐵幕鎖死了元氣波動,武道聖者的神通,也就去了大半。就算可以外放神域透過鐵幕,但是諸多手段也僅限在神域之內。

但是“鐵幕”對於書院小夫子卻沒造成多大影響!神紋被抹平了?再寫出來不就行了!

鐵幕籠罩了北海,可孟一葦體內也有一片神識之海。無窮無盡的神元,就是孟一葦橫渡北海的憑仗。霧氣腐蝕意場的速度很快,但是神元佈置意場的速度更快。

相對而言,承載著孟一葦神識的意場,仍然以不慢的速度逼近天荒島。

衝出了最濃郁的一片海霧,眼前終於看到了海岸線的輪廓。

黑色的山石突兀的矗立在孤島的外延,像鹿寨,又像是囚欄。

目力所致,只有青、黑、白三種顏色。青色的是北海,黑色是組成孤島的山石,白色則是永遠霧氣瀰漫的天空,這是一座冰冷的牢籠!

縱使此時孟一葦只是神識前來,還是感受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這股寒意不只是因為環境惡劣,而是整座天荒島都在散發著一股絕望,一種看見滅亡,而又只能走向滅亡的絕望。

“嗯?”孟一葦神識掃過天荒島最靠近北海上的那座斷崖,突然發現了一點不同的東西。

那裡有一座高塔!塔身是稍加打磨的整座石頭。看來,竟然是將

一座三十丈的石山,逐漸打磨成一座石塔。

石塔頂部,是一個三丈方圓的露臺, 此時那裡正燃燒著一堆篝火。

這堆篝火就是孟一葦覺得不一樣的東西。整座天荒島都瀰漫著一股死氣,可是這堆篝火卻蘊含著勃勃生機。就像一張水墨畫上,突然多了一朵鮮紅的花。

篝火旁還坐著兩個人,一個老頭,一個小孩。

小孩有著紅潤的小臉,和不同於荒人體魄的纖細身軀,靜靜的站在火堆旁邊,呆呆地望著跳動的火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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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則是典型的雄壯荒人,但卻只有上半身,就這樣像一根木樁立在火堆邊緣。

孟一葦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死氣沉沉的天荒島,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高塔,沒了雙腿的荒人老頭,和雙眼空洞的小孩,正在看著一堆冒著黑煙的篝火。

篝火的生機是如此濃郁,但是冒出的黑煙卻又讓人心生厭惡。

突然,識海中的那條沉寂許久的大魚,此時猛的從水底翻出來,脊背上的眼睛中竟露出一絲喜悅。

孟一葦心頭一沉,能讓大魚喜悅的,必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平時心思縝密的小夫子,此時卻寧願相信本能。因為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弄清楚任何事情。帝都大陣的“眼”,識海中詭異的大魚,彤陽山,始帝北伐,安魂紋,道宗,天荒島,荒人,這一切似乎都有某種關聯,但是更多的細節卻全部淹沒在時間的塵埃裡,或者有人像讓某些真相永遠消逝。

此時,孟一葦的本能就是,他要撲滅這堆冒著黑煙的篝火。而在鎮荒閘的加持下,他現在似乎也有這個能力。

心神所致,意場已經向著天荒島覆蓋過去。意場經過鐵幕的沖刷,已不復極天涯上的威勢,但還是化成了一場冰冷刺骨的雨,朝著石塔落下。

感受到臉上冰冷的雨水,石塔上的老頭猛地抬起頭。他額頭上有一道紫金色的荒紋,就像一隻睜開的眼睛,一下就盯住了孟一葦神識所在。

看到荒人老頭額頭上的紫色暗紋,孟一葦心神一震。那紫色暗紋跟大魚身上的眼睛極為相似,難道兩者之間真的有什麼關係?

冷雨還在下著,石塔上的篝火漸漸熄滅。荒人老者收回盯住孟一葦的目光,開始焦躁起來。比起天空中那個,八百年內第一次闖入天荒島的意志,老者似乎更關心眼前的火堆會不會熄滅。

他轉頭向旁邊的小孩說了幾句話,在那小孩呆滯的目光中,用右手直接撕掉了自己的左臂,然後丟盡了即將熄滅的篝火中。

有了這只斷臂作為新柴,篝火再次燃燒起來。濃濃的黑煙像一隻黑色的渡鴉,在冷雨的沖刷中,直衝天際。

孟一葦終於知道,為什麼剛才他會厭惡這堆充滿生機在篝火中,也知道那個荒人老頭為什麼沒有下肢,原來,篝火燃燒的不是木柴,而是人的血肉。

一定要熄滅這團篝火!這種警鐘一般的本能更強烈了!

於是,更多的神識從他的識海之中湧出,同時在孫禪理等人的驚呼中,鎮荒閘散發出一股更為磅礴的元氣波動。

海量的神元穿過極天涯和北海,瞬息降臨天荒島。

剛才還是細密無聲的冰雨,頓時瓢潑如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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