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朝見馬嶺黃沙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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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蘇滿眼讚許地點了點頭,心中已對妘纓產生了認可,至少能與他共盟的君主,千萬不要像梁國大公子那般愚蠢。

“父君征戰半生,滅姜國,打西夷,攻蔡國,佔息國,野心昭昭,怎可能長時間屈服於大周呢?”

“所以,他早前雖寵愛我多於羋亥,而我,並不是他最優繼承國位的人選。”

妘纓覺著,羋蘇是個聰明人,若是幫他,必會為將來得到宋國製造勁敵,可若是不幫,卻又不能叫楚公死的難堪。

畢竟,他曾經傷害過自己,也侮辱過綏綏。

她總不能叫他兒孫滿堂,壽終正寢。

“大公子與孤說這些,可是要孤助你一臂之力?”妘纓問道。

“一臂之力尚且不必,只需宋公能暫時護佑我性命便可。”羋蘇道。

妘纓冷笑:“大公子說笑,你身旁那麼多楚國精兵強將保護你,又怎需我動手?”

羋蘇長嘆一聲道:“咳,世事無常,誰叫我那傻弟弟偏生要在這個時候,一勞永逸地解決我。”

妘纓偏過頭,看了一眼蓄勢待發的楚軍士兵,道:“你死或不死,這與孤有什麼干係?”

“哦?蓮花酒壺的郎君,宋公肯任憑我處置了?”羋蘇用蓮生來威脅妘纓。

妘纓輕蔑一笑:“大公子,這是在威脅孤?”

羋蘇雙眸閃著無辜,搖了搖頭:“非也,我是在幫著宋公呢。”

“若我被暗殺,且說絕不會有人懷疑是羋亥動的手,那麼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我與宋公相談結束,便死在了路上,這天下之人,會認定是誰殺了我呢?”

“宋公與父君不和,與大周反目,一怒之下,殺掉與這兩股勢力皆有牽連的楚國大公子羋蘇,是不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呢?”

這乍一聽的說詞,並無異樣,可若用腦子仔細些想,便能想出其中端倪。

她是厭惡楚公,被昭明太子所不容,可她也不會愚蠢地挑起事端,先動手挑釁楚國與大周,所以暗殺羋蘇這件事,她絕對不會做。

可即使她將心挖出來,展現給猜忌她的人,他們也不會因此就相信妘纓的無辜。

因為相信她的人,永遠不會猜忌她。

那些猜忌她的人,都想要她死而已。

他們才不會在乎事情的真相,他們只是想看著她為自證清白,而剖開胸膛。

“可是,孤總不能無緣無故地就將你帶走。”妘纓順著他的話而發問,她倒是要瞧一瞧這羋蘇究竟要如何。

羋蘇得意,勝券在握地笑道:“怎會是無故。”

“幾個時辰前,白堯率精兵強將,前去攻打潼安城,若此時宋公挾持我,攻入餘陵城,不僅能掰回一局,若能活捉羋亥,便可能同白堯談條件,換回他所攻下的潼安城。”

“如此不費氣力,能幫陳侯得回餘陵潼安這二城,便是我送予宋公的誠意之策。”

羋蘇所求,除卻叫妘纓保護他性命,還有一個,便是他許諾給姚宏的,放歸餘陵城裡,那些早前從雲夢和翠縹遷來的楚民。

顯然,在羋蘇看來,這楚民的性命,比不得自己的性命金貴,故而並沒有向妘纓提及,興許,在自己所求的事情塵埃落定後,他心情尚可時,才肯做一做樣子,為那些無關緊要的黎民百姓說一說。

可妘纓聽到羋蘇所說的,白堯率精兵強將攻打潼安後,再後面的那些話,都沒能入她耳中。

她定定地望著羋蘇,問道:“你方才說什麼,白堯攻打潼安城?”

羋蘇眯起雙眼,神色輕蔑:“宋公難道不曾預料,我此時約你出來,除卻勸阻你返回宋國,還有一記是引蛇出洞麼?”

妘纓並未移開目光,她目不轉睛地望著羋蘇,忽然嗤笑。

羋蘇被她這一記笑,弄得心慌不安,可又不能暴露自己內心的雜亂,只能故作鎮靜。

“所以,你們以為,孤前來餘陵,會將潼安城所有宋軍帶在身邊嗎?”妘纓上前一步,緊靠著羋蘇的耳旁輕聲道。

她的氣息似是一支無形的藤蔓,將羋蘇的五臟六腑牢牢牽扯在一處。

“對付你們這些嘍囉,孤一個人就夠了。”

羋蘇在出發與妘纓見面前,楚國斥候所傳的訊息,是宋國公帶著前來支援陳國的所有夜家精兵,往餘陵去。

不僅僅是羋蘇,便是白堯所派去的白家軍中斥候所探得的訊息,亦是如此。

由此,白堯才會出兵攻打潼安城。

可他們並不知道,那些跟隨妘纓出來的夜家精兵,在抵達餘陵後,又馬不停地折回潼安去。唯獨剩下幾千人,跟在她的身旁做以保護。

先前妘纓的疑惑,只是有些惋惜,那楚國的二公子羋亥竟然沒有隨著白堯一同攻打潼安城。妘纓尚且不能明白,如此一個立軍功的機會,他怎能就這樣放棄了?

她思緒翻湧跌宕,隨後如皎月出雲,忽地明朗。

怪不得羋蘇會與她說,在回到餘陵的路上遭受暗殺,而不是回到餘陵城後遭受暗殺。為何羋亥會留在餘陵城,而不是隨白堯一同攻陷潼安城來立軍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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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那餘陵城中,大約都是支援羋蘇的楚國士卿,羋亥留在城中,趁機對這些人趕盡殺絕。

殺了羋蘇,又殺掉支援羋蘇的政敵們,確實比親自上戰場,要安穩許多。

妘纓喚來不遠處的禁衛,命他用繩索,將羋蘇從頭到腳捆得結結實實。

羋蘇不知她的意圖,便只能盲目配合。

楚國護衛見狀,即刻拔刀湧上前來,質問妘纓何故要綁羋蘇。

妘暖攜一眾夜家軍將迅速成陣,將妘纓護在陣中,與楚國護衛對峙。

“孤成全你家主子罷了,爾等不必如此劍拔弩張,大可回去覆命了。”妘纓道。

“宋公在說些什麼,恕我等不明其意。”楚軍護衛之中,有個極不顯眼的男子,妘纓見其頗為眼熟,就是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

“既然不能明白,那就等死後,親自去你主子的夢裡問一問。”妘纓抬手重擊羋蘇的後脖頸。

由於羋蘇尚且不知妘纓目的,並未有做防範,這一重擊後,他筆直地倒在地上,徹底暈死過去。

眼見羋蘇失去意識後,楚軍護衛皆放鬆了警惕,各自相視一眼,收起了兵刃,準備四散撤離。

“妘暖,捉住楚軍當中方才說話的那人。”妘纓道。

妘暖得令,迅速出擊,數只飛刀從他手中射出,向那人刺去。

他揮長刀抵擋,卻有二三刺破了他的手腕,肩膀以及腰身。

他轉身欲逃,卻被妘暖擲來的繩索捆住了脖子。

他再度揮刀斬斷繩索,可尚未來得及,又被妘暖射出的飛刀刺破的手腕。

長刀落在地上,發出嗡嗡的聲響,他被妘暖拖拽於地上,周遭眾護衛猶如四散鳥獸,竟沒有一個同袍捨命救他。

他欲做最後掙扎,卻被妘暖擒住,踩在腳下。

妘纓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她之所以看這護衛眼熟,乃是她曾往周地,幫助那時身為昭明君的周太子,調查永康郡海鹽之事時,與他的幾面之緣。

他是澹臺成蹊的親衛,承昭明太子的令,暗中調查永康郡私鹽的牽連人員,與妘纓有過撞面,還交過幾次手。只不過那時,她蒙著半張臉,這護衛並不認識她。

她叫來隨行的夜玦,命他無論用什麼方法,定要從這護衛的嘴裡套出些東西來。

這夜玦方從麾下的一位蠱女身上拿到了二三只磨人的蠱毒,這便派上了用場。

隨後,妘纓下令眾將往餘陵行進。

因不知白堯會將多少兵馬留在餘陵,妘暖派遣斥候前去餘陵城前查探,所得訊息均是防備鬆懈,並無戒嚴。

按照常理,在明確白堯帶兵在外,羋蘇出城與妘纓相談,生死不明的情形下,餘陵城斷不可能是目前這般毫無戒備。

為避免其中有詐,妘纓遣妘暖先行入城探查。

可一個時辰過去了,餘陵城內如死寂一般,妘暖也沒有歸來。

妘纓心中暗覺不妙,令夜玦原地待命,親自率兵潛入城中。

餘陵城街巷不見人煙,即便是巡守的士兵也沒有遇見。

妘纓嗅到城內瀰漫著一股燒焦的氣味,便尋著那處氣味小心翼翼地摸到了一處燒燬的院落。

那廢墟上還冒著熱氣,似是這場大火才撲滅不久。

妘纓令身後兵卒隱於矮牆後,她悄然落於園中,前去廢墟之中檢視。

燒焦的殘垣斷壁之下,散出陣陣熟透了的麥香。

妘纓附身下去,自廢墟之中清掃出些許燒黑了的麥粒。

“我留下的糧草不多,只能撐三日,且說三日你能不能助我擊退白堯?”媯翼輕落在不遠處的廢墟間,她手提一展紗燈,不染纖塵。

妘纓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她緩緩直起身,卻並未有轉過身直視媯翼。

“三日?”妘纓偏過頭,側身望向她:“看來陳侯這是破釜沉舟,連後路都沒給自己留。”

“如此這般,才能讓宋公與我坦誠,至少不會再瞞著我,獨自深入敵營。”媯翼信步而下,行至妘纓身旁。

燈火將二人身影照得朦朧,可卻在這一片廢墟之中,尤為耀眼。

妘纓松了一口氣,道:“罷了,總是沒有先與你商量,這次是我做的不對”

她坦率的認錯,倒叫媯翼不知如何應對,肚子裡的一堆牢騷,也吐不出口了。

“經這次,我們算是扯平了,往後再不許互相隱瞞,即便是知曉彼此身陷險境,也不能打著保護對方的名號來處事。”媯翼道。

在餘陵城內,等待妘纓的時候,媯翼曾反省自身,

若總是為了保護妘纓,而讓其置身事外,欺她,瞞她,甚至萬事都不予她商量。

這樣的行事,與當初陳安侯對她又有何區別。

行盡保護的事情,卻是在傷害彼此,漸漸瓦解彼此的信任,這樣的做法,不是她生平最厭惡的舉措麼。

既是她厭惡的,為何卻還要對妘纓這樣做呢。

若是彼此相互信任,便可相互託付,甚至性命。

妘纓歪著頭,莞爾道:“怎地,將楚國的二公子打了一頓,自己這就開竅了?”

媯翼見她眉宇言笑,便也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笑聲驚動了矮牆後,跟隨妘纓入城的兵卒。

他們以為是妘纓遇到險境,便都跳牆而來。

媯翼見來人身著宋制甲冑,緊促著峨眉問道:“宋公這是帶來多少兵,也不知留存的糧草夠不夠用了?”

妘纓擺擺手,令跳牆而來的兵卒收回利刃,又與媯翼道:“城外還有些許,看來你擊退白堯得到計劃,怕是又要縮短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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