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已涼天氣未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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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這宮裡,你可隨意走動,只是除了那楹喜宮不能去。”昭明太子最終認輸,她現在身子逐漸轉好,若要她繼續信任他,便不能將她錮的太緊,況且她身為太子元妃,若要一直被他這樣關在一處,不許外人面見,不僅是王宮,安陽城也會傳出流言蜚語,對她的身份加以詬病。

這樣的話對於福祥公主來說,乃是天降喜訊,她愉悅地低下頭,在昭明太子的額頭上留下淺淺一吻。

這一枚淺吻使昭明太子心生盪漾,也忘記了白日裡的委屈,雙手扣住她的腰身,便與她一同往床榻間纏綿而去。

在得知澹臺小喜已然動身前往宛城的秦上元,放下手中正記錄的《宮脈錄》,立即起身往東宮奔走。

抵達時,正巧遇丞相宋錦書也在偏廳等著,她心想不便參與二人的談話,欲將欠身施禮告辭,卻聽宋錦書道:“你我同來東宮尋太子,大約是為了同一件事,莫要走,待我問完,你便能得到答案了。”

宋錦書乃是安陽得秦上元最敬仰的周臣之一,回想當初她為追隨澹臺不言,成為宛城駐軍局的太醫尉。初時步步謀劃,排兵佈陣,欲將澹臺不言收入掌中,但就在打漁的網兜快要收口時,昭明太子卻將澹臺不言帶去了東楚。

那段時日,秦上元倍感煎熬,她深知澹臺不言此去涉險,生死難料,即便有那靈玉王后的幫助,憑他們二人妄圖救出福祥公主,根本是紙上談兵。可憐她在周地並無可求助之人,便書信一封送去安陽,希望澹臺不言的弟弟,澹臺成蹊能從中出手相救。

然而秦上元等到的,卻是宋錦書的帛紙一封。他告知秦上元,莫要惦念,此行東楚雖兇險萬分,可他以丞相的名聲擔保,澹臺不言必會化險為夷,並讓她安心準備著與澹臺不言的婚事。

秦上元頗為震驚,即便宋錦書能得知她和澹臺不言曾經年少時的父母媒妁,可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為澹臺不言在宛城所設下的羅網?

她背後虛的冒汗,戰戰兢兢地提筆又寫了一封回信,詢問宋錦書如何篤定澹臺不言會安然無恙回到宛城。

過了許久,宋錦書都未再回信,直至澹臺不言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宛城,並稀裡糊塗地被他的麾下強捆著與秦上元青廬對拜,共結連理。

也是在大婚當日,秦上元收到了宋錦書贈予她的新婚賀禮,以及一封來自於宋國,自稱是澹臺不言師姐的書信。

信中詳細地告知了秦上元,澹臺不言在東楚所發生的一切,以及這位師姐的身份,宋國的軍祭酒簡蓉。

秦上元雖心中十分感激簡蓉的出手相救,可她卻在信中的字裡行間,嗅到了一絲曖昧不明的氣味。

女人的直覺頗為奇妙,即使二人未曾見過一面。

於是,大婚第二日一早,秦上元便翻了臉,直至澹臺不言對她坦言相告,自己在燕國所發生的所有事。

秦上元還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之中,昭明太子已然從主殿經廊下往這邊走來。

這回,便是她想走也走不掉了。

她硬著頭皮同宋錦書一齊跪拜昭明太子,而後如同個木樁一般,躲在宋錦書的身後。

“前些日,老臣受王上邀約,前往宮中竹幽小聚,聽聞那片竹幽是太子為王上所建,果真是清雅清新,不同凡響。”宋錦書並未直奔主題,反而同昭明太子閒話家常。

秦上元面露尷尬,昭明太子不僅修建了竹幽,還順帶將柒園修葺了一番,尤甚是四面的圍牆,加高加固後,可謂是杜門塞竇,銅牆鐵壁。

“丞相謬讚了,竹幽再清雅,也比不上丞相府牆邊紅杏。”昭明太子恭謙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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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書淡泊如水,並未在意:“只是這竹幽建好了,王上似乎並不開心,她與老臣說,曾與太子開口,索要一柄不重要的長劍,可太子卻拒絕了。”

昭明太子嘴角泛起冷笑,道:“那柄長劍並不在我手中,是王上聽信別人的讒言,誤解罷了。”

“這在與不在,也不過是太子隨意言語罷了,況且,王上的心結在於所欠人情,而非這柄不重要的長劍,太子若要聰慧領悟,任何一柄長劍,都可以是當初從翠縹郡撿回來的那一柄。”宋錦書並非愚鈍,他知曉昭明太子拒絕周女王求白虹劍,是因為忌憚宋國。

他雖心悅周女王,不願見她整日為此事憂愁,可也會顧全大局,選擇用另一種方法來成全她,不負她求。

昭明太子側耳傾聽,凝神細思,宋錦書這辦法,倒也不失兩全其美。

既白虹劍在他手上,他秘密令能工巧匠參照原物仿造一柄,再呈於周女王,不就各得其所了。

“看來我應見賢思齊,平日要多與丞相討教才是。”昭明太子道。

“討教倒不必,太子本就是靈敏奢睿之君,稍加多些耐心,便能妙計百出,不必事事依仗老身。”宋錦書的意思,無非是想要昭明太子在面對周女王時多些耐心,不要因福祥公主而顧此失彼。

也確實如宋錦書所言,自福祥公主醒來的這段時日,除卻處理政事,他近乎整日同福祥公主黏在一起,非受周女王召見,也嫌少前去問安。

“丞相所言甚是,是我思慮不周。”昭明太子誠懇認錯。

秦上元心想他這般自以為是之人,尚未坐到天子之位,倒還能聽得進去規勸,可若要坐上那共主的位置,怕宋錦書這一兩句便也不頂用了。

想到這裡,秦上元不禁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冷哼,引來了昭明太子的側目,他才要開口詢問秦上元所到何事,便又聽宋錦書開口道:“還有一事,望太子與老身說明,楹喜宮前段時日更換大批宮奴,且換下的宮奴並未得到善終,而是被秘密處死,葬於蓮花山的亂葬崗。”

“不過處死幾個做錯事的奴隸罷了,犯不上丞相,親自前來詢問。”昭明太子冷漠地說道。

“大周開國施以仁政,從不濫殺無辜,即便是在宮中侍奉的宮奴,這也是為何九州諸君多有暴虐,可大周天子卻未有一位名聲不仁之君。”宋錦書問道。

宮奴一部分來源於降國俘虜,一部分來源於民間貧瘠,君王的言行,也大多是由這些民間貧瘠侍奉後,告老還鄉時,言傳街巷深去的。

是勤政愛民,孝廉躬親,還是殘暴不仁,奢靡腐化,這人間,總會有人去評斷。

“太子莫不是還未坐上共主之位,便要成為這大周第一位暴君吧。”宋錦書的進言使秦上元心中頗為舒爽,她幸災樂禍地偷瞄著昭明太子的臉色,倒看不出他有任何不悅之情。

“是我思慮不周了。”昭明太子面容誠懇。

“楹喜宮比我提早兩日得知燕君夫人重病的訊息,若非不是宮中侍奉的人傳遞了訊息,我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可以阻止這樣事情的再次發生。”這也是昭明太子殺絕楹喜宮宮奴的原因。

他無法對每一位宮奴身份背景的詳知,便只能用此方法來防患於未然。

宋錦書詫異:“老身以為,太子放逐了澹臺家的姑娘,是因知道她將燕君夫人病重的訊息帶去了楹喜宮,看來,可是另有原因?”

昭明太子聞之恍然大悟,因澹臺兄弟二人為他披肝瀝膽,他嫌少懷疑澹臺小喜對他不忠。若是當日,他稍加清醒一些,便不會愚鈍至今,還要等人來點撥自己。

蝴蝶谷君家與南米澹臺家為世交,君婀病重,必會首先知會澹臺家。

“是我一葉障目,錯信他人,白白犧牲了許多人。”昭明太子心中的悔恨並不是因為宮奴們蒙冤丟了性命,而是他沒有居安思危,太過於信任身旁的人。

可在宋錦書面前,這般仁慈的悔恨,還是要展現半分。

“太子莫要就此心灰意冷,據老身所知,澹臺老丈對此並不知情,派遣駐軍局太醫尉的旨意送去澹臺府上時,澹臺老丈方得知自家女兒惹的禍事,臨行宛城前夕,他將女兒訓斥了一通,逐出家門,令其此去宛城好好反省。”宋錦書說話時,下顎微微朝宋爾莞側過,似是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秦上元知道小喜那丫頭將福祥公主私自帶出了柒園,但卻不知是她將燕君夫人重病的消息傳遞給東陽公主。

這丫頭許是跟著她時間久了,為人處世愈發大膽起來。

帶福祥公主去見東陽公主,頂多算是女人的妒忌心作祟,並非什麼大錯,可幫東陽公主傳遞燕國的訊息,便是叛國的大罪。

秦上元雖然瞧不上昭明太子的卑劣,但至少會因澹臺不言身居要職,選擇堅守原則。先不管燕君夫人病重這訊息的真假可靠,但凡在這節骨眼上,令東陽公主得知此事,無非是借由使她歸燕罷了。

福祥公主成為太子元妃的大禮方結束不久,玉山南公子的身份也才為眾所知,燕國君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藉此從中作梗了。玉山南非太子元妃親生,大周嫌少有人知曉真相,風言風語也只會傳言玉山南是東陽公主同昭明太子禁忌之戀的產物,而不會懷疑玉山南和玉少染之間的聯絡。

但凡東陽公主禁養在王宮內一日,便無人可以詬病玉山南的身世。

可東陽公主若回到南燕呢?

那時,不僅僅是玉山南會變成燕國君的一枚棋子,昭明太子和安陽亦會岌岌可危。

“她大約也是想要還東陽公主的人情吧,畢竟當初將他們一家帶出燕國的是東陽公主,我也不過是個從中牽頭的罷了。”昭明太子略有疲憊,他抬起素手輕柔額頭,遮擋住他此時的雙眸。

那雙眼睛卻未有疲憊,而是兇惡。

宋錦書輕笑,道:“既是捨不得,為何不留下,老身得知澹臺家這丫頭可心中有你,留下充實後宮,豈不是更加拉攏澹臺家?”

宋錦書的試探從未停過,無論是他為昭明君時,亦或他是權傾朝野的昭明太子。

“你明知我最忌諱外戚弄權。”他阿翁周殷王死於外戚霍氏之手,以至安陽所有人的命運因此而更改,這才好不容才迴歸於正道,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若是忌諱,便早些生下順位繼承者,否則這九州之上,說不準哪位國君囫圇認個貴女為公主,送來安陽做世婦,當下王上還健在,他們自會收斂,可若等太子繼位共主後呢?”宋錦書心知昭明太子冊封福祥公主為太子元妃,是為杜絕外戚弄權。

他泰然自若地旁觀陳國破碎,並扶持一位目光短淺的竊國者位新任國侯。這位竊國者不負所望地自私平庸,對福祥公主避而遠之。

福祥公主猶如沙洲裡的一棵孤樹,舉目無親,孤獨無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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