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重著衣裳如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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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羋長庚,重禮數的君子從不打殺,你把劍放下,有事兒我們好好談。”不管骨碌究竟出於什麼目的,但見劍架在她脖子上,我心中便不安妥。

“你現在從馬車上跳下去,我便放了她。”羋蘇只有在面對羋炎的時候,才是重道義禮數的君子。

“我憑什麼相信你?”我瞥了一眼骨碌,見她被困在羋蘇的手臂之中,一動未動。

羋蘇冷笑一聲,將白虹劍貼近骨碌的脖頸:“你沒得選擇。”

骨碌的脖頸被白虹劍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她的手臂無力地抵抗著羋蘇,竟掙脫不開。

我心底湧上一股怒意,隨著這股怒意而出的,還有丹田湧上來的一股氣衝。

隨著氣衝恣意地於我體內橫衝直撞,羋蘇手中的白虹劍不知為何突然向我飛來。

我抬手穩穩地握住劍柄,劍身隨之暗湧出白虹衝日似地光亮來。

我沒想太多,順勢將骨碌從羋蘇手中奪過,護在身後,抬腳便朝羋蘇踹去。

不知是哪裡來的天降神力,我不但將羋蘇從車馬上踹了下去,還將馬車踢毀了。

御車的夜海桐嚇了一跳,立即勒緊韁繩,立即大聲道:“國君已將真氣如數輸送於公主,現下武功盡失,公主快些救她。”

我落於地上後,轉頭見骨碌從馬車上摔了下去,正往陡峭的山坡下滾去。

我扔下白虹劍,飛快地向骨碌而去,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腰身,隨後藉著陡坡上的樹木翻身而起。

我只覺身輕如燕,於體內執行真氣也頗為通暢無阻,終於再沒有撕裂般地疼痛,好似身體裡陸庭薇的那股邪氣消失了。

環抱骨碌回到了夜海桐身邊,見她將馬連在車上的繩子砍斷,於殘破的車下拽出一展馬鞍來。

她迅速地將馬鞍套好,將繩索交於我手中道:“帶著國君走。”

林中四處蜂擁而來的兵衛至此,夜海桐浴血奮戰。我使著白虹劍得心應手,斬了幾人後,將骨碌扶上馬去。

“我終於知道你方才為什麼要趕我走了。”我落座於骨碌身後,貼著她的耳邊道。

怕我知道她的武功因我盡失,由此而自責內疚。

她風輕雲淡地笑了笑:“你別多想,我是怕浪費我那些上好的蘡薁酒。”

與她策馬疾行,終穿過重重密林,一路往北,接下來便是巴陵山最後一道險峰,過了這道險峰便是一馬平川,直抵上饒。

行至谷地,於低矮的灌木旁飛出細箭十餘,我揮著白虹劍輕易將其擊飛。

須臾,遠處接連飛來三支金鉤,迅猛向我與骨碌而來。

這金鉤地模樣登時使我想起,陳國餘陵受埋那一次,同樣是在最後緊要的關頭,三支金鉤索命而來。

那一次,芊芊擋在了我的面前。

所以這一次,我絕不能讓骨碌如芊芊那般。

我鬆開韁繩,御馬偏行,而後單手壓下骨碌的上身,使其伏在馬背。我揮著白虹劍,擋住了第一支金鉤。

金鉤的衝力擊打著白虹劍嗡鳴作響,我的手腕因此被震得痠痛無比。

來不及再次反手揮劍,我扔下白虹,凌空起身,徒手抓住了兩隻金鉤。

隨著金鉤的衝力,我往後方仰去。

欲將墜地之前,背後一股力量將我平穩接住。我扭頭望去,看到背後緊貼著我的,正是方才我扔下的白虹劍。

安然無恙地立於地面之後,我扔下手中的金鉤,白虹劍便再度回到了我的手中。

骨碌曾與我說過,這白虹劍的來歷頗為傳奇,與世上所有的名劍不同,白虹認主且護主。骨碌將真氣全部輸送於我體內,想來它是將我當成了骨碌,才會尾隨著我來保護。

我手持白虹,飛身而起,躍上飛奔之中的馬背,再度回到了骨碌身後。

“少年,不錯嘛,這般迅速地讓白虹認了主。”骨碌言笑晏晏偏過頭與我道。

我環住她的腰身,在她耳旁柔聲道:“多虧它舊主傾囊享受,否則,我哪有這般運氣?”

我倆私語之時,前方湧來大量兵衛,為首策馬飛奔的,是身著銀甲的白堯。我之所以這般確定來者是白堯,只因他手上拿著的,是青玉短劍。

如若是白素,必會手執刀或瓔槍這般重量相當的兵刃。

“等會兒你只管御馬向前,莫要停下。”我對骨碌說道。

“好。”她從容不迫,平穩御馬前行。

少頃,我立於馬背之上,在白堯認為與他交手的人是骨碌,卻後見我持劍而立。他即刻扣動手中機關,放出袖袋之中的暗器去擊馬腿。

骨碌御馬技術嫻熟,她發現暗器朝馬腿而去之時,勒緊韁繩,使馬平穩躍過。我趁著馬騰空躍起之時,順勢一跳,落座於白堯身後。

他持劍回身刺,我以白虹抵擋。

以青玉做劍我還是第一次瞧見,覺著新鮮之餘,便出手奪下了。

先前練就了陸庭薇陸離劍法,本就使真氣提升許多,後又有骨碌的真氣加持,白堯已然不再是我的對手,奪劍後再踹他下馬就變得異常輕鬆。

我御馬轉身,見不遠處的骨碌已然被眾兵衛擊落於馬下,千鈞一髮之際,我擲出白虹。

這神劍仿若成了我與骨碌之間的聯絡,它知舊主未滅,忠於新主之時,卻不忘舊主安危。

它像是化作太陽四周的光暈,利刃朝向敵人,自轉如日暈,將威脅骨碌性命的敵兵割了喉,隨後悄然地回到了骨碌的手中。

骨碌雖將真氣如數輸送於我,可畢竟她還沒忘記白虹劍的招式,如今白虹回到了她的手上,在短暫的驚異之後,她便起身為自己搏殺出一條血路來。

我御馬向她而去,向她伸出手,帶她上馬,隨後一騎絕塵地往跑出了山谷腹地。

天色逐漸昏暗之時,遠遠地瞧見了上繞城,我鬆緩了一口氣,才要轉頭與她道安穩,卻在這一剎那,眼瞧著骨碌被一人用擲出的繩索,從我身後拽走了。

我勒馬回望,見那人背影甚是熟悉,他用繩索捆縛著骨碌,御馬往回奔走。

我隨即御馬緊跟其後,這眼瞧著又要回到巴陵山,再度羊入虎口,我顧不得自身安危,凌空而起,朝他撲了過去。

他聞聲回頭,我這才認出他正是絡先生。

推他墜馬之時,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我低頭望去,見三支銀針刺入胸口的璇璣,靈墟,神封三穴之中。

我凝聚真氣,想要將銀針逼出體外,可丹田之處空蕩一片,我竟使不出半點力氣。

我將他按在地上,扼著他的喉嚨怒道:“你的針上塗了什麼?”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面色未有任何不妥:“放心,不會讓你睡很久,等他來了,你的真氣自然就恢復了。”

他說完,抬起手重重地擊打我的後頸。

我眼前一黑,忽地感覺這劈後頸的手法似曾相識。

醒來之時,已是深夜。

我被絡先生安置於巴陵山上的一處茅草屋裡,手腳皆被纏著厚重的繩索。他見我醒了,便自一旁的案上端來一碗湯藥。

不知為何,我竟然嗅不出湯藥之中放了什麼。

我嘗試運作體內真氣,發現丹田之中仍舊是一片空蕩。

“別妄圖動用體內真氣,那股邪氣被銀針壓在靈臺穴,若你總是叫體內真氣流動,難保不會將壓著邪氣的針從靈臺穴內頂出來。”絡先生捏著我的下顎,順勢將藥灌進了我的嘴裡。

我嘗試往外吐,他卻捏住了我的鼻子。

最終,那碗藥最後一滴不剩地灌入了我腹中。

“你給我喝了什麼?”我翻著白眼瞪他。

“你與宋國君這般要好,連天幕雪山的雪蓮都沒嘗過嗎?”他將碗扔在案上,隨後拿起帕子擦了擦手,輕蔑地說道。

所以,方才我喝下的是天幕雪山的雪蓮。

“你把骨碌藏哪裡去了?”他既然知道我與宋國君要好,便是知道骨碌就是宋國君,想著昏睡之前,他將骨碌捆縛於馬上,我即開口問道。

“放心,那繩索並不嚴實,憑她御馬嫻熟,一會兒便掙脫了,怕是現下已經被她的下屬所救,回到上饒去了。”他跪坐於案前道。

我雖然有些好奇他為什麼知道我體內有邪氣的事情,但為了不輸氣勢,我決定不開口問他這事兒。

我冷哼了一聲,轉過頭,蜷縮著身子不再理他。

少頃,耳邊傳來一陣簌簌的響聲,我尋聲轉頭望去,見他手上落著一直白頂灰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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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這灰雀,我與小白曾用這灰雀傳信。

我偏頭朝他腰間望去,見他衣帶之上果然繫著香囊。

“你是小白的人?”回想他之前救我,護我,果然並不是因為看上我。

他將帛紙放入灰雀腳上的銅環之中,隨後開窗放飛。

“小白?”他勾著嘴角不自然地笑出了聲。

“你這般能給別人起綽號,除了他,可還有給別人起過什麼綽號嗎?”他這不著邊際的一句話,讓我不知道怎麼接。

我冷哼了一聲,道:“管你什麼事,我願意叫他什麼就叫什麼。”

我再度翻過身不去理會他。

過了一會兒,他走了過來,坐在床榻邊上開始褪去長靴。

我警覺地轉過身,貼著榻欄遠離他:“你作甚?”

他面無表情地道:“自然是睡覺,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我可是你主子的女人,你若放肆,不怕你主子殺了你。”我已然確定他是小白的人,自然要用小白的身份來壓他。

他淡然一笑,沒有說話,將褪下的長靴放好,便和衣躺在我身側。

不刻,均勻的呼吸聲傳了過來。眼瞧著他的眼皮不再抖動,這才心安他是睡去了。我嘗試動了動身體,發現捆縛身上的繩索十分沉重,我若從他身上翻過去,必定會讓他驚醒。

靠著榻欄想著如何能逃,可眼皮逐漸發沉。迷迷濛濛入睡之時,彷彿感受到額頭上傳來一陣溼熱之感。

翌日一早,絡先生一匙一匙地喂我喝下了粟米糊糊後,我便吵著要如廁。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便將我身上沉重的繩索解了開。

“莫要往遠去,巴陵山仍舊在白堯的勢力範圍內,若被擄走了,我可不救你。”他將繩索收好後,便不再管我。

我走出茅屋,尋了處隱蔽的地方,解決完畢後環顧四周,發現周遭的地形頗為險要,想必昨日絡先生是帶著我爬上了巴陵山那道險峰。

我記著骨碌曾說過,這道險峰往北便是上饒,往西便是雲夢城。

我還記著阿嵐曾說過,昭明太子已然攻下雲夢城,所以絡先生這是要帶我翻山而過,回雲夢城去覆命。

如今面臨的境況是前有白堯,後有小白,但我並不傻,若再度落入白堯的手裡,我絕不可能再有生路。

所以,我決定還是乖乖回到絡先生身旁,小白雖曾經對不起我,可畢竟不會要我的命。

便是在我轉過身的一剎那,絡先生忽從天降,以短劍迅速挑開向我而來的暗箭。

“都說了,別往遠走。”他將我扛在肩膀上,飛快地往山頂上奔去。

我手腳並用,牢牢地攀附在他強壯的身體:“出門左轉十步之內的距離,哪裡遠了?”

他揹著我,在陡峭的山路上行得飛快,時不時還要躲避四方隨時而來的暗箭。

“要不,你幫我把身上的銀針拔了,咱們一起先過這一關?”我試探地問道。

“不必,你且好好待在我身後,便是幫我的忙了。”他時刻關注著身後,以防偷襲之人將我重傷。

越往峰頂去,草木越稀疏,眼前所見盡是巨石砂礫,絡先生揹著我躲得更加吃力。白堯察覺了絡先生的行蹤,連夜跟了來,他知道絡先生要帶著我去雲夢城,便埋伏在山頂,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我躲在陸先生的身後安然無恙,見四面皆敵,便偷偷地要去拔胸口的銀針。

絡先生在應付敵兵同時,捏著我的手道:“不許拔,若那團邪氣再度湧出來,可在沒有第二個能像宋國公那般的人,能將全身的真氣輸送於你,你想死無全屍嗎?”

看來,百香樓那夜,他也在場。

“往西便是雲夢城,憑你的本事,一個時辰之內便能帶我下山回雲夢城,所以在你心中是認定昭明太子不會像骨碌那般,傾其所有救我,是嗎?”能隻身潛入楚國的必是小白的心腹,既是心腹,便是身側最懂他的人。

絡先生沒有說話,長臂一攬,拉我入懷,攜我躲過流矢。

山路甚是崎嶇,尤甚是在下山之時,身側是百丈懸崖,身後是窮追不捨的敵兵。往西下山是白堯最後的機會,若是此處不能成功將我殺死,待接近雲夢城,他絕無可能再有任何機會。

因而,下山之路所要面臨的血雨腥風,使絡先生更加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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