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數從來沒想過會經歷這樣的場景。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喃喃重複了一遍,抬頭看向自己一直崇拜著的顧老師。

“哦？”

後者依舊淡定，聞言眯了眯眼，唇角微微勾起。

不知道為什,高數在顧老師眼中看到了一抹譏諷的含義。

一瞬高數有些無措。

自從那次從派出所出來後,他就一直以顧老師馬首是瞻,從不質疑顧老師決定，他也相信顧老師的決定一定是的。

但今天，他第一次顧老師表達了反的意見。

而看到顧老師那熟悉表情的瞬，他有片刻的退縮，無數質疑自我的念頭在腦中迅速閃過，又被他強自壓下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顧老師。”他腦中很『亂』，無法理出一個明確的念頭,但他還是努想要將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說出來。

“我不應該將後續誰也沒有辦法預料到的結果作為原因,預先判處卓俊彥死刑。”

“在原先的世界線，雖然、雖然他沒有實現最終的目的，但他保護文物的想法從來都沒有變過,可是我介入後，他就被日軍控制了,甚至導致了很多不必要的犧牲,卓俊彥他……他為了保護文物做出的所有努,都因為我的介入成為了無謂的犧牲。”說到最後那句話時，高數的眼神暗了暗。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顧老師嗤笑了一聲，語滿是嘲諷。

“那就任憑他繼續犯蠢,讓文物被爆破，沉入海底？不但沒有達到最終目的，還同樣導致了很多你所謂的‘無謂的犧牲’？”

“可是——”

“可是什？我的做法難道不是最優方案？把兩種方案放在一起比,能得出原世界的代價少於我所設定劇情代價的結果？原有世界線，一方卓俊彥他依舊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不僅是卓俊彥小隊，還有其他很多人都被無辜牽連和犧牲；二他最終沒能保護文物。可我給你的任務，僅僅是犧牲掉卓俊彥和他的小隊，換來的是文物最終被保護，並且留在華夏的結果，你覺得我應該捨棄第二種方案而選擇第一種方案？”

“不是的——”高數想要反駁，可還沒出口，再次被顧老師打斷了。

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不是什？不是你想要做出多無謂的犧牲，還是不是第二種方案為最優方案？”

高數張了張嘴，上那雙滿是譏諷的雙眼，一瞬感到眼的顧老師有些陌生，喉嚨卻堵得難受。

不應該是這樣的，這種比本來就不，不應該預先拿結果來進行比，從而得出一個所謂的最優方案，並從一開始就決定犧牲一部分人，從一開始就決定犧牲哪些人，就像……犧牲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什可以隨便進行明碼標價的東西。

這種思維是不的。

他有很多話想說，可看著眼的顧老師，他很難受，喉嚨難受，胸腔也難受。

莫名地，他想起了在遊那個世界，自己和方強人行俠仗義時發生的事情。

人夜鬼俠那陣子，他遇上過真正的罪犯，也遇上過有犯罪傾向但沒有真正犯罪的人。上罪犯的時候一切都很簡單，他直接做夜鬼俠，把人揍得屁滾『尿』流自己衙門自首就行，可遇上僅僅有犯罪傾向，但沒有真正犯罪的人，他不會直接上揍人，而是在他旁邊等，等到他出手的時候再冷笑著出來揍人，把方揍得後悔投胎做人。

他一直都沒意識到自己待兩種人的區別，直到有一天蹲點，他在樓頂看著下冷笑連連，餘光卻察覺到方強在看他。

“？”他轉向方強，有些懵『逼』。

方強用一種讓他後背發『毛』的眼神看他，意味深地，半晌後說了一句話。

“我發現你真的是超級英雄。”

“？”他懵『逼』了。

雖然內心有點開心被方強這說，但他莫名其妙的忽然來這一句，他還是沒跟上節奏。

他剛想問一句“你發燒了？”卻見方強抬手指著下出現的人影問道：“那個人是罪犯嗎？”

“廢話然是了！”

他這不是抓到這傻『逼』的犯罪現場了，方強還這問是什意思？

“但你沒在一開始就揍他，儘管你一開始就確定了這個人會犯罪。”

“你發燒了嗎？”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終於問出了口。

雖然一開始就知道這傻『逼』會犯罪，但他不是還沒犯罪？

這簡單的道理方強會不知道？還問這種問題？傻了？

“所以我說你是真正的超級英雄。”

方強看了他一眼，還是那種讓他後背發『毛』的眼神，說完這話就不再解釋了，他那時候有些懵『逼』，心想這跟真的假的超級英雄有什系，又覺得方強可能真的有病，沒再管，而是下做夜鬼俠揍人了。

那句話也就被他拋之腦後。

可現在，那句話忽然出現在他腦海中，他也莫名理解方強那句話的意思。

方強說，他是個真正的超級英雄，因為他不以預料到的後續結果作為理由，來尚未發生的事情做判決，尚未犯罪的人做裁決。m.

哪怕他能夠預知未來，看到未來那個人將會犯罪，但在那人還沒有犯罪的時候，他作為超級英雄不應該他進行事先的定罪。

超級英雄有強大的能，也必須有他必須擔負的責任，他不可以濫用他的能。

因為他的能於普通人來說是毀滅『性』的，一旦被濫用，普通人來說都是不可承受的。

所以他要為自己每一次運用的能負責。

只有在罪犯真正犯罪的那一刻，他才可以作為超級英雄出打擊罪犯。

如果他因為一種潛在的可能就事先方做出判決，如果預見到有些人有犯罪傾向，就在他還沒有犯罪的時候就抓捕他並他判刑，他不僅是在濫用他的能，而且使他自己成為了一個罪犯——因為他一個無辜的人犯罪了。

這不是超級英雄。

這是超級罪犯。

而現在，顧老師做的，是在以預知到的未來為理由，現在的卓俊彥進行審判，並且做出讓他犧牲的決定。顧老師沒有告訴自己事實的真相，而是以他認為最的方式，向自己隱瞞事實的真相，讓自己預先裁決卓俊彥。事實上，顧老師可以做的，是告訴自己真相，讓自己幫助卓俊彥完成保護文物的任務，這樣一來卓俊彥和他的小隊壓根不用犧牲，而文物也能保住。

可他做的任務……

高數看著自家班主任，語艱澀卻又堅定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顧老師，這不是超級英雄應該做的。”

“呵——”

眼的顧老師神情沒什變化，只是眼神中的光芒越發冷了。

“既然你堅持，那就可以試試。”

說完這話，“顧清越”抬手一揮，高數還沒反應過來，眼就霎時一黑。

“設定一個次級世界。”“顧清越”唇角噙著冷笑，向虛空吩咐道，“初始設定罪惡之都，剝他所有能，抹他的記憶，投入那個世界。給他預知和與死者溝通的能，讓他能夠看到犯罪真相，讓他在小時候預知到自己父母將會被殺，也知道罪犯是誰，但即便如此也無能為，讓他知道一切真相、知道犯人的身份卻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犯人殺人，讓他哪怕找到證據足以給犯人定罪，也因為這個城市腐敗的司法系統而無法將犯人繩之以法。他不是喜歡做超級英雄應該做的事情？那就讓他在這個世界繼續超級英雄。”頓了頓，“顧清越”再次命令道，“模擬結果。”

虛空中一個冰冷的機械音響起：“次級世界設定完畢，開始模擬。”

幾秒後——

“模擬結果生成。模擬路徑一：目標墮落成罪犯，可能『性』93%；模擬路徑二：目標精神崩潰或『自殺』，可能『性』98%。提示：該世界生成條件過於極端，不利於進入者身心健康，請謹慎選擇。”

“顧清越”聞言，只譏諷地笑了笑：“那就看他是不是會走出第三條模擬路徑，我很期待。”

解決了這事，他似是忽然想起什，皺了皺眉問道：“顧清越那邊如何了？”

機械音聲調毫無起伏：“世界暫時穩定。由於顧慮兄弟的靈魂，他沒有強行打破世界壁壘，不排除他找到保那個人類靈魂的方式後立刻打破世界壁壘的可能，該可能『性』為82%。”

聽到這話，“顧清越”冷笑一聲：“時也夠了。進行下一步。母體那邊的進展如何？”

“母體隨複製體進入亞空，封鎖完畢，五分鐘後複製體將控制母體。”

*

“這位小姐，你是在跟著我嗎？”

寧苒抬眼，上一張極為熟悉的臉，與印象中一模一樣的臉上此刻正掛著如暖陽般燦爛的笑臉，眼中閃爍的也是星星點點彷彿碎鑽般的光芒。

這是一張很容易令人心生感的臉。

“咳——你需要幫助嗎？我剛才送那個爺爺進醫院，請了半天假，你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年輕人的眉眼是於陌生人毫無保留的善意。

可接觸到寧苒專注的目光時又似乎有些不意思，視線略微移開，耳根微紅。

“不知道為什我覺得您有點眼熟，像在哪兒見過您。”

年輕人的搭訕技巧有些拙劣。

寧苒的視線在上年輕人那張臉的時候就沒再移開，聽到這話，嘴唇張了張，問道：“你叫什名字？”

寧苒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年輕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自我介紹，撓了撓頭，嘴角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姓丁，您叫我小丁就行，大家都叫我神奇小丁。”

“我是神奇小丁！”

印象中那句自報家門的話和眼的一幕乍然重疊，寧苒似乎看到了多年，也曾有一個活潑的年輕人透過資料頻道告訴她自己叫神奇小丁的畫。

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寧苒笑了笑，伸出手：“我叫寧苒，有興趣一起喝杯咖啡嗎？”

年輕人愣了愣，隨即再次『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伸出手握上寧苒的的手，笑道：“。”

兩人並肩往咖啡館走，年輕人很健談，天南地北的什都能說上幾句，不會冷場，也很擅調節氛，寧苒微笑著聽年輕人在她耳邊說著各種各樣有趣的事情，適時地做出回應，兩人之的氛很快熱絡起來，寧苒也知道了他的一些愛，比如擅計算機技術，喜歡做些有挑戰的事情，還因此闖了禍，被上司批了……

與印象中那人的習慣與愛一模一樣。

正沉浸於自己記憶中的寧苒沒有發現周圍的空中緩緩漾開一層波紋，也沒有發現端著燦爛笑容的小丁眼中一閃而過的詭異光芒。

——空封鎖完成。

——啟動二階段，控制母體。

——注意：母體警惕『性』高，務必在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控制母體。

小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眼中卻閃過一絲輕蔑。

容易被情感所『操』控，這就是母體身為女人的弱點。

它的這具身體就是小丁，它是由中樞注入小丁體內的系統，母體無法分辨。小丁的意識早被抹殺，但殘留的資料足夠它會小丁的所有習慣，以及小丁印象中，母體所喜歡的他的模樣。

因而現在呈現在母體的，正是她有著特殊感情的小丁。

空中有什無形的、藤蔓一樣的東西，從各個方向蔓延而來，朝寧苒『逼』近。

而寧苒一無所覺，深陷自己的情緒中。

一根藤蔓纏上了寧苒的腿。

寧苒皺了皺眉，似是有所察覺般低頭看了一眼腳踝。

“怎了？”小丁切地問道。

寧苒挪動了一下右腳，搖了搖頭，重新將注意拉了回來，繼續聽小丁說話。

第二根藤蔓纏上了寧苒的腿。

第三根，第四根……

直到第八根藤蔓纏上寧苒的腿，小丁的笑容漸漸深了起來。

“不意思，我有點困。”寧苒忽然抬手打了個哈欠。

小丁笑了笑，體貼地將咖啡移開：“是不是沒休息？”

伴隨著這句話的，則是虛空中無聲的指令。

——連線完畢。

——進行記憶讀取。

一瞬，小丁的瞳孔中閃過密密麻麻的資料。

他的唇角緩緩勾起。

控制母體不僅在於中樞於母體能的需求，重要的一點在於，母體不僅是主世界演變唯一的倖存者，也擁有連線所有世界，和控制所有任務者，也即那些小孩的父母的能。中樞沉睡期，小世界經被母體改造了部分，目中樞尚不能掌握，只有掌控了顧清越和母體兩人，所有的小世界才會被中樞真正掌握。而它要做的，就是控制母體，從母體的記憶中讀取所有資料。

很快，小丁就看到了母體的記憶。

一幅幅畫印在小丁的瞳孔上，又快速地掠過，小丁看到了母體二次覺醒的人生，看到了母體進入科院的畫，看到了母體被中樞控制，被『逼』使用能的畫，看到了母體反抗、被控制、被投入世界改造的畫，以及……

完整的抵抗者名單和人員資訊。

這正是它需要的！

小丁正打算將資訊儲存，忽地感受到體內執行一滯，隨後，所有的系統程序開始逆向進行。

小丁瞳孔猛地放大。

母體在反向讀取它的資料！

這是怎回事？！

小丁身動彈不得，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再次打了個哈欠的母體，卻見她緩緩將手放下，眼神回覆清明，神『色』卻變得極為冰冷。

她慢慢抬起手，『露』出手腕上掛著的一個東西：“看到這個了嗎？是一個手鐲，他送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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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神智尚未喪失，很快看到了手鐲上如同精密儀器一般不斷閃爍的光點。

“這手鐲有保護我不受中心數據流地功能，我想你在找我之經知道了，但你不知道的是，它還有另外一個功能。”

寧苒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色』似乎很恬靜，視線卻緩緩落在小丁的臉上。

“那就是控制器。他被中樞抓捕後選擇自我了斷，但他做了兩件事，第一就是做了一手鐲。第二——”

寧苒無表情地伸出手，指尖緩緩觸碰上小丁的臉頰。

她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他是個天才，他知道你會用他的身體做文章，所以他將自己做成了一個精密的計算機，而控制器……就是這個手鐲。我該感謝你將他的身體送到我。”

小丁感受著寧苒指尖冰涼的觸感，心下駭然，它想要聯絡中樞，耳邊卻聽寧苒笑了笑。

“周圍經被你封鎖了，而你也被我控制了，你聯絡不上它。”

“現在換我來讀取你的資料。”

話音落下，小丁猛地感受到體內所有的資料都在湧向某個方向——

所有涉及到中樞和小世界的資料都將被讀取！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