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握著手機, 身體僵硬地坐在馬桶蓋上，連氣都不敢出, 留心聽著外面的動靜。

有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外面傳進來。

“哦, 這裡。”

話音落下，一聲開門聲響起，隨後是關門聲。

方湛抬眼, 下意識想要透過門縫朝外面看去。

這裡是體育館的男衛生間，雖說今晚做成了慈善晚會現場, 但設施條件不是很好，門板透著空隙, 從裡面能看到外面。

從他的角度看去, 正好能夠看到洗手檯前站了一個人, 而一個身影正關上大門, 在門邊站了一會兒, 隨後抬步, 慢悠悠從門口朝洗手檯靠近。

嘩嘩的水流聲響起。

方湛心臟劇烈跳動，握著手機的手忍不住用了力, 眼皮直跳。

他是這次玉蘭慈善基金晚會組織的外包方小主管，負責場地裝飾和流程安排。他原本以為這次的晚會跟以前一樣, 唯一的區別就是規模大一點，給的錢也多一些，直到昨天晚上一個人聯絡他，說是讓他幫忙做件事，酬勞十萬, 預付定金五萬，事成後追加，如果做得好了酬勞還會增加。

他原本沒敢接，直到對方承諾這事絕對不會牽扯到他，他才接了下來，在晚會前更換了mv影片，並想辦法轉嫁到了基金會成員身上。他做足了準備，確保事成後基金會調查也只會調查到他們內部人員，不會調查到他。

他們公司業務雖然會受影響，但影響不是很大，更何況這種是顯而易見被他人利用解決個人恩怨，他們公司無辜受牽連的情況。

可他沒想到影片換是換了，但根本不是他準備的。

那人又要他幫忙看緊一個叫邱盛宇的人，事成後有酬謝，他也照辦了。

現在，影片的事情已經脫離了控制，但邱盛宇這邊還在，而且看樣子他等到了顧清越，打算行動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陰錯陽差之下竟然待在了邱盛宇報復顧清越的現場。

方湛眼中閃過一絲遲疑，想起顧清越的身份，天人交戰許久，想起顧清婉之前給的五萬定金，最終還是抬起手機，點選錄影。

這個影片對方肯定願意看到。

邱盛宇正站在水池邊佯裝洗手，鴨舌帽壓得極低，身上卻穿著侍者的服裝，行為看上去有些怪異，但不仔細看也察覺不到異樣。

顧老師本來就是來釣魚的，雙手插兜走進來，站在門邊定定地看著邱盛宇，原本以為他會直接衝上來捅人，可盯他盯了許久，只見他動作僵硬，卻壓根沒有動手的架勢，嗤笑一聲。

“傻.逼。”

說完走到另一邊的洗手池，慢悠悠地開始洗手。

姿態是一如既往的囂張，甚至全身上下寫滿了“我就等著你殺我”的挑釁。

果然，在自家宿主低頭的瞬間，邱盛宇抬頭，透過鏡子看了他一眼，雙眼通紅，佈滿了紅血絲。

顯然已經聽到他剛才的話了。

996：“……”自家宿主在拱火方面真的無人能及。

吐槽完，又盡責地給自家宿主介紹道：“王強兵，也就是那個溺水死掉的孩子王莉莉的殺人犯父親，最近主要在盯邱盛宇，躲在他的衣櫃裡一整天不動，然後晚上出現在邱盛宇床頭，把他綁住，用領帶勒他的脖子。五天內，邱盛宇就差點死了五次。”它一直注意著，沒讓王強兵把人給殺死。

要不是這樣，邱盛宇也不會精神崩潰。

不過996也沒想到，王強兵的戰鬥力這麼強。

顧清越眯了眯眼：“那幫垃圾報警了？”

“報了。”

“怎麼說？”

996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將希望之窗欄目組那些人報警的畫面調了出來。

因為傅尋的插手，欄目組的人沒法坐高鐵或是飛機離開本地，本地社群又要求他們留在本市。那些人遭受死亡威脅，全都報了警，除了兩個人，大多數員工一口咬定是顧清越要害他們，聲嘶力竭地要求警察儘快逮捕顧清越，至於常歡、李龍等事件，他們絕口不提，甚至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麼不對勁。

顧老師點點頭：“行吧。”

說完關上水龍頭。

也是在這個時候，邱盛宇也關上了水龍頭，左手朝後腰摸去，身子微側，擋住這邊的動作，眼中閃過陰狠。

“嘖，我之前就說過，你們節目組喜歡熱搜，喜歡社會新聞，所以我好心幫你們一把，讓你們上社會版新聞，怎麼，現在不滿了？”顧老師忽然出聲，清冷的聲音在整個衛生間內蕩起了輕微的迴音。

邱盛宇動作一頓，全身緊繃，氣息都滯了滯。

996抽空看了一眼隔間，發現方湛還拿著手機在拍，而另一邊的中年男人聽到這話抬起頭，看向這邊。

一臉懵逼。

顧老師抬眼看向鏡子裡的自己，冷笑一聲，抬手抽.出一張紙巾緩緩擦手。

“這不挺好的？你們節目組之前就上了好幾次熱搜，討論度還不低，你們甚至可以拍一期紀錄片，記錄你們節目組的經歷。這期節目一出，關注度肯定也不低，收視率肯定能夠拿下同型別綜藝的第一。你們有什麼好不滿的？”

說完這話，他轉身面向邱盛宇。

後者兇狠地抬起頭看他，左手已經掏出.水果刀，滿臉仇恨。

顧老師輕蔑地笑了笑：“你們不是攝像師記者麼？剪輯拍攝不是最擅長，怎麼這麼多天了還沒出一個影片記錄這件事？多好的社會新聞？之前我就說過你們節目會大火，你們節目組的人也會大火。還提前恭喜你們了，恭喜你們——”

顧老師頓了頓，慢條斯理地說道。

“熱搜出殯。”

腦中一片白光轟然炸開，邱盛宇瞳孔驟然緊縮，仇恨在一瞬間爆發地湧.出，眸色瞬間變成血紅色，猛地衝上來，手中水果刀直刺向顧清越，口中狠戾地低吼：“顧清越！我現在這樣是你害的，你害的！去死吧！我要殺了你！”

隔間裡，中年男人聽到這話後立刻一驚，忙抬手拉起褲子開啟隔間，可手還沒碰到隔間的門，就聽到一聲悶.哼，隨後是金屬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男人心下一急，擔心有人受傷，“砰”地推開門，就見到一個年輕男人正抬腳踩在另一個穿著侍者服的年輕男人臉上。

“我死不死還輪不到你來管，至於你死不死，這麼多次了，你還是沒有吸取半點教訓。”

男人視線下移。

穿著侍者服的年輕男人正被那年輕人踩著臉，一臉仇恨地在地上掙扎，口中發出仇恨的低吼，可無論他怎麼掙扎，腦袋就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樣，根本起不來。

“不堪一擊，還想學別人殺人？嗯？”

年輕男人還在掙扎著低吼，狀若癲狂：“顧清越！我死了是你害的！你是殺人犯！殺人犯！”

話剛說完，就被顧清越踩了一下。

“唔！”

發現自己竟然目睹如此殘暴現場的中年男人：“……”

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年輕男人抬眼過來，見是他，說道：“喲，是熟人，來，幫我報個警。”

剛在那一桌被顧清越命令離開，這會兒又被他命令報警的中年男人：“……”

不是，為什麼又碰到這祖宗了？！

這什麼孽緣？！

另一邊隔間內，方湛還在舉著手機，忽然察覺到顧清越跟旁邊隔間的那人說完話後，視線忽然往這邊瞄過來，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方湛心臟猛地一跳，趕緊點選儲存影片，又低頭找到顧清婉的賬號。

“這裡有那人的影片，你要麼？”

那頭很快來了訊息：“要，發給我。錢會轉給你。”

方湛正猶豫間，忽然聽到腳步聲不斷靠近隔間，他心下一急，咬咬牙直接將影片傳送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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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了。”

下一秒，門被人從外面開啟。

方湛屏息，抬頭，對上顧清越居高臨下的目光，心跳驟然停頓。

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握緊。

卻見前方顧清越冷笑一聲：“看了這麼久的戲，好看麼？”

晚上九點半，就在微博熱搜上還掛著“字母表爸爸”、“顧清越”、“松誠董事長顧青松渣男”、“方敏小三”的時候，又一個標籤在眾人吃瓜不及中竄上了熱搜。

“顧清越被刺殺”。

這個話題太具爆點，甫一出現就迅速竄上熱搜前排。

畢竟是網友剛認的字母表爸爸，那聲“爸爸”還沒喊熱乎呢，結果竟然出了這麼一個標籤，所有人都震驚了。

“？？？”

“發生了什麼？爸爸被刺殺？？今晚怎麼發生這麼多事？？”

但等眾人懷著震驚的心情點進去，見到的卻是一個影片，影片的解說只有一句話——

“希望之窗欄目組員工受到死亡威脅，眾人指證顧清越為幕後主使。”

眾人一臉懵逼地點開影片。

影片時長一共五分鐘，是拼接而成的，畫面中是希望之窗欄目組的工作人員對著鏡頭說話的場景。說話的人全都雙眼通紅，佈滿血絲，臉上也不時流露出驚恐與懼恨交雜的情緒。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的情緒都很不穩定。

“我是邱明，是希望之窗欄目組的專案組長，現在我正受到死亡威脅，這件事是三海高中三年二班班主任顧清越一手操控的……”

“我是希望之窗欄目組的策劃，我現在正遭受死亡威脅……”

短短五分鐘的影片，卻有十多個精神瀕臨崩潰的人實名指控顧清越策劃對希望之窗欄目組眾人的死亡威脅。

眾人依舊看得一臉懵逼。

“？？？誰能告訴我怎麼回事？？沒頭沒尾的就準備讓網友站隊嗎？？”

“這年頭給個實名舉報的影片，因果都不說就想要騙網友站隊嗎？？太不走心了吧？”

而就在眾人心下滿是懷疑與疑惑的時候，影片最後放出了另一個拼接影片。

影片是在衛生間拍的，是有人想要殺顧清越，卻被顧清越制住的影片。

畫面中能夠清晰地看出顧清越的身影，他的聲音也清晰地從擴音器中傳了出來。

“我好心幫你們一把，讓你們上社會版新聞，怎麼，現在不滿了？”

……

“之前我就說過你們節目會大火，你們節目組的人也會大火。還提前恭喜你們了，恭喜你們——”

“熱搜出殯。”

影片只有十幾秒，很快結束。

就在眾人以為結束的時候，最後幾秒，一個音訊跳了出來。

“……放心，她爸能把你幹淨利落砍成好幾段，分屍殺人，他很專業，絕不多濺一滴血。”

“到時候媒體記者一曝光，就是個大型社會新聞，這熱度絕對能上熱搜，你們希望之窗欄目組藉著這熱度，肯定也能霸佔熱搜前排，前三預定了，你們節目會大火，你們節目組的人也會大火。”

“我就提前恭喜你們，呵呵。”

“恭喜你們、熱搜出殯。”

影片徹底黑了下去。

很顯然，最後那個影片中的話，對應的正是音訊中的內容。

這也意味著，最後的音訊是先前顧清越威脅希望之窗眾人時說的話，而他揍人的影片中說的話，正是在印證他之前所說的內容。

等理清這些影片和音訊的關係，眾人一片譁然。

“所以希望之窗欄目組控訴的內容是真的？顧清越真的策劃了對這些人的死亡威脅？？”

“絕壁是了！沒聽他說嗎？提前恭喜希望之窗欄目組熱搜出殯，這個詞太惡毒了吧？”

“臥槽沒想到顧清越居然是這樣惡毒的人，再怎麼樣也不至於策劃這種事情吧？還是說這是他仗著有錢以為可以凌駕於法律之上？”

……

在一片指責的評論中，也不乏有人注意到了一些細微處。

“等等，我還是保留自己的意見，不管是影片還是音訊都不完整，顧大佬為什麼要對付希望之窗，這個影片裡根本沒有交代。”

“+1，顧大佬一個坐擁字母表企業的大佬，對付一個小小欄目組，用得著用這種辦法？？”

“+10086，同覺得奇怪了，顧大佬的做事風格一向是我有錢，我是土豪，我能用錢搞死你，有意見，我能用錢砸到你閉嘴！對付一個破欄目組用得著賠上自己？也不知道誰弄出來的這個影片，是拿網友當槍使嗎？讓我們去攻擊顧大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