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笑容洋溢，“季樊啊，我知道你的問題，現在已經幫你解決了。”

季樊一愣，“幫我解決?”

劉教授笑道：“你和程雷一起做的型號專案上承受了一些委屈，你們的專案短期內不像民用型號那樣能看得見收益，上面的重視和投入難免不夠。人員呢，也有點人浮於事，不公平的事情，也是有的，我也知道。之前你一時意氣說要離開，我也理解，所以讓你先休個假，一是讓你緩緩，二來，這也是我的策略，讓上面知道，問題是存在的，必須得解決。”

老教授為自己的小心機得意著，“本來行政上的事情我是不太過問的，不過該反應一定要反應啊。果然我去一說，院裡很重視啊，你們的專案是未來啊，你和程雷都是領導們很重視的下一代領軍。”

教授說完了好一會，季樊卻沉默著，一直沒有回答。

七曦聽著看向季樊，原來他工作上還遭遇了這些，而且，他的老師好像還不知道他要離職還有考慮到父母的原因。

氣氛一時靜默。

老教授似乎感受到了異樣的氣氛，笑容漸漸消失了，他意識到有些不對，“你還是要走？”

劉教授這句話，語氣有些沉了下來。

程教授見狀，連忙說：“今天不談工作上的事情，就吃吃飯。”

劉教授見他遲遲不說話，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季樊，你到是說話。”

季樊垂下眼睛，清晰地告訴他：“老師，我離職不是因為你說的那些，而是……為了錢。”

包廂裡瞬間靜默到極致。

劉教授臉上交織閃過各種情緒，最後定格為深深的失望，但是他也並沒有出言苛責，只是好像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半晌他才開口：“你說的我也理解，這幾年，許多人離職，他們每個人的選擇我都是理解的，我只是有點失望……”老教授說了好幾遍理解，然而對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學生，他到底沒有壓住。

“季樊，你真的讓我很失望，“你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以為……”他深深嘆了口氣，“不說在航空老一輩的人一窮二白從零開始，就說你的同事程雷，他當年放棄在美國的高薪回來。我一直以為你和他一樣，也是有自己的信仰和堅持。”

季樊沒有辯駁任何一句話，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白色的桌布上，始終沉默。

七曦忽然一陣難過，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教授，你知道嗎，季樊也放棄過高薪。”

季樊意外地抬眼，兩位教授也驚訝地看向她。

“我覺得季樊和他的同事都是頂尖的人才，所以值得最好的對待，如果毫無壓力心甘情願當然沒問題，但是如果要用信仰和理想去要求他們不顧一切，會不會有點……”一個詞在她腦海中閃過，她未加思索，“綁架？”

“七曦！”季樊喝止她。

七曦停住，這次反應過來，她話過了。

有些後悔，她好像不但話過了也衝動了。

“對不起，”她立刻道歉。

季樊站起來：“老師，師母，抱歉，我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

老夫婦也沒挽留，看著倆人倆人快步走出包廂。

二人走出餐廳，夜風吹來，季樊也冷靜了下來，他停住腳步，語氣有些無奈，“你是明星，享受的紅利是這個社會給予最大的，所以，你不該對老師說出那些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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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麼意思？

本來就在懊悔，現在心裡好像再次被針刺了一下，她豁然看他：“你意思是如果我不是林七曦，不是一個明星，那些話就可以說了？”

頓了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幫你說話，我……”

話語再次頓了下，終於忍不住說出：“我比誰都希望你能夢想成真！”

季樊愣住，盯著她：“為什麼？”

因為……

因為你仰望星空的時候最耀眼最迷人。

因為曾經從我喜歡上你的那一刻時，你就在那侃侃而談，說著我壓根聽不懂的宇宙奧秘。

因為我曾有過那麼多幻想，每個幻想裡的你都是一個偉大的科學家，而不是別的什麼。

因為……你喜歡！

因為……它是你的信仰你的榮耀，你的夢想。

一時之間七曦覺得委屈，但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問：“剛剛你老師說你做的型號專案，你能告訴我是什麼嗎？”

季樊沒有猶豫的搖頭，“抱歉，這個不能對外透露的。”

這下，七曦委屈加重了。

她本來就是被寵著長大的，雖然身上沒有大小姐的秉性，但委屈什麼的，她從來沒有受過。

沉默橫在倆人之間。

一輛GMC商務之星緩緩開來，在他們身邊停下，小於下車，“七曦，季老師，你們怎麼在外面，菜還沒有好嗎？”

七曦扭過頭，不看季樊，然後轉身拉開車門上了車。

小於感覺氣氛不太對，來回看倆人，“呃，季老師你不……”

七曦關上車門，命令道：“開車。”

“做的是飛船。”

季樊輕聲的話被風吹散，汽車已經消失在轉彎處。

季樊站在路邊許久也不曾動下。

待腳有些發麻，他動了動手指，緩緩掏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吐出口煙，心有些慌。

可是好像又不全是心慌，是血液流動，是心臟跳動，是一種失控的直覺，彷彿脫軌的預警。

一種陌生的湧動在他毫無準備下席捲全身，在他向來冷靜自持的大腦裡橫衝直撞。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什麼，只是從未體驗，也不曾計劃。

他沒想到這種感覺會在這一刻突如其來地降臨，讓他所有的剋制都化作灰燼。

他毫無準備，措手不及。

一切只因為那雙倔強的而又委屈得的大眼睛。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

因為……

他舉步走向餐廳門口等位的人群，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停住腳步，彬彬有禮地開口：“你剛剛拍的照片能不能刪除？”

女孩僵了幾秒，然後拿出手機不太情願的在他的面前把剛剛偷拍的照片全部刪除。

季樊：“麻煩把垃圾箱裡的備份也刪下。”

要不要這麼細緻呀？!

垃圾備份刪後，季樊有禮貌的道：“謝謝。”

女孩咕噥：“其實這個我本來就不會發，我可是她對家的粉絲，才不會幫她炒話題呢，而且還把她拍的那麼美膩。”

說著突然古靈精怪地道：“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是不是剛出道的？不然你這麼帥我這個追星族不會不知道的。如果你和林七曦炒cp的話，那我可以偷偷當你們的cp顏粉哦，不過我還是要善意地提醒小哥哥，她的粉絲可是很兇的，你要小心哦！”

季樊點頭：“嗯，謝謝提醒。”

快入冬的街道上，季樊一邊往車站走，一邊低頭髮了兩個資訊。

劉教授那端很快回覆，讓他不要放在心上，他尊重他的選擇。

而另一個……一直沒有回覆。

他嘆了口氣，停步站在路邊。

精密的大腦開始思索著，他該怎麼處理……這個新型問題。

大腦剛有點頭緒，手機螢幕忽然被一通來電佔據，號碼顯示為“未能顯示”，季樊心中一凜，立刻接通了電話。

話筒裡凝肅的聲音說：“季樊，F-L號在軌衛星突發故障，姿態失控，不管你在哪裡，立刻結束假期，用最快的速度趕到C市衛星測控中心。”

三天後，慧姐來到七曦家，看到小於趴在桌上望著畫畫的七曦，眼神問她老師怎麼不在?

小於走到她身邊低聲說：“七曦姐好像跟季老師吵架了，季老師這幾天都沒來。”

“吵架?前幾天倆人不是還挺好的？”慧姐走到七曦身邊，發現她雖然在認真的作畫，但臉上看起來無精打采的。

這一看妥妥是吵架了。

問她也不會說的，那索性就說個好消息以此振奮下她的精神。

“七曦，劉導那邊把那電影的合約發過來了，條件很不錯。另外這訊息傳出去，來談電視劇報的片酬可是又漲了……”慧姐美滋滋的舉出三根手指。

七曦仍舊作畫著，但那雙大眼睛卻有些吶吶的。

見狀，慧姐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作畫的七曦忽然問：“我真的值那麼多錢嗎？”

慧姐一愣。

七曦又問了一遍：“拍一部電視劇最多五個月，我真的值那麼多錢嗎？”

“值呀，你的片子電視臺和影片網站都搶，廣告商搶著植入投廣告，電視臺和影片網站都不虧錢，怎麼就不值了？”

七曦放下手中的畫筆，她垂下眼睛，半晌才開口，“慧姐，我說這個是不是很矯情？”

“不是矯情不矯情的問題，”慧姐拿過椅子在她在她身邊坐下，“說實話，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但是目前的市場就是這樣，你不拿別人也會拿，你不賺這個錢，你拍的劇片方仍舊賣那個價，差額最後落到投資方的腰包裡。所以你想這個不是矯情不矯情的問題，而是更沒有這個意義。”

“可我寧願明明白白痛苦，也不要糊里糊塗幸福。”

七曦這句話聲音很小，身邊的慧姐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