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客棧。

姬正看著那兩個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巫師，心裡有些不忍，沒過多久，巫靈帶著巫舞和幾位弟子來了。

他叫一個小二悄悄去巫靈所在的客棧叫她們來的。

“殿......”巫靈正要叫姬正，姬正就做了個噓的手勢，這裡人多雜亂，姬正可不想被認出來。

“少主。”巫靈反應極快。

“先將他們帶回去吧。”姬正有點心不在焉。

“可是.......”巫靈站前一步，悄悄在姬正耳邊說，“這樣不就會被發現了嗎？”

“其實他們都知道。”姬正無奈苦笑。

“他們知道？”

姬正點頭。

“那好吧。”巫靈叫那兩位弟子扶這兩個傷者回去。

巫靈正要跟著走，卻發現姬正沒有動，問：“少主，怎麼啦？”

“黃泉兄弟還沒有回來。”

巫靈這才發現，這裡就只有姬正一個人，黃泉和黃小蓮都不在。

“他們去哪了？”巫靈問。

“不知道，不過應該很快回來了吧。”姬正正這麼說著，遠處傳來一陣轟動，身邊的人都跑出去看熱鬧了，姬正幾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跟著走出去。

一小隊禁衛軍一路小跑過去，不斷呵斥旁人讓開，而在街道的中間處，有一間房子轟然倒下，旁邊有上百名百姓在旁圍觀，指指點點。

正當姬正準備問旁人時，黃小蓮和一個身穿藍衣的活潑女孩蹦跳著走過來，他們的身後跟著一個高瘦的侍從，而黃泉落在了最後，雙手繞到腦後，吹著口哨慢慢走著。

“姬正哥哥。”黃小蓮卻不懂什麼叫秘密，遠遠看到了姬正，就衝他喊。

姬正無奈摸住臉蛋，不讓周邊的人察覺，幸好這時旁邊的人早已被那間突然倒塌的酒樓吸引住了，並沒有注意到黃小蓮。

月影心情本來很愉悅的，不過看到了巫靈以後，像是老鼠見到了貓，立刻彎下身子，躲在了黃小蓮的背後，只是黃小蓮不過五尺高，根本藏不住月影。

巫靈一眼就認出了月影，她身後那位形影不離的護衛更是熟悉，冷哼了一聲：“現在有出息了，見到人都不叫了。”

月影知道躲不過了，跳起來，笑著奔向巫靈，抱住她，巫靈退後了兩步，不過還是被月影緊緊抱住。

月影說：“怎麼會呢？靈阿姨那麼漂亮，我怎麼會躲著不見呢，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原來月影小時候在桐柏國待過幾年，和碧落成為好姐妹，自然和巫山等人認識，而巫靈是巫山的第一老師兼堂主，偶爾也會去桐柏國，月影這人又熱情奔放，一來二回，月影就和巫靈比較熟了，不僅是巫靈，月影和巫舞也比較熟。

月影朝巫舞吐了下舌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姬正看月影和黃小蓮他們很熟悉，和巫靈他們更熟悉，不知此女孩是誰，心裡疑惑，怎麼他們在這個地方能碰到熟人。

“這個.......”這裡是軒轅國的京都，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介紹月影的身份不太方便，巫靈咳了一下，“回去再說。”

“那前面發生了什麼？你們從那邊來的，應該知道吧。”姬正問。

“嘿嘿，帥就一個字，霸氣側漏。”月影笑嘻嘻著說。

“回去再說。”黃泉悠悠哉哉，這時正好走到幾人面前。

眾人一路兜兜轉轉，發現沒有人跟蹤，這才進入天元客棧，留守在客棧的乾堂弟子看到他們回來，心裡自然松了一口氣，而當看到月影和厲雨也來了，有些驚喜，見了面免不了一番寒暄。

巫靈問巫淪：“巫臼和巫真的傷勢如何？”

巫淪道“都是皮肉傷，不致命，不過想要養好，需半個月。”

“這次就算給他們一個教訓，免得以後還這麼衝動，須知這天外有天，建德宮內藏龍臥虎，不是他們一個小小巫師可以闖的。”巫靈冷哼一聲，“這次多虧了殿下在，不然都不知道怎麼找回他們呢。”

“是，我以後會看管好他們的了。”巫淪小聲說，然後轉身向姬正行禮，“感謝殿下，帶回那兩個不聽話的師弟。”

“其實我沒出多少力，主要是他們願意放人。”姬正連連擺手。

巫靈一聽，這當中有蹊蹺，便問：“為什麼？”

姬正在想著要不要將成缺的事講出來，黃泉就笑著說：“是機谷的人。”

機谷？乾堂的弟子一聽到這個詞語，全都站了起來，看著黃泉和姬正，個個臉色發慍，像是要吃了他們。

“放鬆，他下次不敢來找你們麻煩了。”黃泉想不到這些巫師反應這麼激烈。

“就是就是，黃泉弟弟給了那個成缺一個大大的教訓，他們不敢來的了。”月影此時已經成為了黃泉的頭號迷妹，黃泉說東，她絕不指西。

“到底怎麼回事？”姬正心癢癢地問。

看到姬正這麼著急的神情，月影當即添油加醋一番，講了黃泉如何輕輕彈了一個手指就弄坍塌了一座樓，但又保護了樓內的所有人。

月影本來就是說故事的高手，這麼一番極力吹噓，將黃泉誇得天花亂墜，將成缺貶得一文不值，倒是讓黃泉有那麼一丟丟不好意思。

不過月影說得這麼玄乎，倒是讓乾堂的巫師更懷疑了，別的不說，毫京可是有禁制罩著的，施展不了任何巫術，黃泉一個手指頭就弄倒了一間三層高的酒樓，怎麼聽起來就那麼不切實際呢？

月影看他們一個個不說話，臉上全都是懷疑的神色，撇了撇嘴：“就知道你們不信。不過事實就是這樣，你們信不信也罷。”

巫靈之前聽過黃泉的一些傳聞，知道他會一點仙術，但這事聽起來的確很玄乎，她也想不明白黃泉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黃泉只是一直在笑，卻不為自己辯駁。

姬正心想，這個黃泉可是比自己有魄力多了，他就敢反對成缺。

姬正輕輕咳了一下，說：“黃泉兄弟不受禁制的限制，這是真的。”

這話從姬正口裡說出，那分量就不同一般了，在場的巫師全都乖乖閉了嘴，再看向黃泉時，眼神有了一絲變化。

巫靈看堂內其他人都在，於是輕咳了一聲：“殿下，巫靈有些話想對您說，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巫靈這麼一說話，巫淪等人馬上懂了，帶著一眾師弟師妹先離開了大廳，黃泉和黃小蓮打了個哈哈，跟著出去，月影和厲雨看黃泉走得很快，呼喊著他們跟著走了出去。

“殿下，京城外的妖族開始集結，我怕會對毫京造成威脅。”巫靈這時說。

“我也在擔心這個，不過先祖留下的禁制足夠強大，應該能抵禦住妖族們的衝擊。”姬正說。

“只是妖族，我們巫之聯盟沒一個在怕的，可是城裡有黑巫師，還有機谷的人，那就不能掉以輕心了。”巫靈緩緩說道，“殿下不知道，這黑巫師最擅長做些偷雞摸狗之事，當初利用蠻族行使一出調虎離山計，調離了守護妖精森林的守護妖神，然後全力去衝擊妖精森林，從而破了伏羲天帝佈下的八卦伏天陣法封印，我擔心，他們會如法炮製，利用妖族衝擊陣法，然後破掉這九天玄黃大陣，那麼，毫京危矣。”

“堂主所言極是。”這也是姬正所擔心的地方。

“機谷也不是什麼好組織，他們做事從來不講規矩，為了達到目的往往不擇手段，什麼卑鄙手段都耍得出來。殿下與成缺打交道時要小心，我聽說此人極工於心計，說話八面玲瓏，好話說盡，壞事做絕，說得就是他這種人，殿下千萬不要被他迷惑住了。”

姬正的臉蛋微微一紅，點頭：“是啊。”頓了頓，又問，“依堂主之見，現在我們該如何做？”

巫靈愣了一下，沒想到姬正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以她的認知，姬正身為領導者，應該是解決問題的人，而不是丟擲問題的人，不過既然他這麼問，可能是在徵詢下屬的意見吧。

巫靈想了想，說：“殿下，事到如今，我想到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嗎？”姬正沉默，他此時想不到任何主動出擊的方法，這是直接與機谷宣戰嗎？還是找到黑巫師，消滅掉他們，還是直接殺入建德宮，逼迫姬行讓位？

巫靈看姬正在思索，便不再打擾。

好一會兒，姬正才腆著臉問：“堂主，請您明示。”以現在的姬正而言，這的確是太為難他了。在還沒有去南洲之前，他只是名義上的太子，卻遠離政權中心，唯一的老師蕭遠之太傅教導他的又都是仁義禮智信，滿口之乎者也，卻沒有教會他從大局上去思考問題，解決問題。南洲之行，他亦不是發號施令的人，一路上都是商助在主持整個大局，導致一遇到什麼問題，他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詢問別人的意見，後來又經歷了那麼多的遭遇，心性有一點點被磨鍊出來了，不過還是缺乏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也擺不正自己的身份角色，該負起如何的責任。巫乾是有心好好培養姬正，可是喚醒血脈後，便與黑巫師開戰，後來又受到了近乎死亡的重傷，好不容易請得應龍治好了傷，又匆匆趕來了毫京，巫乾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教導姬正。

幸好，姬正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不恥下問，對於自己不瞭解的或者不會的，都會主動詢問。

巫靈看了一眼姬正，看他很真誠，便說：“假設黑巫師的意圖是利用妖族衝破九天玄黃大陣，這妖族數量眾多，如今乾堂上下人數不多三十，就這麼貿然衝去和妖族開戰，無疑於以卵擊石，那麼在如今九天玄黃大陣還在執行之時，我們能做的就是找到陣眼，並給陣法補充能量，讓九天玄黃大陣源源不絕執行。當然，這是在建立在九天玄黃大陣能夠承受住無數妖族衝擊而安然無恙的理想前提下。”

“據我所知，上千年來，這是第二次啟動這陣法，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妖族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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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擋不住也得擋，如今這毫京近五十萬百姓的生命危在旦夕，全仰仗您出手。”巫靈有點恨鐵不成鋼，都什麼時候了，這個榆木腦袋還在想這些，想想要是巫山在的話，根本不用那麼多廢話，直接上前線去除妖了，“要是殿下能守護住毫京，相信殿下可順利重新登上軒轅國王位。”

這正是姬正想看到的結果，不過他還有些顧慮，思索了一番，問：“堂主可有辦法找到陣眼？”

巫靈搖頭：“這九天玄黃大陣是軒轅天帝的得意之作，陣法展開時，每一處都平均充滿了能量，似乎並沒有什麼陣眼驅動，不過，我相信只要有陣法的地方，就肯定會有陣眼，只是我等實力低下，找不來。”

姬正點點頭，突然想到了黃泉，既然他是廣成子的親傳弟子，那麼也是軒轅天帝的師弟，同出師門，黃泉應該對這個陣法比較瞭解吧。

巫靈看姬正臉上露出了些微笑，猜測他想到了什麼，便說：“黃泉這小子很靠譜，你的確可以問問他。”

這正是姬正所想，隨即站了起來，向巫靈拜別。

姬正走得著急，沒聽到巫靈在自言自語：“黃泉這小鬼，很熟悉，是不是曾經見過啊？”

黃泉正坐在花基上，看黃小蓮和月影在玩一種鬥雞的小遊戲，黃小蓮個子不高，力量很大，月影已經輸了很多場了。

姬正悄悄走到黃泉身旁，在他耳邊說：“黃泉兄弟，我有點事找你商量。”

黃泉聳聳肩：“好啊。”

姬正和黃泉來到後院，先扭頭觀察了一圈，這才確定四周沒人偷聽。

黃泉笑著拍拍姬正的肩膀：“不是這樣的。”

“什麼？”

“看我。”黃泉這麼說著，心隨意轉，一個搜神術無聲無息施展開來，方圓十丈內的聲音搜尋得一清二楚。

姬正知道這個仙術，當即跟著黃泉想施展這仙術，然而卻施展不出來，尷尬地看著黃泉，後者笑了，“很正常，你是第一次施展，必須要吟唱的，而且說實話，你身上的靈炁的確少了點。”

“明白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不會是又請我吃飯吧？”黃泉卻不打算展開教學，而是問姬正。

“是這樣的，我們打算以九天玄黃大陣抵禦妖族，但又不知道這陣法能抵抗多久，想找出陣眼，然後讓陣眼輸送能量，期望能讓陣法源源不絕保持下去。”

“不錯的想法，這是你想到的嗎？”

“不是。”姬正臉蛋微微一熱，“這是巫靈堂主想出來的。”

“然後呢？”

“然而我們都不知道陣眼在哪裡，我的確不知道，就算我在建德宮住了那麼久，我們想，既然黃泉兄弟你和軒轅先祖的老師都是同一個人，可能你會比較熟悉這個陣法。所以，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找出這陣眼來？”姬正看著黃泉，眼裡充滿了渴望之色。

黃泉背著手，來回思忖了一會兒，才說：“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巫靈的想法？”

姬正卻沒想到黃泉會這麼問，愣住了：“這......重要嗎？”

“有點。”黃泉看到庭院邊上有一張搖椅，慢慢走了過去，悠哉躺在上面，一搖一搖晃起來。庭院裡剛好種植的是桃樹，不過這個季節這個地方的桃樹還沒有開花，經過一個冬天的肆虐，樹葉已經落得精光，然而此時春天亦到了，那粉紅粉紅的花苞倒是掛滿整棵桃樹，想來不久，這庭院的幾棵桃樹就會開滿花朵，緊接著，聞到花香的蜜蜂就會嗡嗡嗡飛來了，再過不久，花朵就會枯萎，長出小小的果實，那時，蒼翠的葉子也會慢慢長出來了，春去夏來，這小果子一天天長大，一天比一天翠綠，接著又會慢慢變成粉紅色，最終成熟，成為他人口中食物。失去果實的桃樹並不會覺得悲傷，或者吧，人們又不知道，等到來年春天，又可以開花結果。如此迴圈，直到老去那一天。

這是自然規律，沒有一棵桃樹可以躲得過生老病死，人族也一樣，其他種族同樣不會例外，那些想逆天改命的人註定不會成功的，黃泉想到這裡，突然苦笑了一下，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老天眷顧之福了，在這為數不多還能活著的日子裡，點撥一下這個所謂人族的希望好像也不錯。

姬正不知這短短一瞬間黃泉就想了那麼多，看到他出神盯著那些桃花，以為上面有什麼，便跟著看過去，然而沒看到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黃泉很快就收回了飄遠的思緒，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晃得更大力了，搖椅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你們有多少能量可以補充？”黃泉看著藍藍的天空，悠然問。

“我......我不太清楚。”

“姬正，你的老師應該告訴過你，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是有跟我說過。”

“那麼你做到了嗎？”

姬正的臉蛋憋得通紅：“沒有。”儘管黃泉沒有責備的意思，可姬正這麼聽起來覺得特別刺耳，尤其是這話還是出自一個剛成年的孩子口中。

“罷了，就幫你最後一次。”黃泉眼睛慢慢閉了起來，“很巧的是，我認識一個老頭，跟我說過這陣眼在哪裡，而且我想告訴你一件事，軒轅劍就是九天玄黃大陣的陣眼。”

姬正聽得目瞪口呆，敢情這個黃泉什麼都知道，之前做的這些，都是陪自己在玩？

黃泉慢慢張開眼，說：“軒轅劍劍身本就蘊藏著億億萬的靈炁，只要你不動它，這陣法就可以持續不斷地執行，世世代代，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刻。”

“這......”姬正張大了嘴巴，他在建德宮住了那麼久，還沒聽過這個說法。

“你們都太輕視了你們的先祖，待以後有時間了，你可以找個時間去翻翻歷史書，看看上面是怎麼書寫你們先祖的輝煌歷史的，在這方面，巫之聯盟做得真不錯，你也可以詢問巫乾，相信他很樂意告訴你。相比較，軒轅老頭在東洲建立這個所謂的軒轅國，只是他輝煌歷史中微不足道的一點小事，我這麼說並不是要否定誰，因為他為何要將軒轅劍藏於此地，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這麼做，必然有他的原因。”

姬正想不到一向隨意慣了放蕩不羈的黃泉能將這麼嚴肅的話娓娓道來，對他的好感又高了一些。

“想明白了沒有？”黃泉問。

“什麼？”姬正一頭霧水，不知黃泉指的是什麼。

“一，要想當一個萬人敬仰的統帥，以你目前的水平，遠遠不及格，更不要說優秀了，軒轅老頭就是一個值得學習的榜樣。二，巫之聯盟比機谷更值得信任，你要堅信這一點，不要有任何動搖，人族最擅長的就是自相殘殺，內訌是他們傳統特色，這樣是無法團結起來對抗妖族和魔族的。三，好好學習吧，至少將我授予你的這些仙術練得滾瓜爛熟，這樣才可服眾，然後主動去瞭解這個世界，不要再做個書呆子了，沒用的，救不了世。”黃泉說著說著，站了起來，圍著姬正轉了一圈，嘴裡吹著口哨，“這麼好的身材，揮動刀劍時一定很帥，不過可惜啊，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