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幾天,我和導演吳家湘鬧翻了。”
“吳家湘?”周家偉歪著頭想了想,好像不記得有這個名字。
“是嘉禾的一名新導演。”李曉龍解釋道,“那天我們吃完宵夜後,嘉禾的老闆鄒紋懷親自找到我家,勸說我加入嘉禾,並允許我自己組建子公司,參與票房分成。”
“這不是挺好的嗎?”
“我也覺得挺好,於是答應了鄒紋懷,就去了泰國開拍《唐山大兄》,不過到了泰國後我才知道,原來嘉禾因為要和邵亦夫打官司,並沒有太多錢投資到《唐山大兄》,佈景裝置差得一塌糊塗,最重要的是他們選派過來的導演吳家湘根本不懂得怎麼拍動作戲。”
“於是我就讓他們換了個導演。”李曉龍喝了一口水繼續道,“他們又派來了羅惟。”
“羅惟?”周家偉聽到這,忍不住笑了起來。
羅惟這個人周家偉知道,他和嘉禾的鄒紋懷一樣,以前都是邵氏影業的老員工,周家偉以前還在他的戲裡跑過龍套。
認真說起來,嘉禾在成立之初就和邵氏有著千絲萬縷的仇恨。
首先嘉禾的老總鄒紋懷,就是邵氏以前的首席執行官。
鄒紋懷自邵氏建立時候起,就在邵氏工作,一做就做了十三年,先後主管宣傳、製片等多個重要崗位,可以說是邵亦夫最得力的親信,實際職權更遠超總經理,但多年來總經理換了三任,卻一直沒有鄒紋懷的份。
鄒紋懷曾希望作為高層參與公司分紅,結果也被邵亦夫冷處理。
去年,邵亦夫的紅顏知己方意華進入邵氏管理層,鄒紋懷的權力更是遇到微妙的削減。鄒紋懷不平之下憤而出走邵氏,與何貫昌共同組建了嘉禾影業,更帶走了邵氏一大批人,李曉龍口中的吳家湘和羅惟便是其中之一。
其次便是鄒紋懷組建嘉禾之後,立馬找來了他曾捧紅的王雨拍攝了《獨臂刀大戰盲俠》,結果被邵氏告其侵權,兩家打了一年多的官司,至到現在也沒分出個勝負。
現在的嘉禾可謂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立足未穩不說,還被邵氏這樣的影業大鱷在版權上糾纏,難怪情急之下,會出現派出吳家湘這個什麼都不會的新導演來拍動作戲的錯招。
其實在周家偉眼裡,嘉禾派出羅惟也是不恰當的。
先不談羅惟的導演能力,只談羅惟的為人,其實和李曉龍一樣,都是性格剛強的人。
一部戲中裡,導演往往是絕對的權威,任何人都不能超越,不管你有多大牌的演員,在導演面前只能當順民。可有時候事情並非如此,比如說李曉龍,他不光是演員,還是鄒紋懷重金聘請過來,答應可以自建公司,參與影片分成的合作人,更通俗一點講,李曉龍基本就是半個老闆。
你導演能管得了演員,還能管得了老闆不成,更何況李曉龍自幼生活在西方,性格剛強不說,說話也和西方人一樣直來直去,他覺得不對,馬上會提出,讓導演改進,旁人看到了,還以為這個導演不行。
他這種做法,又如何讓老導演羅維的臉掛得住,衝突自然也就再所難免了!
“羅導的性格剛烈,和你一樣,發生衝突也沒什麼奇怪的。”周家偉笑道。
“不是剛烈,簡直就是食古不化。”李曉龍說到羅惟,現在依舊有些憤憤不平。
“既然你們合不來,不如你找鄒老闆說說,換個導演。”
“我倒是想說,不過我還沒開口,羅惟就先找上鄒老闆了,說要換主演。鄒老闆還委婉地說了我幾句,我一氣之下便跑回了香港。”
周家偉:“......。”
“只貓,論香港的導演你比我熟,另外我聽吳家湘和劇組裡的一些人說,你的人脈極廣,不如你給我推薦一個導演。”
“我推薦?”周家偉愣住了。
“嗯。”李曉龍認真地點了點頭,“說句實話,我也並不是要和羅惟過不去,只是拍攝理念實在不合,與其沒完沒了地這樣耗下去,不如另起爐灶,我沒有太多時間了。”
周家偉聽到最後一句話,心中頓時一沉。
是啊!李曉龍並沒有太多時間了。
“其實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有些過份,畢竟你還是邵氏的人,要你推薦是要你跟邵老闆作對,你會很不好過。但香港了我除了認識你外,其他的人多不熟悉。”李曉龍看著低頭沉思的周家偉有些難以為情道。
“不!我並不是在想這個問題。”周家偉突然抬起頭笑道,“說起來還真有一位導演可能合適你。”
“哦,你說什麼?”李曉龍一時愣住了。其實李曉龍不是特意來找周家偉的,只是心中苦悶回到香港散心,一時心血來潮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結果不知怎麼的就莫名其妙地找到了周家偉,換導演他也只是順口一說,李曉龍心裡並不太相信周家偉能給自己介紹一位合適的導演,周家偉雖然在邵氏六年多,說到底也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
“你說,你真的能找個合適我的導演出來?”李曉龍驚訝道。
“合不合適你我不知道,畢竟用過才知道,就看你敢不敢用了。”
“他的名字叫什麼?”
“吳語森,張澈的弟子之一,只拍一部戲就撲街的新導演,那部戲的主演還是我。”
“水平怎麼樣?”
“沒問題!”
“那我就用。”李曉龍站起來一咬牙道。
“那好,我們去邵氏片場。”
“去哪裡做什麼?”
“他還在那裡做場記。”
李曉龍:“......。”
......。
“《鷹王》第二場第一遍,A!”
邵氏片場內,一個黑瘦的年青人一拍場記板,然後快速地跑回樹陰底下,燦爛的陽光透過樹葉落在他黑黑的臉上,竟顯得有些落寞。
“森哥,又在忙啊!”
“只貓,你怎麼回來了?傷好了?”吳語森看著周家偉略顯驚訝道。
自從去年兩人合作的《英雄血》慘敗之後,吳語森又重新做回了場記,雖然他嘴裡不說什麼,但相比於以前總是沉默了許多,就連面對周家偉,也有些意氣沉沉的。
“還在對上部戲耿耿於懷啊!”周家偉看著場中打鬥的狄隆笑道。
“學了五年,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大展身手,誰知到頭來居然是個笑話。”吳語森想起《英雄血》的票房,有些沉悶道。
“一部戲有一部戲的境遇,就連張導也不是每部戲都賺的。”
“不過現在有部戲要找你導,不知道你敢不敢?”
“還有戲,你是說讓我......。”吳語森不可置信地盯著周家偉道。
“嗯。”周家偉點了點頭,“當導演!上次是你找我當主角,這次是我找你當導演,先說好,戲是嘉禾的。”
“嘉禾的?”吳語森愣住了。
身為邵氏的人,居然跑到對頭嘉禾去拍戲。
“怎麼,森哥,不敢麼?”
“不是不敢!”吳語森眼中閃過一絲熱切,旋又冷靜下來,“只是只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是沒什麼關係,反正我和邵老闆又沒簽合約,他管不住我。關鍵是你,森哥!”
“雖然我不想多說什麼,但上次《英雄血》的失敗,我想邵老闆是很難啟用你當導演了,機會,有時只有一次。”
“那我就幹!”
“好,我們走!”周家偉大叫一聲,一把住吳語森的手就跑。
“等等等等,我場記的工作還沒交待呢?”
“放心吧,我已經跟張導說好了。”
“師傅!”吳宇森回頭看著戴著墨鏡,搖著紙扇的張澈,眼中閃爍著一種莫名的情緒,似感激又似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