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緋的確記得在不久之前。
他出發去溪關空域的時候，透過家裡四層的窗戶，看見趙畫意從隔壁庭院拔劍而起，向雲海中的李太分身斬出了驚天一劍。
那一劍，黃緋不得不承認，已經隱隱達到劍君級別了。
也不知道趙畫意這妮子是怎麼練的。
趙畫意，神魂真實年齡應該和黃緋差不太多，黃緋卻總覺得她是個小妮子。
雖說黃緋他自己的外貌看上去也就是個小孩子，但在雲境九方界，誰敢把黃緋當成真正無知的幼小孩童？
他怎麼著也是霜界劍脈的核心策修之一，霜界劍脈不要面子的啊？
達成終極進化之後，擁有永生的能量生命們，本身就完全不能按照外貌來做出判斷。
黃緋總感覺趙畫意是個小妮子，大概是受到了妹妹宋書瑤的印象影響吧。
畢竟宋書瑤處於不想長大就真的不會再長大的狀態很久了。
這種狀態要是放到當代地球的人類社會去，恐怕有不少人會趨之若鶩，極度渴望吧。
沒有接觸到術式體系的正常成年人類，一生短暫的時光中，美好的事物總是轉瞬即逝。
又會有誰不想回到天真無邪的童年，永遠不再長大，無憂無慮呢？
黃緋其實一直都有些羨慕宋書瑤。
她這也能算是因禍得福。永遠都能保持最純正的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宋書瑤當初傷重，不得不依靠符咒術式的能量續命之後，他們大家一致都覺得讓宋書瑤就這麼不再長大，無憂無慮下去也挺好的。
當然不是宋書瑤的身軀無法再長大了，而是她的心智和神魂。
為此他們還專門將宋書瑤的身軀調整成了，符合她心智真實年齡的階段狀態。
宋書瑤的外貌那之後就一直看上去和黃緋差不多，都是五六歲正常人類孩童的模樣。
不同的是宋書瑤真實的心理年齡狀態，和外貌是保持高度一致的。
也是因為這個，宋書瑤也和姐姐趙畫意一樣，被宋詩情和黃緋他們刻意地隔離在劍脈的核心層之外，保護起來。
黃緋在霜界劍脈生活了這麼久，卻要待在外貌是小孩的身體裡，幫著老師宋詩情和文麻麻他們分擔操心很多雜七雜八，大大小小的事情。
宋書瑤傷好之後，給黃緋的感覺就一直特別幼小，這沒有什麼辦法，因為宋書瑤最真實的樣子就是這樣的。
順帶就連著對姐姐趙畫意的印象也特別年輕化了。
在黃緋的印象裡，他的鄰居趙畫意就是個面癱，還是個啞巴。成天什麼也不做，就在她那座庭院裡，盯著那柄制式劍發呆。
自從黃緋遠道而來到達霜界劍脈之後，他就沒見過趙畫意離開隔壁的那座庭院，甚至沒見過趙畫意動，沒聽見過她的神識聲音。
哪怕就連區區的一次都沒有。
只有偶爾的劍鳴聲。
可惜，黃緋並聽不懂趙畫意的劍。
大概只有莫道寧師兄，徐薇師妹，華淵師叔他們那樣專精劍道的人，才能聽得懂趙畫意透過劍鳴之聲都表達了些什麼意思。
不久前黃緋和文麻麻程風一道從雲絡得手返回，見到趙畫意沖天而起，才會那麼地驚訝。
黃緋現在一想起來趙畫意斬出的那驚天一劍，不免有些鬱悶。
光靠著發呆也能練就出絕世劍道來？
這是個什麼原理？
是自己不愛發呆，老是思維跳躍瞎亂想，所以成為不了絕世大能這意思嗎？
黃緋想不通，只能把這歸結於趙畫意和華淵師叔一樣，都是那種讓人完全無法看懂的怪胎。
像這樣的怪胎，成長的方式和過程果然足夠與眾不同。
但是趙畫意的能量反應為什麼會出現在東平空域？
她怎麼會肯願意離開那座庭院的？
她又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接應凨界天涯營的光銳軍隊們，阻擋廣界雲宮的數十萬遠征軍？
就憑她自己一個人？
簡直就是笑話好不好！
黃緋心想。
的確，趙畫意和當初不被任何人所看好的華淵師叔一樣，一鳴驚人，狠狠地打了他們所有人的臉。
可眼下的情況，已經明確雲宮這次來的有數位老牌絕世大能。即使現在真正的主空域三劍君前來，如果也是獨身的話，絕對抵擋不住。
哪怕是目前華淵走後，霜界內唯一的主陣劍君李太。
在主空域雲海範圍內，擁有無形劍陣的全功率加持，李太才有機會能擋住雲宮古昭，還得是在一對一的情況下！
趙畫意目前看來實力確實不錯，至少論正面戰鬥，黃緋能肯定比自己強多了。但距離主空域三劍君他們所處的級別，應該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趙畫意獨自前來，是來白給的？
“別亂算了，是我讓她來的。”文麻麻的神識在黃緋腦海中響起，“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黃緋畢竟是和彌笑生一起回主空域來的，文霞事先也沒算到黃緋出去了這麼一小會兒，回來就徹底恢復了。
彌笑生走後，黃緋就和宋詩情文霞一起，討論了一下之後霜界劍脈的整體走向規劃。
之後就遠端附身去距環空間內的不知璃和喬勝身上了。
距環內發生的遭遇戰來的太快，導致文霞也沒有透過神識告訴黃緋的時間。
聽見文麻麻的一句解釋之後，黃緋就沒有再想趙畫意為什麼到這裡來，來這幹什麼了。
既然是文麻麻的安排，就自然會有她的道理和安排。
身為文霞助手的黃緋，只要幫忙協助就行了。
那邊獨自前來東平空域接應的趙畫意，黃緋暫時不用去理會，最多到時候再隨機應變。
距環空間能量亂流內，古昭看著不知璃的身軀並沒有徹底潰散掉，反而漸漸在復原，有些疑惑。
“佟，怎麼讓她這麼快就出來了？”
負責牽制劍脈魂語不知璃，是雲宮魂語大能佟玲的工作。
主體神魂意識不在身軀內的不知璃，
斷然沒有能在古昭這記刺殺攻擊下繼續存在的可能性。
肯定是不知璃的主體神魂意識及時迴歸了身軀，不然僅憑遠端附身的輔助神魂意識，不可能做到復原身軀。
就算有著邊上劍脈時空師喬勝的幫忙。
“這丫頭有點邪門。”佟玲的神識回覆道。
距環空間內，還是看不到她人在哪裡。
這次出發之前，佟玲明明記得他們反覆在雲宮大本營確認過雲絡的大資料。
佟玲他們得到的，只有上一次雲絡有記錄的，霜界劍脈和荒境獸修們戰爭時的資料。
以那時不知璃的水平作為基礎，預估她的成長，再做出的這一次和不知璃交手的動態戰局演算。
一般來說，達到普通本源的境界級別之後，實力就很難再有爆發性的增長，有無數本源級別的術士們更是終其一生都寸步難進，穩固在了普通本源的級別。
所以像曲正崖和華淵那樣，只要給他們足夠成長的時間和空間，註定能成為超脫於普通本源級別之上存在的傢伙，才會被視為不世出的天之驕子。
這一次佟玲和不知璃的魂語術式交手，佟玲明顯感覺到，不知璃有了明顯的進步，遠遠超出預期的數值。
她將不知璃拉進幻境空間中，雙方交手了幾個回合，不知璃就抽了佟玲一個空子，將佟玲的魂語幻術強行解掉了。
她們兩位魂語大能之間的這一局，打平。誰也沒佔著什麼便宜。
要知道，像佟玲這種級別的頂尖魂語大能，術式本身是不會存在著什麼瑕疵，有什麼空子可以鑽的。
不知璃是硬生生自己創造出來，逼佟玲露出轉瞬即逝的極微小失誤，然後一擊抓住，解除掉術式能量形成的幻境空間。
雲宮魂語大能佟玲，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不知璃，和他們處於相同的層面，有和佟玲平等對話的資格。
霜界劍脈的最強魂語不知璃，終於也是達到了雲境九方界最頂尖的層次！
這和在出發之前，雲宮策修們根據雲絡大資料，對不知璃做出的預估成長變化完全不符合。
在普通本源級別之上再次完成突破，她是怎麼做到的？
佟玲的神魂意識，碎片狀地分散在古昭身後不遠處的能量亂流中，望著那個藍色長髮的美麗身影，也不免有些疑惑。
如果說從完美界士大限徹底邁入普通本源級別，是術士，器成，和體煉們最艱難的一步。那麼在本源級別之上再次完成突破，進入更高的境界，就幾乎是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九境漫長的歷史中，也只有很少的大能們做到了，所以他們才會是頂尖的絕世大能。
做到超脫普通本源級別的絕世大能，各自所處的層次也有些不同。總體來說沒有太過於明確的劃分，誰強誰弱，得真正交手過才能知曉。
唯一的明確劃分是極巔。
這樣簡單粗暴的境界劃分，符合一貫的傳統主流術士風格。
嚴格意義上來說，極巔也能算作是本源級別。
極巔境界的術士，一樣是擁有自我本源，依靠自我本源的，並沒有多進化出來什麼東西。
但是極巔比普通的本源級別，真實能力要強出太多，差距就像正常的普通本源和正常的完美界士大限之間那樣，是天塹之別。
極巔，是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境界。就連這次廣界雲宮遠征軍中的佟玲，池成鋒兩位大能都沒有達到極巔狀態。
佟玲甚至都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夠算作是步入極巔境界，不過她倒是知道已經確定至少是極巔存在的幾位絕世大能。
初境四人組，雷刃，琴音，展塵，蘇恩。雲境的黑白殿九策，都至少是極巔級別。
廣界雲宮也擁有著不超過雙位數的極巔級別絕世大能，全面全能的古昭，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古昭之外，封逸，彌笑生，曲正崖，範笛，還有好幾位隱居廣界雲海的大能，也都至少是極巔起步。
不知璃，絕對沒有達到極巔的地步，但確確實實達到了佟玲池成鋒的同一水平線。
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就算是以魂語著稱的珏界夢縈門，想要培養出一位這樣的魂語大能，也得耗費無數的時間精力，還不一定能夠保證成功。
在魂語上，不知璃同樣有著足以傲視眾生的絕世天賦。
望著那個藍色長髮的身影，佟玲隱隱察覺到了一些危機感。
霜界劍脈，看似已經人才凋零殆盡，可實際上卻還是擁有著像不知璃這樣，驚世駭俗的天之驕子們。
這些天之驕子們，就是霜界劍脈重新復甦，在雲境九方界的諸多勢力之中，再次崛起的希望！
雲宮策修們預測的，如果這次他們還不抓住機會出手，霜界劍脈就將進入穩步復甦的持續上升期，一點都沒有錯。
不知璃超出預料的成長，就是最為直觀的強力證明。
霜界劍脈如果能恢復到強盛時期，重新拾起昔日屬於他們的榮光，可是能和他們廣界雲宮正面分庭抗禮的！
要是有這麼一個會和廣界雲宮處處唱反調的難纏對手，顯然不符合雲宮對九方界未來的規劃。
所以這一次，不能再給霜界劍脈一點逆風翻盤的機會。
他們廣界雲宮，會在霜界劍脈的天之驕子們再度崛起之前，將他們集體按滅在萌芽裡！
“古昭！”
古昭身後，傳來了一聲神識怒喝。
凨界天涯營的領袖，最強者量海，已經解決掉了古昭留給他的陷阱，回身追來。
單手那巨大的光刃依舊耀眼奪目無比。
“不長記性。”古昭很平淡地道，並沒有在量海再次莽來的這個極轉內繼續向不知璃出手。
因為是背對著量海，他雙手間的術式圖案無法隱蔽，古昭手掌上方的衣袖自行變長，覆蓋掩藏住了他的兩隻手掌。
隨即大河般洶湧澎湃的空間能量亂流中，像是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無形手掌，迎向量海。
這無形的手掌，讓他們所處的空間能量亂流內，突然間逆流而起一道無與倫比的巨大牆壁一般。
掌壁的周圍，空間能量盡數破碎！
“池！”古昭衝身後和光銳軍隊們交手的雲宮陣
師大能池成鋒發出了一道神識。
池成鋒這傢伙，怎麼被區區真實六萬數量的光銳們拖住了？
這短短幾個極轉的時間，應該足夠他率領雲宮的術士團隊們突破過來了。
池成鋒的回覆還沒傳來，古昭就看見對面那個藍色長髮的不知璃，伸出手指對他凌空一點。
博學多才的古昭馬上辨認出來這是什麼術式了。
符咒術，失明指。
想致盲他雲宮古昭？
古昭有些不屑。
這樣的小把戲，對他能造成的影響幾乎為零。
不說想要對古昭這樣的極巔級別絕世大能生效需要多困難，就算成功了。他被視野全黑，感官全封，古昭一樣能夠透過戰鬥本能和做好的動態戰局演算相結合，做出相對應的完整行為！
等等！
古昭突然發現不對勁了。
他藉助距環空間能量出的一式界掌，並沒有和身後以超光速狀態追擊來的量海發生原本應有的碰撞衝突。
古昭馬上明白過來了。
他著道了。
古昭將雙手從衣袖中伸出，光明正大地凌空畫符，無視身邊圍攻而來的巴爾特時空分身們和衛倫的觸手輪廓們。
古昭的身軀，被數道攻擊穿透！
“解！”古昭神色不為所動，繼續光明正大地完成了自己的術式。
這是魂語術式形成的幻境空間！
古昭連自己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高度和現實重合的幻境空間，無縫銜接，取代正在實時進行的戰局，以假亂真，是很常見的魂語術式使用技巧。
但就是這種常見的技巧，他，雲宮的絕世大能古昭。卻在不知不覺中就中招了。
這說明，不知璃和佟玲的交手，並不是古昭以為的平局。
而是，霜界劍脈的不知璃，勝了。
這就是足以被對手抓住，充分利用的明顯失誤空子了。
佟玲，輸給不知璃的這半招，並不冤。
迴歸現實後，古昭看到量海那幾個傢伙，正在頭也不回地向更遠處霜界雲海出口的方向，超光速前進。
量海那個大光頭身邊，光銳軍隊三大統領，段陽，巴爾特，衛倫，一個不少。
劍脈的不知璃和喬勝，同樣一個也沒少。
他們身邊，圍繞著十幾萬的光銳們，整整齊齊，一路經過，身後留下了喬勝設下的無形時空能量隔離屏障。
量海的單臂，仍然是那個巨大無比的光刃模樣，至少說明他們和古昭之間發生過短暫的交手是真實存在的。
古昭略一思索。
這麼看來，大概他是在不知璃的主體神魂意識迴歸身軀的時候，或者看見那個明顯是挑逗他的失明指的時候，中的招？
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就中招，霜界劍脈這個藍色長髮的小姑娘，魂語術式的造詣，已經隱隱超過佟玲了。
雲宮古昭，對不知璃產生了些許的興趣。
古昭身邊，現出佟玲的身影，以及趕來的池成鋒和雲宮術士大部隊們。
“還追嗎？”池成鋒問道。
段陽那六萬光銳，以時空殘留分身們為幌子和犧牲，有效拖延雲宮遠征軍的大部隊之後，又暗中迴歸了光銳軍隊大部隊，一同無視他們的追擊，悶頭向著霜界雲海出口而去。
池成鋒並沒有什麼有效的解決辦法。
光銳的攻擊，伴隨著漫天耀眼的強烈光芒，極大地干擾了他們的暗境視野和魂語術士的能量感知。
這些傢伙又是光銳，行動太快，沒有大範圍的群體時空術式進行傳送的話，他們根本攔截不住。
“不。”古昭望著他們遠去，卻沒有繼續追擊的意思了。
按照目前他們在距環空間內的相對位置，雲宮遠征軍繼續追擊的話，在古昭帶領著他們擊破喬勝沿路設下的時空屏障後，以凨界天涯營光銳軍隊們的前進速度，已經差不多抵達距環空間內霜界雲海出口的位置了。
進了霜界雲海，在雲絡堵塞，得不到有效信息反饋的情況下，古昭也不敢貿然追擊了。
他不知道那頭的霜界雲海空域，九支執劍隊是不是隱匿了能量氣息，在等待著和凨界天涯營完成匯合。
古昭可不想給霜界劍脈和凨界天涯營逐步蠶食他們實力優勢的機會。
穩妥為上，要從整體層面上，全部拿下和霜界劍脈的這一局，才行。
距環內這短暫的遭遇戰，古昭和雲宮先略輸一籌。
劍脈不知璃的一個魂語幻術小技巧，就讓凨界天涯營的光銳軍隊們成功突破了他們雲宮的追擊。
古昭並沒有什麼氣餒的情緒。
就算光銳軍們到了那頭和霜界劍脈形成聯軍，雲宮遠征軍在整體實力上佔據的絕對優勢，也還是沒有被動搖分毫的。
“準備分散進入霜界。”古昭向著在場的全體雲宮術士們傳出神識，“抵達雲海後，立刻就地相轉進入暗境空間，在暗境空間完成匯合。”
化整為零進入霜界雲海，不怕被伏擊，也有著最大的臨場應變調整空間。
就地進入霜界對應的暗境空間，就最大程度降低了被各個擊破的可能性。
在古昭目前的策算中，霜界劍脈的主統籌核心文霞，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九支執劍隊全出，來接應凨界天涯營越過距環到來的光銳軍隊們。
一個是收縮全部力量，依靠主空域的無形劍陣，做絕地反擊。
如果是前者，古昭讓雲宮術士們化整為零降臨霜界的決策，就化解了對方可能的伏擊，邊戰邊退等一切打算。
如果是後者，雲宮術士們可以從容地在霜界對應的暗境空間中再次完成集結，向著主空域和無形劍陣進發。
古昭也沒想到的是，這兩者都不是文霞的選擇。
那頭在東平空域雲海內，等待著他和雲宮幾十萬術士們的，不是主空域的九支執劍隊，只有一個獨臂的面癱女子。
趙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