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裡很安靜，宋懿忍不住問：“不是有事要說嗎？怎麼不說了？”

“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邀請班長來家裡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話到嘴邊，程伽藍又有些踟躕了。

“有什麼事，說吧。”其實在這個氛圍之下，宋懿已經能猜到程伽藍想說什麼了。

“就是——”還是沒能一下把這句話說完，程伽藍很有小心機的把問題拆分了一下，“班長，你一個人在家裡過年，不會覺得無聊嗎？”

“還好。”

“嗯，就是想問問你，明天要不要來我家裡，跟我一起過年呀？”

她聲音低低的，雀躍的邀請之間，還含著幾分小心。

她憐惜宋懿獨身一人，卻也怕她的‘慷慨’傷害到宋懿，所以小心翼翼。

宋懿想，程伽藍就是這樣一個柔軟的人。

她接受程伽藍的好意，但是去程家過年……

“不了。”宋懿並不想在這個時候去程家，“我一個人就可以。”

“你一個人肯定會無聊啊，為什麼不可以過來？”

“有一些私人的原因。”一個並不那麼純粹的人懷著一顆不怎麼純粹的心，穿著一層好朋友的皮去人家家裡過年，怎麼寫怎麼奇怪。

而且，她想這個新年，程先生應該有很多話想跟她的女兒說。

私人的原因……

那就是沒辦法改變她的決定了，程伽藍一下子失落了起來，因為是在電話裡，宋懿看不見她的樣子。

但光聽聲音，她也能想象出來，少女一定忽然低下了頭，有些低喪的樣子應該像極了淋溼的小貓。

“沒事的，今年不方便，以後會有機會的。”

“以後？那得是多久以後啊……”

“也許是明年，也許是過幾年。”

這算是什麼回答，難道到家裡過年不是一件主觀上就可以決定的事情嗎？

不是班長想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嗎，還用了也許，好敷衍啊。

不過轉念一想，班長這麼抗拒，也許是因為本就孤身一人，不願意在新年夜裡看著別人團團圓圓吧。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或許更自在。

一想到這裡，程伽藍就覺得自己生不起氣了。

“好吧，那我等以後了。”

“嗯。”宋懿說了幾句安撫的話，“這兩天可以不用一直看書，可以去放放煙火棒，和家裡的人多說說話。”

“也可以跟程叔叔好好交流一下，其實他很愛你。”

“知道了啦。”

“那就這樣了，午安。”

“午安。”

掛了電話，又無事可幹，宋懿走到窗臺前開始看雪。

其實人生啊，有時候真的會很無聊。

所處的圈子很小，在制定的目標都完成之後，則會更無聊。

特別是在習慣了身邊有人之後，突然再回到了一個人寂靜的環境裡，這種無所適從，就被放大了最大。

下午，宋懿難得在寒假看書。

雖然這裡的很多題目她都已經做過，很熟悉這套路，但試卷就是這樣，任憑你會，做起來依舊消磨時間。

從試卷裡抬頭的時候已經是夜了，吃了個煮玉米，一覺睡醒，又重複了一下今天的生活，一眨眼，年三十就到了。

宋懿去小賣部買了些膠水，拎著膠水回來的路上，她碰到了幾個鄰居。

大家都親切的跟她打招呼，“小宋，你今年要不一起過來看個春晚？”

“謝謝劉奶奶，不用了，我要在家看書呢。”有時候宋懿會想，自己能順利的長大，有時候也多虧了這些善良的人。

微笑著與許多人擦肩而過，她笑得有些累了，剛沉下臉，快到家門口，從兜裡拿出鑰匙的時候，一道清越含笑的聲音衝入耳朵。

“班長！”

幾乎是一瞬間，宋懿就脫去了周周身的冷漠和寂靜，抬眸看著她，眼瞳裡溢滿溫柔，“你怎麼來了？”

大概是因為過年，程伽藍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棉襖，棉襖上還有一圈白色的長絨領，把小程同學的臉簇在了中間，顯得她可愛非常。

外間很冷，她似乎已經在門口站了一小會兒，臉有些紅紅的，“我怕班長你一個人無聊，所以過來了。”

“……胡鬧嗎？”宋懿一邊蹙眉一邊拿著鑰匙開門，拉著她進了門。

因為出去時間不久，裡面的暖氣還沒關，門一開，溫暖的熱氣就撲面而來，程伽藍松了口氣。

“哇，好暖和。”

“來便來了，怎麼來之前不給我打個電話？”宋懿有些無奈，“萬一我又出去買菜呢？”

被數落了一陣，程伽藍卻並不難過，她嘻嘻了兩聲，“好啦，這不是怕你和剛剛一樣，不讓我過來嗎。”

“今天你這樣出來，不陪程伯父，他會不開心的。”

“不會的！！”其實本來在跟宋懿通完電話之後，程伽藍對一起過年這事兒沒什麼想法了。

她怕自己做的不好會讓宋懿難過。

誰曾想，掛了電話之後，程衛國看見了她的低落，和她談了談——

“是他讓我如果想來，可以上午來一趟，然後晚上回去的。”邊說，她邊解釋，“我們南方人過年，只過晚上那個年的。”

“只要一起吃了年夜飯就行。”

“好啦，不要一直看著我這點事了！”不想再談這個，程伽藍馬上轉移了話題，她指著宋懿手上的膠水，馬上很活躍：“班長你出去買膠水是不是要貼對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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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你們家門口的時候發現沒貼對聯呢！”

說完，她就搶過了宋懿手上的膠水，攏了攏羽絨服，跑著往門口去了。

宋懿來不及說什麼，門又開了，暖氣往外，她的聲音傳來，“班長，快來呀！”

本來寂靜的房間，好像一瞬間就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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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宋家是個小房子，但是再小的房子，門也挺高的。

兩個人的身高不足以伸手就可以貼對聯，於是宋懿到家裡搬了一個凳子出來。

外面有點點滑，宋懿站在凳子上的時候，程伽藍在下面給她踩著，邊踩邊碎碎念，“這椅子有點高啊，班長你小心一點。”

“嗯，知道。”

其實已經一個人貼過許多次，都沒有問題，這次多了一個人陪著，更不會有問題。

貼好對聯之後，宋懿帶著程伽藍進了屋，開始包餃子。

本來以為是一個人，餃子也準備留到晚上的。

現在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那年夜飯，也悄悄地提前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