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安靜極了，十個成年人、二十個孩子齊刷刷地看著柯靈和蕭華，把他們當成隨時會左右他們生死的亡命徒。

“看什麼看！”柯靈很生氣地衝他們罵了一句，三十個人趕緊移開了視線，嚇得不敢說話，也不敢再看他們。

“你這麼兇幹嘛？”蕭華抗議道，“咱們和他們不也一樣嘛！”

“和他們一樣！？老子一路上淨保護他們了，連個感謝的話都沒有，還把我們當怪物！”

蕭華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總覺得他面前的柯警官怎麼有點孩子氣。

“看看這些人，”柯靈又說道，“一個個跟小綿羊似的，難道這些人就是人類以後的祖先？”

火噼裡啪啦地燒著，映襯的房間裡的光線忽明忽暗。

“全都給我躺下睡覺！”柯靈沒好氣地衝他們吼道。

三十個人，大人小孩全都乖乖地聽命令躺下了。

柯靈一邊享受著耀武揚威的感覺，一邊對這些唯命是從的人越發厭惡。

沒人再說話，每個人都在這個末日世界的一所孤零零的房間裡沉默著。

火光在撲滿灰塵的牆壁上鬼魅一般搖晃著，他們身體挨著身體，報團取暖，像是人類在這世上僅存的一口氣息。

良久，似乎房間裡的人都睡著了，只剩下木頭在火堆裡時不時發出輕微的斷裂聲。

樓下也沒了動靜，只有趕快躲進夢裡才能遠離恐怖的現實。

柯靈站起身，揭開擋住視窗的一塊破布朝外看了看，之前為了避免麻煩，他們把透光的窗戶也給封死了。

外面漆黑一片，死氣沉沉，但願今天晚上能好好讓人休息一下。

“柯警官，”蕭華輕聲說道，“你當初為什麼肯放走我兒子？”

“什麼？”

“你當初為什麼肯放走我兒子？”

“嗨，時間太久了，我也不記得了。”柯靈打圓場。

“可是，據我所知，你的兒子也進了監獄，還是你親手把他抓進去的。”

蕭華扭頭看著他，身體跟他帖得很近，她身上好像又抹了一點香水，淡淡的香味燻著他的鼻子，讓他感到世界還存在那麼一點美好。

“也許是他後悔了吧。”柯靈回憶著當初老爸抓他進監獄的情景，對別人的兒子寬容，對自己的兒子卻無比冷酷。

“‘他’後悔了？”

“不，我是說，我有點後悔。”柯靈趕忙糾正道。

“我能明白，我兒子的事是在你兒子出事之後，看來你是真的後悔了。”蕭華喃喃說道。

柯靈終於搞清了這之間的事兒，當初老爸故意抓錯人讓蕭華頂罪，放了她兒子，這就是蕭華感激他的原因。

老爸他難道真的後悔了？

不，看看他後來對候永那些孩子做的事吧！他永遠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覺得他是代表正義，是英雄！

如果自己是罪犯，老爸就是典型的裝逼犯！

“知道麼，”蕭華開口道，“換我坐牢的時候，我有些後悔了。”

“為什麼？”柯靈問道，“坐牢是不是很難受？”

“不是，不是坐牢本身，我覺得應該讓兒子受到應有的懲罰。”蕭華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扭頭看著他。

“你真這麼認為？”柯靈想象著她當時的心境。

蕭華沒說話，真誠地點了點頭。

“但再怎麼覺得應該，也不能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去監獄吧，這事兒就不能讓別人來嗎？“柯靈盯著蕭華說道。

話音剛落，周圍突然槍聲大作，是一樓傳來的，房間裡所有的人都驚恐著坐起來。

有人著急忙慌地跑到二樓來。“有人劫路來了！快點下樓，快點上車！”

房間裡頓時亂作一團，大部分人跟著跑去了一樓，有的孩子驚恐地哭起來，但沒人搭理他們，這是個人人自危人人自保的末日時代！

柯靈掀開了擋在視窗的破布，剛一掀開，一顆子彈貼著腦袋就打了過來，子彈擊中了一個孩子的背部，那孩子跌倒在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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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柯靈看到有人佔據了他們的車，甚至爬到了集裝箱車頂上，距離只有幾米的直線距離，柯靈朝著那個黑影開了一槍，那黑影應聲跌落下去。

可這一來，引來了很多子彈，順著視窗朝二樓射過來。

“快下一樓吧！“蕭華衝他大聲喊道。

“別跟我分開！一樓肯定是重災區，在這裡待著！”柯靈反駁道。

二樓的射擊位很好，也相對安全，可一旦大部隊奪回車子撤離，他們很可能就會被落下。

“把火滅了！”柯靈喊道，“等等再走！”

蕭華聞聲開始滅火，房間裡大部分人都跑去了一樓，還剩下幾個躲在二樓的一角瑟瑟發抖，一些人慌不擇路跑去了二樓其他房間，沒人知道哪裡才是正確的路，每個人都自顧不暇、自求多福了。

柯靈繼續伸出視窗朝樓下射擊，有人瞄準了這裡，每次探頭都是一次冒險。在他頭頂四樓的視窗傳來了密集的槍聲，看來他們的人是想藉助有力位置好好反擊一下。

他看到一樓有大批的人衝了出去，兩邊的槍火在黑暗中對射，註定是一場血戰。

突然一輛皮卡車車燈大開急速衝了出去，應該是自己人，但那些手無寸鐵的孩子和大人怎麼辦？這種情況下要進到集裝箱裡並開車走掉絕非易事。

要麼把他們全部幹掉，要麼趁亂渾水摸魚跑掉，儘可能儲存有生力量。

柯靈覺得翼哥的命令下錯了，不應該讓那些孩子現在就去一樓，相反，他們應該躲到更高層，直到把對方全部殲滅。

但很快現實就給他重重一擊，一枚PGR彈直接在他的頭頂炸開了花，巨大的衝擊波讓柯靈和蕭華猝不及防，他們被震趴在地上，眩暈和耳鳴讓整個世界變得扭曲。

“快點走，樓快塌了!”蕭華痛苦地喊道。

柯靈還在眩暈狀態，他看到蕭華向他靠近的扭曲誇張的黑色臉影，嘗試著伸出手去感受現實的溫度。

蕭華一把將他扶起來，吃力地託著他向樓下走去，原本與他們一道躲在房間裡的幾個孩子也驚恐地跟著他們跑下去。

柯靈覺得有溼漉漉的東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本能地伸手一抹，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

一樓已經變空了，沒人再傻乎乎地等著他們的PGR來襲。

柯靈感覺好些了，只是腦袋一側的某個地方火燒一樣疼，他端著槍，和蕭華一道，朝著槍火四濺的外面衝了出去，幾個孩子哭喊著一直跟隨著他們。

又一輛車發動跑掉了，這是輛集裝箱卡車，集裝箱頂上趴著幾個人，不斷朝追擊他們的人開火。

到處都是對射的槍火，他們的人躲在了車靠近門口的一側，對方已經被逼到了公路對面的一些建築裡，看來雙方此刻是勢均力敵、僵持不下。

顧不了太多了，當務之急是搶車離開，柯靈胡亂朝對面冒出槍火的位置放了幾槍，然後貓腰試圖接近一輛防爆車。

沒想到這輛防爆車突然啟動了，沒有開車燈，只有引擎在暗夜裡轟鳴，這一啟動引得所有正在還擊的人都放棄了還擊，拉開防爆車一側的車門就往裡鑽。

柯靈和蕭華根本插不上空，只得貓著腰，用車做掩護，逃離交戰區，仍有幾個孩子跟著他們，能跟就跟，死了拉倒，他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就在這時，那輛啟動的防爆車從他們面前急速逃離，柯靈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側的車門還沒來得及關。

柯靈感覺這最後的希望也沒了， 那些皮卡車或許早就被打成了篩子，他們根本別想再坐車逃離。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束飛行的火焰衝了過去，緊接著，那輛防爆車在不遠處爆炸了，爆炸聲震顫著他們周圍的大地，升騰起的火焰將四周照得一片絢爛奪目。

爆炸一過，柯靈趕快繼續向前跑走，此時他們這邊的火力已經明顯減弱了，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無心戀戰。

柯靈走到一個皮卡車跟前，開啟車門看還有沒有希望，但他摸到了駕駛座上已經死掉的人，用手摸到鑰匙，轉了兩下沒有絲毫動靜。

“別再管車了!”蕭華衝他喊道。

柯靈趕快從車上下來，繼續往前跑，能用的車早就逃掉了，剩下的都打殘了。

此時，他們這方的火力已經全停了，誰放槍，就會招來密集的報復，每個人都自顧逃命了。

對方也停止了射擊，可以聽到摸黑跑過來的腳步聲。

就是這個短暫的瞬間，給了他們逃走的最佳時機。

柯靈拉著蕭華迅速往前跑，他們身後仍跟著那幾個孩子。

他們沒有選擇沿公路向前跑，而是鑽進了一些衚衕裡，黑暗給了他們最好的保護，也成了他們最大的障礙。

他們猶如在迷宮中穿梭，能看清一點路，但模模糊糊，不辨方向，不知退路，但必須趁現在儘快遠離敵人的包圍圈。

他們像是跑了很遠，但又總是能聽到某處的呼喊聲，突然某個時刻，那些呼喊聲變得尖銳，帶著恐懼。

“置換人來了！”他清晰地聽到遠處有人在喊。

“糟了，置換人來了！”蕭華也聽到了。

那幾個孩子嚇得抱在了一起。

“別急，你們貼著牆靠在一起！”柯靈衝他們喊道。

幾個孩子躲在蕭華身後，背靠著牆，等著那些喪屍般的置換人隨時朝他們衝過來。

他們面前的黑暗就像是惡魔的利爪，隨時會一爪子伸過來，把命奪了去。

“來了！”有個孩子大喊一聲。

隨著那喊聲，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跑了過來，柯靈和蕭華幾乎同時開了槍，與此同時不遠處也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緊接著，又是一個黑影襲來，蕭華沒來及開槍就被那黑影抓住了。

“吭!”一股槍火在那黑影上噴進去，那人倒掉了

緊接著，幾個黑影又衝上來，柯靈接連扣動了扳機，黑影一個個倒下。

“啊！你打錯了人！”一個孩子高聲哭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