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後，討論繼續。吳天宇需要處理公務，下午不參與討論。其實，吳天宇自己也知道，參加這種學術會議，自己只是擺設。

白小海與範諾諾年輕，中午休息半小時之後，兩人便出現在會議室裡等待。

朱思淼、錢大壯、孫茂龍等六人需要午休，預計還要四十分鍾才能開始正式討論。

中午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白小海端著一杯龍井茶，走到寬敞的落地窗前遠望思考。範諾諾則開啟膝上型電腦，熟練的敲擊鍵盤，似乎正忙著程式設計。

文科男，程式設計女，兩人雖然獨處一室，卻沒有什麼話講。白小海沒有興趣主動招惹範諾諾，同樣，範諾諾也懶得理睬白小海。

上午兩個多小時，相互之間因為不熟，最初的討論更像賭氣吵架。後半段討論，因為孫茂龍參加，白小海收斂了態度，這才圍繞立項課題展開討論。

在眾人的質疑聲中，白小海磕磕絆絆的完成了立項課題闡述。算上吳天宇，其他八個人提出了很多問題。

千瘡百孔！

上午討論結束，嗓子冒煙，午餐雖然很豐盛，白小海卻沒有胃口。換成心理素質差的年輕人，經歷上午那樣兩個小時討論之後，即便不哭鼻子，恐怕也沒了繼續堅持的勇氣。

難得的安靜，之於白小海來講極其重要。白小海倔強的堅持自己的觀點，不是為了面子，而是知道自己的堅持的價值。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向，科研立項也難以例外。沒有十全十美的課題，也沒有一勞永逸的替代法。藉助信息化手段更新育人理念，並不是忽略教師本身的作用。

關於這一點兒，會議之前，白小海還很模糊，經過上午那兩個多小時的討論之後，白小海漸漸明白了，藉助資訊手段進行德育，最大的難點不是學生，而是教師。

既然要建立一種德育教育新模板，那這種做法便需要推廣。一個人或幾個人認可的新模板是沒有價值的。

簡單來講，白小海雖然拿出了高二七班轉變這個成功案例，但其中的很多做法都是違背教育法，違背教育理念的。

而且，退一步講，即便拋開是否違背教育法不談，不同性別，不同家庭背景，不用學科教師在育人的時候，做法上都會有很大差異。

例如，白小海為學生買盒飯這件事，從感化學生的角度講，這是好事情。全班同學一起吃盒飯，掩蓋了家庭經濟條件一般學生的窘境。可是，在這個案例中，每位學生的獨特情感體驗是不一樣。

經濟條件優厚的同學，不會對盒飯有什麼想法，感化的效果一般；經濟條件較差的同學，心裡感恩班主任，嘴上，臉上卻又礙於情面不敢表現出來。

站在教師的角度，這是一次成功的物質給予。可是，這樣的做法，之於絕大多數教師來講，都是難以複製的。近千元的中餐費，清一色的綠色健康食材，單純這兩點，便讓很多後來者望而卻步。

即便學校承擔餐費，那健康綠色的食材又如何保證呢？

白小海不缺錢，家裡又是做餐飲的，再加上白小海單身，這才促成了這件事。

上午臨近結束的時候，白小海分享了自己半年多的管班經驗，自己覺得付出很多。可是，當那六位專家開口之後，白小海才意識到，在座這些人之所以能成為專家，不僅僅因為學科過硬，他們都擔任過班主任，而且都在十五年以上。即便發諾諾，大學本科實習的時候也擔任過一年班主任，起早貪黑這種事情，之於在座中人來講，都很稀鬆平常。

下午還會圍繞課題展開探討，然後分類彙總，梳理完主問題之後，白小海再重新撰寫立項草案，然後明天上午再討論，再修正，再梳理……

來之前，白小海想當然的認為，這次培訓知識走過場，自己坐在臺下聽，臺上的專家眉飛色舞的講解，培訓結束之後，自己可以去湖邊走走，或者約沈紫君見個面，再或者留在賓館裡睡覺，好好調理身體。

半天之後，白小海知道自己錯了。

錯得很離譜。

這是真正的學術討論，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忙。

三位特接教師，三位學科帶頭人，為了這一週的時間，推掉了很多講座和會議。會議空閒的時候，他們還要做很多事情。

範諾諾也很忙，即便中午休息的時間，她都要爭分奪秒，面對著螢幕，儘量彌補參加討論帶來的損失。

白小海現在多少能理解範諾諾說的那句話了——如果你的課題一文不值，那就立刻停止，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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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時間寶貴！

經過一個上午的討論，似乎除了大方向沒有問題之外，自己撰寫的那個開題報告似乎沒有任何價值。

白小海有些汗顏，因為自己撰寫的事情，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並沒有想著將這件事做好，甚至，都沒有想過這個方案能否付諸實踐。

如果不是因為省裡要率先實現教育現代化，自己的這個專案根本不會立項。如果不是因為省德育處牽頭，這些專家根本不可能坐在這裡討論。

有句話，自己說錯了。中午吃飯的時候，白小海將上午的整個過程回想一遍，越來越覺得自己錯了。

能夠被省裡召集過來，都是各行領域的精英。他們來參加這個專案，不是因為興趣，而是因為共同的追求。所以，他們前來，不是為了指責誰，而是為了將這件事做好。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講，坐在這個會議室裡的人，根本就沒有主次。

年輕啊！

還是太莽撞了。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便由著想法去做，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擁有靈魂系統，高二七班又怎麼會這麼快發生改變呢？

“不符合邏輯！”範諾諾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端著一杯熱水走到窗邊，那張還算耐看的俏臉上卻沒有任何溫度，“我剛才檢索了大量後進班轉化案例，你接手高二七班的狀況如果屬實，半年之內，根本就不會發生如你說的那樣根本改變。白小海，我鄭重的問你，你講述的時候，有沒有美化自己！”

“——” 沉思中回過神，扭頭與範諾諾對視，白小海苦笑搖頭，“沒有！”

“你確定？白小海，請你明白一件事，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但你必須明白，科研必須基於事實，絕對不能造假。剛才，我找到你撰寫的教案和論文，經過各種檢索比對，雖然沒有找到你抄襲的證據，但其中的很多詞語、觀點，也不是第一次出現。我這樣講，並不是質疑你的人品，而是想求真。你成長的速度太快，半年之內，取得那樣的教育成績，這根本就不符合教育規律。”

範諾諾嚴肅講話的時候，語速像敲鍵盤一樣奇快。白小海還微微愣神的時候，範諾諾已經有理有據闡述完自己觀點。

“所以，我懷疑你在管理班級的時候，為了儘快粗成績，你採取了非正當手段。比如，使用物質獎勵過度刺激，或者對未成年學生採取暴力或變相欺壓的手段。再或者，高二七班的改變，只是一種假象。比如，這個班級學生並不差，而被你故意說得很差！”

——

望著範諾諾，白小海真想一掌劈過去，檢測裡面的紅白之物成分。不過，或許不僅範諾諾這樣想，另外六位專家也會質疑。下午的討論，恐怕又要爭執很久，因為自己必須證明自己沒有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