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平的目光隨著展開的竹簡往後推移,竹簡上爬滿了想要購買食鹽的名字,如同搬運食物的螞蟻一樣一行行整齊地排列,在每個名字下面還寫著對應的食鹽數量,憑從前在森多掌管交易的經驗,祖平粗略估算就知道若要滿足竹簡上所有人要買的鹽量,睢國運來的那十船鹽根本就不夠。
明擺著,莫西這是在為難自己,給自己這個監督一個下馬威。如果不能夠平均分配,沒得到鹽的人肯定要到盤果那裡去告狀,到頭來莫西會把責任全推到自己身上,他自己卻落一個清廉又不得罪人的好名聲。
“你不願得罪人,難道我就願意嗎?”祖平冷笑著剛想把把竹簡丟進了面前的火塘裡,就在竹簡即將落入火塘的瞬間,一個黑影在祖平面前一閃,一隻手把竹簡抓在手裡。
祖平第一反應是把隨身佩戴的短刀抽了出來,往黑影砍去。
黑影的速度更快,祖平的刀落了空,砍在了燒得正旺的火塘上,順勢挑起燃燒的木材朝黑影拋去。
黑影一閃身,避過了木材,同時喊道,“祖平,是我。”
聲音如此熟悉,祖平頓時愣了一下,“申加?”
黑影穩住身形,祖平一看果然是申加,比起從卡洛城離開時,申加顯得更加強壯,結實的胸膛和兩隻粗壯的手臂把長袍撐得鼓鼓囊囊,祖平放佛看到了另一個安武。
“你什麼時候到的卡洛,我怎麼不知道?”祖平帶著欣喜的表情大步走到了申加面前。
申加沒有回答祖平的問題,而是晃動著竹簡問道,“這是什麼,為什麼要燒掉?”
祖平哼了一聲坐下來,“你開啟看看就知道。”
申加把竹簡展開一看,臉上立刻浮現出理解的笑容,“這應該是需要買鹽的名單,巴爾頭領好大的口氣,想要一船鹽。”
祖平嘆了口氣搖搖頭,“睢國這次運來十船鹽,根本就不夠分,莫西這個老滑頭,把這塊燙山芋甩到我的手裡。”
“所以你也不想接?”申加笑了笑,“到時候你阿爸怪罪下來,你可是也逃不脫責任。”
祖平立刻想起盤果對他說過的那番話,心中的火騰地燒了起來,“我現在一無所有,他要怎麼責怪都無所謂。”
申加忽然眯著眼睛盯著祖平說道,“也是,反正你和姑媽也不想盤果在王位上一直呆下去。”
祖平像被骨針刺到了屁股,騰地一下子站起來,臉色慘白,雙唇打著顫地指著申加說道,“你、你從哪裡聽到的,你瞎說什麼?”
申加坦然地盤腿坐了下來,“有人對王宮裡面發生的每一件事都瞭如指掌,這個人你應該知道是誰。”
“總大摩師他···,你···。”祖平的頭腦此刻有些混亂,申加的突然出現帶來震驚的訊息,讓他有些語無倫次。
申加笑著說道,“快坐下,別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總大摩師若是反對你和姑媽的做法,肯定早就採取行動了。”
“這麼說·······,”祖平慢慢坐在申加對面,“這麼說雅格總大摩師支援我的想法。”
申加點點頭,“總大摩師說,大王的位置其實本該屬於你。”
祖平皺著眉,眼睛的眼眶裡轉,“總大摩師這話是什麼意思?”
申加扁著嘴搖頭,“我也不知道,他說你要想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應該去問姑媽。”
“我阿媽?”祖平更加不解。
“這個問題你稍後再去弄清楚,你要想登上王位就需要人支援,朝中的大臣,領兵的大亞,卡洛城裡的貴族,各部族的頭領,一個都不能少。”
“談何容易。”祖平嘆了一口氣。
“其實也不難,現在至少我就算一個。”申加說道,“我只有兩個個條件,首先,你登上王位以後,把森多給我,其次,以後濮國只能銷售烏東的鹽。”
祖平苦笑道,“只要我能登上王位,別說兩個條件,十個條件我都答應,可現在除了你,不可能有人支援我,一旦我要反對我阿爸,第一個跳起來的就是安武,你能幫我解決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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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加擼起袖子,展示長滿黑毛的手臂,“實話告訴你,現在我的力氣比安武還大,就在前幾天,我偷襲了森多大寨,打敗了安武,差一點就佔領了森多。”
“你?”祖平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樣大,指著申加說道,“你竟敢出兵攻打森多?”
申加不屑地把祖平的手壓下來,“森多現在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它現在屬於安武,我打森多你應該高興才是。”
“可是,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承認我最後被安武的詭計陷害,損兵折將,還被他抓了起來,不過總大摩師派人把我救了出來,還帶到了卡洛,進入了王宮。”申加得意地說道,“我現在是隱藏在王宮裡你的得力助手,我會竭盡全力幫你實現你的願望,當上濮國的大王。”
祖平嚥下一口口水,前天和阿媽說起奪取王位的事,那時候只能算是個想法,而現在,這個想法似乎正在朝著變為現實的方向發展。
“你有什麼辦法讓人們支援我?”
申加把竹簡遞到祖平的面前,“辦法就在裡面,缺的食鹽你沒有,我有。”
祖平重新把竹簡展開,眼睛再次掃了一遍名單,嘴角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他立刻吩咐下人,去請竹簡上的第一個人——巴爾頭領。
巴爾頭領跨帶著謹慎的微笑進門檻,“見過駙馬。”
就在把巴爾躬身行禮的時候,隨著頭往下低,他看到了祖平腿上攤開的竹簡,兩條短粗的眉毛頓時不由自主地往上抬了抬。
祖平相信這麼近的距離,巴爾一定在竹簡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名字。他放下竹簡站起來,非常謙遜地托住巴爾的雙臂,“巴爾阿叔,侄兒是晚輩,可受不起你這麼大的禮。”
“現在你是駙馬,應該的,應該的。”巴爾直起身體,眼神不由自主地往祖平身後的竹簡上面瞟。
祖平非常坦然地把竹簡撿起來,大大方方遞到巴爾頭領面前,“巴爾阿叔,這是莫西送來的今年需要購買食鹽的名單,你排在第一個,而且想要一船,數量是不是太多了。”
巴爾尷尬地笑了笑,“侄兒也算是自家人,我們高裡部族的情況你也清楚,田少牛羊多,人不吃鹽沒力氣,牲口不吃鹽整天沒精神,不是我要得多,而是實際情況就是這樣。”
祖平為難地說道,“若是賣給你一船,別人也要一船,睢國的那十船鹽根本就不夠分,到時候人們會以為大王偏袒部族,輕視卡洛城裡這些大臣和貴族,巴爾阿叔你很讓我為難。”
巴爾一跺腳,“侄兒你就給我句痛快話,能給多少。”
祖平沉吟了一下,“半船。”
巴爾嘆了一口氣,“半船就半船。”微微一躬身,嘴裡嘀嘀咕咕著轉身離開。
祖平忽然說道,“巴爾頭領請留步。”
巴爾收住了即將跨出門檻的腳,轉過身來皺著眉頭說道,“侄兒是反悔了嗎,半船鹽都不肯賣給我?”
祖平笑著說道,“答應巴爾阿叔的怎麼可能反悔,我只是有個法子讓阿叔得到你想要的那麼多鹽,不知道阿叔願不願意。”
巴爾立刻來了興趣,在祖平的示意下,把耳朵湊了過來。巴爾的緊皺的眉頭隨著祖平的低語慢慢舒展,眼睛越眯越小,嘴角開始上揚。等祖平說完,巴爾的小眼睛眯得只剩一條縫,笑容把他的眼角擠出了許多道皺紋。
“還是駙馬有辦法,就按你說的辦。”巴爾一副欣喜的模樣。
“只是有一條。”祖平嚴肅地說道,“這件事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讓我阿爸知曉。”
“那是當然。”巴爾拍著胸脯說道,“我巴爾向山神發誓,如若洩露半句,定遭雷劈,不過話又說回來。”巴爾擠眉弄眼地說道,“在今年之前,別說是部族,就連卡洛城裡的大臣和貴族,哪個不是明面上買睢國的鹽,暗地裡從烏東要鹽,只是你阿爸太古板,比令堆規定得還要嚴,倒不如你靈活。”
祖平笑吟吟地說道,“巴爾頭領過獎了,我不過是看不慣睢國食鹽一家做大,讓食鹽買賣失了公平,更不願意阿叔你們為了鹽對那個莫西低聲下氣。”
送走巴爾頭領,申加從裡面的臥房走出來,對祖平豎起了大拇指,“我一直聽說森多富強起來,你比安武的貢獻更大,從前以為是森多人吹捧你,現在看來,你的確有一套。”
祖平冷哼了一聲,“打架我的確不行,但論起經商和管理,我比我阿爸只好不差,如果沒有我管理森多的奴隸,平衡貴族之間的關係,森多大寨不可能有今天,只可惜阿爸看不到我的存在,他眼裡只有所謂的新政。”
申加笑著把竹簡拿起來,“我們看看,接下來你該見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