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共振安裝工程師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沃琳以為他是中國人，可他開口就講英語，搞得沃琳也拿不準他到底是哪國人，只能從他的外貌上大致斷定，他是東方人。

安裝儀器第一天工作基本是拆箱，工程師指揮工人拆箱時比比劃劃，工人們對工程師也是比比劃劃，雙方好像打啞語一樣，鬱悶得工人有時候忍不住爆粗口。

除了裝資料的箱子是工程師自己拆的，其他拆箱的事工程師就沒再動過手。

沃琳現在對於英文的文字翻譯有很大進步，可在口語上，還真不行，工程師說慢些的話，她連聽帶猜，還湊合能弄個半懂，要是工程師說得稍微快一些，她可就真只有發懵的份。

另外一點讓她為難的是，無論是儀器的使用說明書，還是電路圖，以及其它相關的資料，全部都是英文，沒有一本是中文資料。

使用說明書還好些，她自己親手翻譯了一大半，秀才幫她翻譯的那些部分，她在整理資料時，也全部都對照看過，所以她看起使用說明書來，沒什麼障礙。

可是安裝說明書，她看起來就有些費勁了，還有一大本一大本的電路圖，她看著更費勁。

從電路圖上大致可以推斷出，磁共振儀器的電路板大多高度集成化，而沃琳之前見過的無論是電路板，還是電路圖，都沒有這麼高度集成化，圖上標註的很多元器件她也沒見過。

當沃琳用結結巴巴的英語向工程師提問時，工程師回答的語速非常快，沃琳無語望天，心裡忍不住爆粗口，這他媽怎麼覺得工程師是故意的。

忙活到下班時間，沃琳正在腦子裡用英語單詞組織語句，看怎麼和工程師說工作餐的事，一轉眼，工程師不見了，她問工人有沒有看見工程師。

“已經走了，”工人中的小頭目說，“幹活幹得好好的，那個假洋鬼子看了下手錶，二話不說，揹著他那巨大的揹包就走了，我們哥幾個還在納悶怎麼回事呢。”

二話不說就走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小頭目招呼他的兄弟們：“我們也走，這活幹得他媽憋屈，請老子來，老子也不來了。”

說完，各自拿著工具罵罵咧咧就走了。

看著亂七八糟的現場，沃琳犯愁，現在就她一個人，她想出去打個電話都不敢，要是她離開，丟了東西怎麼辦。

焦急得在門口張望，看到遠處有個年輕保安在和別人打情罵俏，沃琳喊：“伍哥，伍哥。”

年輕保安立即停止了打情罵俏，緊張得朝四周張望。

這個醫院能被稱之為伍哥的，只有伍天明一個人，因為整個醫院只有兩個姓伍的，除了伍天明之外，另一個姓伍的是個阿姨。

對於安保科長霍宇嚴，保安們其實不怎麼怕，別看霍宇嚴派頭十足，實際上很好說話。

而副科長伍天明正好相反，看起來很好說話，整天笑哈哈的，可在保安們眼裡，伍天明就是一隻笑面虎，要是被伍天明知道他們值班期間瀆職，他們絕對會被伍天明整得生不如死。

看了一圈，年輕保安沒有看到伍天明，倒是看到了朝他招手的沃琳。

年輕保安走過來，問沃琳：“你有什麼事？”

沃琳心裡松了口氣：“你好，大哥，我有點事需要打電話請示領導，這裡麻煩你幫忙看一下，我去去就來，不會用很久。”

年輕保安答應：“行，那你快去快回啊，我還要急著交班呢。”

急個屁，沃琳才不信他的鬼話，要是真急著交班，他就不會在這裡和別人打情罵俏了。

當然，這話她只在心裡說說而已，不會真揭穿，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沃琳打電話到裴科長的手機，說明實情：“裴科，下班後，工程師沒吭聲就走了，不知道是有事離開了，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工人們也都走了，說不幹了，這事您看怎麼辦？”

裴科長安慰沃琳：“你別急，我先問問怎麼回事，你別走，就在電話跟前等著。”

那邊裴科長掛了電話，沃琳這邊就馬上給伍天明發了個傳呼：磁共振安裝場地無人看守。

其實她剛才打電話時，可以把這事告訴裴科長，裴科長會和霍宇嚴聯絡，安排保安看守安裝現場，不過那樣的話，花費時間比較久，問題還不能很快解決。

她得到的回覆，估計是讓她先克服一下，因為安保科人手不夠，臨時排班比較困難等等。

她直接和伍天明打私人交道，問題解決得還快一些。

等了一會兒，裴科長打電話過來：“我和磁共振代銷公司聯絡了，工程師是去吃飯了，他們有自己的餐飲標準和餐飲補貼，就不用咱們安排工作餐了。”

裴科長囑咐沃琳：“今天的工作餐已經訂好，估計老馬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菜下鍋了，工程師不吃工作餐，你就自己去吃，不吃白不吃，從明天開始，就不安排工作餐了。”

沃琳回到磁共振安裝場地，保安已經從一個變成了兩個，伍天明辦事效率還是挺快的。

年輕保安有些怨氣：“本來只是幫你的忙，這下成了我值班了。”

“辛苦兩位了。”沃琳向保安連道辛苦，“兩位還沒吃飯吧，我等下給你們送來。”

工作餐是四個人的量，她一個人吃不完，不如送個順水人情。

後來的那位保安是個中年人，擺手，“你不用這麼客氣，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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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就是他的上班時間，和他交接班的就是先來的這個傢伙，可他等來等去，都不見這傢伙出現，伍天明說是磁共振安裝場地需要人看守，讓他不要等了，直接來這裡就行。

結果他在這裡見到了這傢伙，他用對講機給伍天明彙報過，伍天明指示，讓這傢伙不用下班了，直接留在這裡和他一起看守場地。

“嘿嘿，”沃琳笑得不好意思，“飯是醫院出錢，我只是借花獻佛。”

“行，那就多謝了。”中年保安呵呵笑，“我剛才急著交班，還真沒吃飽。”

年輕保安問沃琳：“都有什麼菜？”

沃琳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是提前安排好的，只能有什麼吃什麼了。”

“那你可要記得，不要光顧自己吃，把我們哥倆給忘了。”先年輕保安囑咐。

“不會的，菜炒好，我先打包，讓店員給兩位送來。”沃琳做過保證，然後告辭。

中年保安罵年輕保安：“你缺心眼啊，還是這輩子沒吃過便宜飯，要是她在伍科面前說起，看伍科不讓你把吃下去的吐出來。”

年輕保安不服：“你沒聽她說是醫院出錢嗎，我又沒吃她的，伍科幹嘛要整我？再說，她和伍科是什麼關係，伍科憑什麼替她出頭。”

中年保安真得是懶得搭理夥伴了，這傢伙都被人家小姑娘誑來幹活了，還死鴨子嘴硬。

沃琳出醫院門，恰巧碰到韓霆進醫院門，韓霆那個驚喜呀：“你這是要去哪裡？”

他心裡正唸叨著不知沃琳這會兒在幹什麼呢，沃琳就出現在了他面前，就跟那從天而降的仙女一樣，這絕對算得上是天緣，上天都覺得他和沃琳合適，給他們製造機會。

“去吃飯呀，你剛回來？”沃琳感覺有些意外，“你不是說還有半個月才回來嗎？”

“本來教授要帶著我麼幾個進修生去開研討會的，教授臨時有事，推遲兩天去，我就回來看看你，”韓霆握住沃琳的手，“你想吃什麼，咱們一塊去。”

“我去馬老師的店裡吃，是工作餐。”沃琳輕微掙扎，要抽出自己的手。

這是在醫院門口，很多人都認識韓霆，看韓霆牽她的手，大家不是打趣，就是投來打趣的眼神，沃琳覺得很不好意思，也不敢大幅度掙扎，否則會惹來更大幅度的打趣。

韓霆反倒將沃琳的手握得更緊：“再亂動，信不信我抱你。”

沃琳不掙扎了，她相信韓霆說到做到，這個賴皮還真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她。

“走，我和你一起去吃，好久沒有吃馬老師炒的菜了。”韓霆拉著沃琳的手，走向巷子。

確實如裴科長所料，馬醫生已經準備好了菜，就等著菜下鍋了。

聽沃琳說明情況，馬醫生樂呵：“工程師不來正好，也別論什麼工作餐菜譜了，咱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我也很久沒有和韓霆喝過酒了，咱們就炒幾個下酒菜。”

韓霆擺手：“馬老師，下酒菜可以，酒就不要喝了，您要上班，喝酒誤事，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想好好陪陪我女朋友呢。”

“哈哈哈哈，”馬醫生大笑，“你找理由也不找個靠譜的，誰不知道你韓霆千杯不醉呀，我能呆在店裡炒菜，肯定也是休息，怎麼會上班誤事呢。”

他拍拍韓霆的肩膀，一手一個，推著沃琳和韓霆進包廂：“行了，逗你們玩呢，你們只管坐著等菜就行，飯我會讓人給保安送去，除了上菜，我不會打擾你們小兩口說悄悄話。”

沃琳被馬醫生的話鬧了個大紅臉，快步進了包廂，身後馬醫生又是一陣打趣她和韓霆。

兩個人獨處，韓霆反倒不敢對沃琳太親熱，怕嚇著沃琳，他坐得離沃琳隔開兩個座位。

韓霆先給沃琳倒了一杯茶，然後他自斟自飲。

從上火車到現在他還沒喝一口水，這會兒還真是渴得有點厲害。

“聽你和馬老師說的意思，那個安裝工程師不好相處？”韓霆問沃琳。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說起這個，沃琳就愁，“他說英文，我聽不懂。”

根本就不知道人家說的是什麼，怎麼知道人家是否好相處，不過，從工程師一聲不吭就走這一點來看，還真是不好相處，否則工程師離開前，最起碼也會比劃一下吧。

“說英文？”韓霆來了興致，“那我可要會會他，正好練習一下我的口語。”

“你會說英文？”沃琳驚訝。

“你以為呢？”韓霆立馬傲嬌起來，“崇拜吧，你男朋友可是全才，沒有不會的。”

沃琳撇嘴：“這是你自己說的，又沒人看見你用外語對話，我才不信呢！”

其實她已經信了七八分，雖然她確實沒有聽韓霆說過英語，但她心裡就是對韓霆有信心。

“小丫頭，口是心非了吧？”韓霆揉沃琳的頭。

這就是個子高的好處呀，韓霆心裡得意，兩個座位不是距離。

“哎呀，頭髮又給你弄亂了。”沃琳挪到了韓霆正對面的位置，這下韓霆夠不著她了。

韓霆玩沃琳的頭髮上了癮，每次不把沃琳的頭髮弄亂，絕不會主動撒手，過後他又纏著要給沃琳梳頭，說是他惹的禍他收拾攤子。

嬉笑玩鬧中，韓霆梳頭髮的手藝越來越好，有時候比沃琳自己梳的頭還順溜。

不過，現在是在別人的地盤，沃琳才不會由著他玩。

沃琳曾經開玩笑，她的頭髮自來卷比較厲害，不好梳，如果換成直頭髮的女孩子，韓霆的手藝會更有用武之地。

“我這一輩子就只給你梳頭，”韓霆信誓旦旦，“別人的頭髮，我碰都不會碰。”

“嘁，誰知道你是不是口是心非。”沃琳嘴裡表現得很不屑，心裡卻是有那麼一些甜蜜。

馬醫生炒好所有的菜，才用一個大托盤端進來：“一個個上菜怕打擾你們，一起全上，要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也就這麼一回哈。”

見韓霆和沃琳坐對面，他樂呵：“喲，這是準備拜堂了還是怎麼著？”

然後扯起嗓子吆喝：“夫妻對拜”

沃琳羞得趴到桌子上，韓霆攆馬醫生：“為老不尊，沒你的事了，趕緊走吧你！”

馬醫生哈哈大笑著離開，韓霆催沃琳：“趕緊吃，涼了對你的你腸胃不好。”

陽曆十月的天氣雖然還不冷，可也已是秋天，他這次回來，打算做蜂蜜漬生薑給沃琳吃。

沃琳邊吃飯，邊忍不住想象韓霆和工程師用英語交談的場景，不知以中文大鬧天宮少有敵手的韓霆，會不會用英文發揮他的狡辯功力，能發揮到中文的幾成水平。

“你這小腦袋瓜是不是又在天馬行空了？”一碗湯放在面前，沃琳才發現，韓霆不知什麼時候又坐得離她只有兩個座位的距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