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熱鬧的人都走了，宿舍裡安靜下來，沃琳和韓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韓霆心裡罵自己，平時你他媽不是挺能咧咧的嗎，怎麼關鍵時刻屁都放不出一個。

他看到李磊放在桌子上的飯盒，有了話題，問沃琳：“你餓了吧，早上就吃了一碗粥。”

“是有點餓。”沃琳的心裡也松了一口氣，沒話說是挺尷尬的。

“你別動，我喂你，先看看簡賦都做了什麼。”韓霆把飯盒拿出來，一個個開啟。

皮蛋瘦肉粥、西紅柿炒蛋拌飯、生菜雞絲荷包蛋面、鯽魚湯，全是清淡的，一看就是符合沃琳口味的病號飯，韓霆心裡發酸：“簡賦對你的口味蠻瞭解的哈。”

沃琳承認：“我和他在學校時就認識，對彼此比較瞭解。”

韓霆嘿嘿笑：“我嫉妒他了，他能做出你喜歡吃的東西，我不會做飯。”

繼而又給自己打氣：“人嘛，各有所長，不是只有會做飯才能照顧好心上人。”

他問沃琳：“你想吃哪個，我喂你，或者每樣都吃一點？”

“不用你喂，我自己吃。”沃琳拿開腿上的毛巾，要下床。

被韓霆一把摁住：“要敷至少十五分鍾才管用，你自己吃也行，我給你端過來。”

沃琳覺得自己被韓霆當成了玻璃人：“不用這麼小心，你這樣，讓我感覺自己病得要死了一樣，算了，我等敷完再吃，你先吃吧，你早上什麼都沒吃。”

“好，不過我得弄點下飯的東西。”韓霆又跑回宿舍，拿來一瓶剁椒薑絲。

不過，他並沒有真的先吃，而是繼續給沃琳腿上的毛巾換面，不時擰掉毛巾裡的水分，再往裡面加幾塊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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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鍾時間到，沃琳下床走到桌邊。

韓霆打了水給沃琳擦過手，這才允許沃琳開吃。

兩人邊吃，韓霆和沃琳商量：“要不我把冰箱放你這邊吧，省得我拿東西還得來回跑。”

沃琳找藉口：“拿過來沒地方放，你那冰箱那麼大。”

她又不是韓霆什麼人，韓霆的冰箱放在她這裡算怎麼回事。

“這宿舍就你一個人住，歸置歸置不就有地方放了，”韓霆不放棄，“再說，你的藥還在我冰箱裡呢，我明天就走了，你拿不出藥，怎麼喝？”

沃琳再找理由：“放秀才冰箱裡呀，我和秀才天天上班在一起，他每天拿給我就行，之前不就是這樣做的嗎，有他提醒，我也忘不了喝藥。”

“不行，”韓霆不願意，“當初我拜託秀才幫你保管藥，是權宜之計，現在你我心意已經明了，我自己能做到的事，就不能再麻煩人家秀才了，再說，要是秀才萬一出差了呢。”

沃琳搖頭：“韓醫生，不是你我的心意都已經明了，而是只有你，你先不要抱太大希望，說不定最後我會讓你失望呢。”

韓霆嬉笑：“爭取了，才有希望，不爭取，只有失望。”

他再勸：“我還有四個月才結束進修，冰箱放在我那裡也是閒著，你用，也能幫我維護。”

沃琳還想推拒：“你宿舍裡還有別人呢，他們也要用呀，李磊天天喝冰水呢。”

“他們幾個也就能冰點水，沒有其他用處，你是自己做飯的人，冰箱用處可就大了。”韓霆再接再厲，“你的藥材都在冰箱裡儲存著呢，要是哪天那些傢伙嫌礙事給扔了，多可惜。”

“好吧。”沃琳已經再找不出繼續推拒的理由。

這下韓霆高興了，吃完飯就屁顛屁顛把冰箱推了過來。

幾乎和韓霆一樣高的冰箱，一進沃琳的宿舍，立即就顯得宿舍的空間有些擁擠。

“沒關係，看我的。”韓霆擼袖子幹活。

把兩張長期沒人睡的床並排擠在一塊，又把兩張空桌子翻過來扣在那兩張床上，然後把沃琳和張萍的床和桌子重新排列位置，冰箱靠牆角站好，宿舍又是一番大變樣。

“怎麼樣，”韓霆顯擺，“有沒有聞聲起舞的衝動？”

說著話，他在空出來的屋子中央劃出幾道優美的舞姿，看得沃琳莞爾。

“對嘛，就是要笑嘛，開開心心的才是你，”韓霆圍著沃琳炫耀他的舞技，“要不是你的腿不方便，我現在就想帶著你跳舞。”

沃琳被他逗樂：“我的舞技也不錯呢，不過一年多沒有跳過舞了，不知還會不會跳。”

“真的？”韓霆有些興奮，“沒想到文文靜靜的你，竟然也會跳舞。”

“文文靜靜的我，還會抽菸喝酒呢，只是你沒有見過而已。”沃琳也不知自己怎麼回事，突然就冒出這句話來。

多年之後，再回想起往事，沃琳以為，當初說出這句話，大概是因為，她從心底裡覺得她和韓霆不合適，所以總是下意識把她不好的一面展現在韓霆面前，讓韓霆自己卻步吧。

畢竟，在一般人的眼裡，女生抽菸，那是有悖常理的事，甚至有人認為是道德敗壞。

“那你現在是戒菸了嗎？”韓霆沒有了剛才的興奮勁，盯著沃琳的眼睛問。

“沒有什麼戒不戒的，只是沒有到那一地步而已。”沃琳說完，站起來要去丟空飯盒。

韓霆手腳比她利索，麻溜兒地收拾好桌子：“我來，你現在還是少活動得好。”

丟掉空飯盒，韓霆返回來，問沃琳：“你說沒有到那一地步是什麼意識？”

沃琳道：“你沒有見到我抽菸，是因為我還沒有到需要抽菸的地步。”

“那你什麼時候才是到抽菸地步的時候？”韓霆揪著問題不放。

“頭疼病犯的時候，一根煙就能讓我忘了頭疼，睡醒了，什麼都好了。”

“你那是對尼古丁過敏，我再重申一遍我的話，你在醫院，看病要比別人方便，有不舒服的地方，不要忍，也不要再用你自以為是的方法，那是很危險的事，嚴重了會要人命的。”

“哪有你說的這麼嚇人，不止是我，我姑姑頭疼也用這種方法，也沒見出事。”

“一旦出事，那就晚了，”韓霆的語調變得嚴厲，用力握住沃琳的手，“不行，我還是不放心，你必須做個全面的檢查，看看還有其他什麼隱患。”

沃琳苦笑：“該做的檢查我在h大附屬醫院都做過了，心電圖、腦電圖、ct、磁共振，沒有查出原因，h大附屬醫院的裝置，比咱們醫院要先進，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那你和我去g醫院，讓我的老師給你看看，g醫院的裝置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

韓霆當然知道自己醫院的裝置，沒有h大附屬醫院的裝置先進，自己醫院的ct機老舊，磁共振尚在安裝計劃中，不知自己進修回來後，能不能投入使用。

“以你的經驗，在沒有症狀的時候做檢查，會有結果嗎？”

“這很難說，得檢查了才知道。”

“我犯病的頻率越來越低，已經到了沒有誘因不犯病的程度，這明顯是在好轉，現在卻因要做檢查而去刺激它，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是你是醫生嗎，還是我是醫生？”

“嘿嘿嘿，當然你是醫生，但我是切身體會者，總之我不想去，裴科長已經通知過我，磁共振馬上就要開始安裝了，我不想錯過這個學習機會。”

“放射科有專門的人負責儀器維護，你只不過是個輔助而已，沒必要較真。”

“技多不壓身，要不你幹嘛去進修呢，你能保證你進修時學到的東西，回到咱們醫院之後都能用得上嗎？”

韓霆被沃琳反駁得無力：“我之前怎麼沒有發現，你有那麼多歪理。”

沃琳大樂：“我這哪是歪理，明明是正理好不好，平時別人說不過你，不是別人沒有理，是你的歪理太多，別人的理在你這裡不趕趟。”

第一次見韓霆這種無可奈何的模樣，怎麼就這麼有喜感呢。

韓霆寵溺得刮刮沃琳的鼻子：“好了，飯吃飽了，也消了一會兒食了，你休息吧，有我在的期間，你那些歪理暫時收起來，養好身體，才好展示你的好學。”

“嗯。”沃琳只點頭，不動窩。

“你怎麼不去睡，是不是要我抱你去床上？”韓霆一臉壞笑。

沃琳的臉有些微微發熱：“不是，我想先去廁所，再休息。”

她現在的腿有些隱隱作痛，廁所離她的宿舍又比較遠，走過去肯定會很費勁，她是想等韓霆離開之後，自己再慢慢走過去，以免尷尬。

如果在韓霆說喜歡她之前，這根本不是什麼事，想上廁所去上就是了，可現在她也說不上是什麼心理，總覺得有些不自在，或者說是對韓霆在場的排斥。

韓霆有些哭笑不得：“想去廁所就去唄，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在我們醫生眼裡，只有病人，沒有男人和女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腦子裡靈光一閃，他猛然想起，沃琳和自己這些外行人眼裡的所謂醫痞不一樣，沃琳來醫院已有一年了，臉皮依然很薄，有時候自己這些人開的玩笑，沃琳會不好意思地避開去。

還有，沃琳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的，他不忍心再逗沃琳，扶沃琳站起來：“我扶你去廁所那邊走廊門口，你自己去上廁所，然後我再接你回來，這樣可以吧。”

按照他的本心，他把沃琳抱過去再抱回來才對，不過現在不能操之過急，還是慢慢來吧。

“好，謝謝！”沃琳答應，只要不是抱著她上廁所就行。

伺候沃琳上過廁所，安置沃琳睡下，韓霆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沃琳催韓霆：“你也去休息呀，你昨晚都沒有睡好。”

韓霆皺起眉頭：“我總覺著有什麼事還沒做，可就是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是因為你太累了，睡好了，就能想起來了。”沃琳替韓霆找理由。

“興許是這樣吧。”韓霆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就是想不起來哪裡不對，在沃琳的催促下，他給沃琳關好門，回了自己宿舍，他確實也很累了。

韓霆離開，沃琳慢慢下了地，開啟保溫瓶，裡面的水已經不熱了。

她把熱得快插進保溫瓶，燒水，等待的期間，她拿起床頭的計算機書看起來。

水燒開，沃琳從冰箱裡拿出一個藥包放進碗裡，再倒進開水泡著。

藥包熱好，沃琳將藥包叼在嘴上，又慢慢挪到床上，邊看書邊慢慢喝藥。

她卻不知道，此時的韓霆就站在門外。

聞著從門縫裡透出去的中藥香，韓霆心裡直懊惱，怎麼能把熱藥這麼大的事給忘了呢，害得沃琳支撐著傷腿自己熱藥。

同時他心裡有些焦慮，沃琳這麼明顯的拒絕他，是不是他追求沃琳的方式不對，是不是因為他太過直白，嚇著沃琳了，或者是，沃琳心裡藏著什麼隱憂。

韓霆想起了幫沈嫻母親辦理住院手續時，簡慷也幫忙跑前跑後，他和簡慷之間的對話。

他和簡慷閒聊：“沃琳在z醫院，你在g市，你這是打算兩地分居，還是等你在g市站穩腳以後，再在這邊找個醫院把沃琳調過來？”

簡慷的回答是：“我和沃琳不可能了。”

“為什麼，你不是為了追到沃琳，才去z市實習的嗎，為了沃琳，曾依依那麼個大美人，你都拒絕了，為什麼對沃琳說放棄就放棄？”

“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思，沃琳身體上的病能調理，可她心理上也有病，我無能為力。”

“沃琳心理上有什麼病，做為醫生，我怎麼沒看出來呀？”

“她喜歡人多，抗拒和我單獨相處，這還怎麼過日子。”

“簡老弟，你該不會是為自己甩了沃琳找藉口吧，熟悉沃琳的人都知道，她大多時候都是單獨一個人，怎麼你說她抗拒單獨相處呢？”

“韓醫生，我說的是他抗拒和我單獨相處，至於她是否抗拒和別的男人單獨相處，我就不知道了，也沒必要知道，我現在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

“那你能不能說說，她是怎麼抗拒和你單獨相處的，我從醫生的角度，幫你分析分析。”

“如果只有我和她的時候，只要我對她有稍微親密的動作，她就抗拒，說是害怕，可是人多的時候，我照樣對她做出那些親密動作，她就表現得很正常。”

“那你有沒有問過她，她到底在怕什麼？”

“問過，她不回答，而且很冷淡，這不是心理有病是什麼。”

當時韓霆聽簡慷那麼說沃琳，表面沒什麼，心理恨不得把簡慷揍一頓，可是從昨晚沃琳在古塔公園的反應，以及今天他和沃琳的相處，韓霆覺得簡慷的話有幾分可信。

昨晚他和沃琳在小廣場是單獨相處，周邊沒人，沃琳害怕到渾身發抖，今天大多時候依然是他和沃琳單獨相處，但是周圍有人活動，沃琳對他沒有表現出害怕。

那沃琳心裡的這個隱憂是什麼，和那個邵主任有沒有關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