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煙雨是計劃了大年三十,同陶沙一道開車回泉州的。

杳杳和笑笑是計劃了在姑媽家過春節的，爺爺還說了，可能的話，他和奶奶一起過來，大家在銀城吃團年飯。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杳杳和笑笑從第三監獄看了姑父回去後，吃了晚飯，朱顏打了電話過來，通知她們姐妹明天一早，坐江南煙雨的車回家過年。沒有原因。

沒有原因就是有重要原因，杳杳沒有多問，姐妹兩個當天晚上收拾好了行裝。

這天晚上，姐妹倆堅持讓毛毛睡客房，她們陪了姑媽一夜。

送表姐上車，高勝寒和楚天闊將母親抬上輪椅，抬到門口，三個人一直送到了沙縣小吃店。

姑侄在車門口唏噓不已，高勝寒去了附近的超市，他將這個超市裡面的銀城特產，差不多全部買光了。

什麼桃酥，香菸糖，豆腐乳，燈籠辣椒，豬頭肉，狗肉，反正只要是銀城的特產，高勝寒讓店老板儘量往車上裝。你別說別克商務車還真的能夠放不少東西。

江南煙雨和陶沙能夠理解毛毛的心情，他們看著毛毛忙，不說話。

笑笑一見是吃的，很高興，她在一旁看著店員裝車，看見還有狗肉，連忙說，“這個不要，多放一點香菸糖，那個好吃，這個我不吃，這個帶去了只是便宜了某些人。”

笑笑邊說邊看看季大哥，季大哥不理她，他有心事。

江南煙雨在想曠達集團總部是不是出了問題，遇到了什麼麻煩？他也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從第三監獄回來，吃了晚飯以後，杳杳告訴江南煙雨，家裡突然讓她們回去，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江南煙雨也不知道，他只是憑感覺，估計集團總部遇到了麻煩事。

杳杳去整理行李，江南煙雨來到陽臺上，他一天到晚很少離開房間，偶爾到陽臺上透透氣。明天他要回家過春節了，回去和父母團聚團聚，這裡卻讓他放心不下。

事前，江南煙雨將自己不打算回去的想法告訴了董事長，董事長堅持讓他和陶沙，春節一定要回去看看家裡人，還說杳杳和笑笑會留下來。

而今四個人全部走了，毛毛一個人應付的過來嗎？

在陽臺上的江南煙雨突然發現，小巷子不聲不響多了很多小車。小車一輛接一輛，動的很緩慢，十幾分鍾才會挪動一下。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輛車按喇叭，也沒有一輛車開大燈的。

出了什麼事情？江南煙雨來到後陽臺上一看，後面還有幾十輛，看不到尾，而且無一例外的，都是耐心的在等待前面的車。

江南煙雨剛來的時候，平時經常會聽見有人家放鞭炮，一打聽，才知道銀城人辦紅白喜事都會放鞭炮。

早上放鞭炮是通知左鄰右舍，今天我家裡辦喜事，中午或者晚上放鞭炮則是通知開飯了。

今天屋前屋後沒聽見有人放鞭炮，來這麼多小車是幹什麼呢？

江南煙雨到房間按了對講機，“毛毛上樓來一下。”

毛毛來了，江南煙雨帶他到後陽臺上，指著下面一條長龍似的小車，問，“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沒想到毛毛比江南煙雨還奇怪，“不知道，這種情況以前從來沒有過。”

“毛毛，你去叫楚天闊上來。”江南煙雨想了想說。

毛毛跑到樓下把闊哥叫上來，“上樓，季大哥有事情問你。”

楚天闊來到江南煙雨面前，恭恭敬敬地問，“師傅，有事嗎？”

昨天早上跑步了，晚上十點鐘以後，闊哥偶然發現毛毛在跟季大哥學飛刀。

這時候，闊哥才知道江南煙雨這個大哥是文武雙全的。闊哥本來是想拜班長的師學武藝的，這一來，闊哥馬上先拜江南煙雨為師了。

師傅晚上叫自己過來，搞不好就是傳授真功夫，闊哥當然得畢恭畢敬。

“你知道這裡來這麼多小車是為什麼嗎？”江南煙雨問。

楚天闊看一眼高勝寒，稀奇的說，“班長，你不會不知道吧？”

高勝寒莫名其妙了，“我怎麼會知道？我知道還需要請你闊哥過來嗎？”

“走走走，我們到裡面去，不要站在這裡。”楚天闊先回到了二樓的客廳。

看見師傅和班長都在看著自己，闊哥笑了，“班長，看來你也有老外的時候，怎麼連這個是什麼情況都看不懂？這些人都是來送禮的，送年的。”

“給誰送禮？”高勝寒更糊塗了，誰家有這麼多親戚，而且個個家裡都有小車。

“給領導唄，你以為是來給你送禮的？”闊哥笑了。

“我們這附近有領導嗎？我怎麼沒聽說過？以前怎麼沒人來？我估計是堵車了。”高勝寒認為闊哥分析錯了。

“吳楚你知道嗎？”楚天闊問班長。

“知道，公安局的局長，上次在菜市場打架，多虧了他主持了公道。”高勝寒記得是陶沙特意提醒自己看的。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裡嗎？”楚天闊不急。

“怎麼不知道，他家就在我家前面一點，聽我爸說，當初我們兩家是最早響應縣政府號召，帶頭買這裡的宅基地的，那時候很便宜，但是很多人不願意買。你是說，這些人是來給他送禮的？”

“肯定。”

“不可能，他在這裡住了快十年，從沒有人這樣來送禮的。”高勝寒不相信。

“看來明年你要讓賢了，當班長這個都不懂。他現在是縣委常委，身份完全不一樣了。哪個單位的領導敢不來送禮？現在的風氣就這樣。”耳聞目睹，闊哥見多了。

“這麼說，你老爸也來了？”高勝寒看著興奮的闊哥。

“理論上不可能不來，他說過最怕的是逢年過節，一些領導你來送禮了，他們不一定記得，誰沒來，他們一定清楚。”闊哥老爸的朋友們在家裡聊天時，有人這樣說過。

“闊哥，你老爸今天出來送禮，明天應該是在家裡坐享其成吧？”高勝寒打趣道。

“你老爸以前沒人送禮嗎？”楚天闊心想不可能吧？

“給他送禮的都是戰友，過了年大家帶些禮物過來玩一天。”高勝寒說的是真話。

“公款大吃大喝，包括這種排隊送禮的情況，遲早有一天會終結的。毛毛，有人來送禮了，你不要出去，闊哥出去，就說毛毛不在家。”

江南煙雨是平平淡淡說的。

高勝寒奇怪有人來給自己送禮，更是歎服季大哥。對於季大哥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本領，高勝寒想說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站在樓上的顯示屏前，高勝寒同季大哥在觀看外面的情況。

高勝寒認真的一看來人，不由得大吃一驚，“大哥，來的是吳義，前天帶槍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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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了，他跑到你家裡來幹嘛？好像真的是送禮來了。”

“我和他沒有任何往來，肯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高勝寒不屑地說。

“用詞不當，我們不是雞，他也未必是黃鼠狼。闊哥怎麼放他進來了？哦，飛哥也來了，走，你下去看看，記住和為貴，不要讓你媽媽擔心。”江南煙雨交代道。

有飛哥帶領，闊哥不可能將吳義拒之門外。

到了客廳，飛哥馬上讓吳義在沙發上坐下，“闊哥幫忙泡一杯茶，這是我吳義叔叔，認識吧？”

闊哥連忙點頭。吳義不會什麼人都搭理，他裝作在打量客廳的佈置。

銀城吳義，不認識他的人，真的不多。闊哥當然認識，吳義在銀城的名氣只會比高義大，不會比高義小。闊哥很樂意為大名鼎鼎的吳義服務。

但是看見高勝寒從樓上下來，吳義馬上站起來了。

“你好，我是小飛哥的叔叔吳義，今天特來拜訪銀城的少年英雄。”吳義拱拱手，客客氣氣的。

“我不是英雄，我們也不認識，有事嗎？”高勝寒對黑社會的人完全不感興趣，說一句不客氣的話，他當了警察，肯定是要對付這些人的。

“毛毛，張博飛這樣稱呼，我也這樣叫了，不要誤會，我來拜訪你完全沒有惡意。”吳義伸手示意毛毛坐下，他自己也坐下來了。“一來我是佩服你的身手不凡，是個少年英雄；主要的是來看望一下你媽媽高夫人，感謝高局長的救命之恩。”

“怎麼可能，你說反話吧？”老爸抓了他多次，高勝寒覺得吳義居心不良，他有點不悅的看了看飛哥。

“我開誠佈公跟你說吧，第三次我被抓的時候，正好趕上全國範圍內打擊黑社會組織，當時有人是要重判我的，把我定性為黑社會的組織者，如果是那樣的話，我肯定死定了。是你爸爸高局主持了公道，他說吳義名氣是很大，壞事也幹了不少，但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是有組織的犯罪。你爸爸是現在的包公，只有他是秉公執法的，事後，為了感謝他，我讓人送了他一百萬。你們知道他是怎麼說的嗎？我不是救他吳義，我只是實事求是公平公正，維護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而已。不瞞你們，我一開始就知道情況不妙，送了某個領導一百萬，沒想到他卻想要我死。前不久，我到第三監獄去看過你爸爸，他是個好人，我絕不相信他會為了區區兩萬四而以身試法。前天看見你，才從小飛哥那裡知道你媽媽病了，我來看看她，也算是了卻我的一樁心病。”

高勝寒發現吳義在看自己的身後，才發現江南煙雨早已經下來了。

江南煙雨原本是不想下來的，他決定下來，是想聽聽吳義到底來幹什麼，況且有飛哥在，自己也隱蔽不了，倒不如讓對方清楚自己的存在。

江南煙雨絲毫不懷疑，吳義手下的那些小嘍囉，會將自己說的神乎其神。自己的存在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威懾。

聽了吳義的一番話，江南煙雨沉默了。以至於毛毛問他東西要不要收下，他居然心不在焉的點頭了。

江南煙雨點頭是在心裡想，杳杳和笑笑打人的事情是過去了，沒有了後遺症。

江南煙雨沉默，是他覺得生活中怎麼會有如此辛辣的諷刺！